柳桃突然想起个主意,于是踩着小凳子从柜子里掏出一块蜜饼,福牛儿看着直跳,柳桃叮嘱他了几句才把饼给他。
杨东云夹着包裹从甜水井巷出来,突然迎头一阵腥气,他本能的头一偏,一个凉飕飕、滑腻腻的东西往他胸口一趴,是只拳头大的癞蛤蟆!杨东云猝不及防就咚的往地上一坐,双手乱舞,癞蛤蟆咯咯叫着跳开,还踩过了他的脸,杨东云一阵恶心,跌跌撞撞爬起来寻了空处哇哇呕吐。
这时听见清脆一声“癞蛤蟆就是癞蛤蟆,哼”,杨东云抬头看见柳桃,只见她洋洋得意,那股阴险小人的样子溢于言表,边上跟着她那傻堂弟,他低下头,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柳桃带着福牛儿去买承诺给他的油炸糕,想着杨东云的狼狈样子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柳桃和李妈在摘香椿芽,她端小簸箩,李妈用根竹竿上绑个小镰刀把一丛丛肥壮的嫩芽割下来,这可比读天地玄黄什么的有趣多了,有坐在窗户边的调皮小子甚至忍不住喊出来:“小桃、左边斜上那里一蔟大的!”
满堂哄然大笑,柳仲生气得脸涨得紫红。
小桃。杨东云不自主的摸上砚台,这砚台是柳仲生送的,极普通的一个瓦砚,粗粗的雕了几枝垂柳,一枝桃花,几纹水波上方还有一只小船。
杨东云看着砚台上一个小破口,这是那天跌跤时磕破的,大家都亲亲热热的这么叫她,只有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怎么也叫不出来。
她和那蠢得要死的杜平头碰头的掏蟋蟀洞,踩在那还流着鼻涕的张小儿肩膀上去翻净善寺的墙偷桃子,她怎么就、就这样不贞静呢!哼,她也算是个读书人家的女儿。
为什么其他人都和她相处得好,都能和她玩笑在一处,偏偏对自己就那样一副样子呢。
癞蛤蟆。她就这样讨厌自己吗。
下学时总是最快活的,众人飞一般跑出来,那张小儿夺门而出、一路叫着柳桃的名字“小桃小桃”。
柳桃叉着腰很神气的看着他:“我在这里,你瞎叫什么。”
张小儿嘿嘿笑着摸摸脑袋,眼睛就不由自主瞟到她挎着的一只小竹篮,柳桃:“快点教我,然后你就可以吃了。”
柳桃活泼坐不住,李氏教她针线她总不耐烦,她倒是想读书学识字,可是柳仲生却又不愿意教她,认为读书不是女子本分,高兴时偶尔教她几个字、更多是敷衍甚至直接训斥她。柳桃就找学堂里的男孩子们教自己,作为报答就是自己省下来的各种零嘴。
就只见俩个孩子蹲在柳家墙角,张小儿从书包里掏出石板石笔一字一画教柳桃:“晋楚更霸,赵魏困横,喏,今天夫子教的就是这八个字。”
柳桃瞅着笔画最多的那个字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个字就是霸王的霸?”
“是啊,你看啊,这个字要这样写,你试试,一横、一点——”张小儿握着柳桃的手教她笔画。
柳桃在张小儿的现学现卖下努力学着,却始终不得法,眼瞅着日头渐渐斜了,张小儿有点着急:“你到底记住了吗?我得回家了,要不然我娘要出来找我的。”
“等一等、我刚刚还记得,现在又忘记了。”
······
柳桃把八个字全部都正确的写了一遍后才站起来,从竹篮子里拿出一包点心给张小儿,张小儿迫不及待打开咬了一口,然后一边咬着一边往家里跑。
“哎,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啊、是说楚霸王的故事吗?”柳桃冲着张小儿背影直跳,她忘记问明白了。
“我——也没——听——明白——”张小儿远远回答着。
柳桃垂头丧气看着地上画的几个字,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来:“晋和楚都是古时的王国,它们曾经都很强大,称霸一时。”
柳桃惊喜的一抬头,发现是杨东云又扁扁嘴,转过身一副不想搭理对方的样子,杨东云就忍不住说:“那个张小儿上课不是打瞌睡就是玩蟋蟀,夫子都说他是朽木不可雕,你想跟谁学识字都好,偏偏选个最差劲的,哦,忘记了你就是喜欢和废物一起玩。”
柳桃站住了,转身面对着杨东云,小脸气得通红:“我找谁关你屁事、反正就不找你!”
杨东云脸色白了一白,立马反唇相讥:“想找我学、你也不看看自己配吗?夫子为什么不教你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还想学识字,真是不自量力,你也就配和张小儿这样的蠢人一起玩。”
“你——”柳桃怒目,她不自主捏紧拳头,在心里拼命叫自己不许哭。
杨东云心里一阵慌乱,自己本意不是想说这些的,自己偷偷看着她闲暇时找人学识字,那些调皮的男孩子教她一个字换一块糕点,可她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自己会比所有人都教得好,把每个字背后的故事都仔细讲给她听,并且不会要她的糕点。
可是这些话说出来,看着她大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滚来滚去的,却又有一种异样的痛快。
柳桃“哼”一身,把头昂得高高的,竭力摆出一副高傲模样,从杨东云身边穿过,一边丢下一句“白吃白喝的白眼狼”。
杨东云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说话怎么这么恶毒呢,她可真是一戳一个准啊,叫自己心里痛死了。
“哇,这个不错,是李妈做的吗?”张小儿嚼着一张葱花饼赞不绝口。
柳桃几分得意:“错,是我向李妈学着做的。”
“好哇,你、你们偷偷、偷偷吃东西!”福牛儿突然出现,吓了俩人一跳。
俩人都不想和这个实心眼的多纠缠,相互对视了一眼齐声喊“跑”,就一左一右跑了,福牛儿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要追哪个才好,嘴巴一咧就哭了。
“别哭了,这里有吃的。”
福牛儿拖着鼻涕抬起头,这个和气的哥哥他认识,在叔叔家里念书的。福牛儿看见他手里托着一块软糕,立马不哭了。
“叔,叔,我、我要吃鱼”这天福牛儿对柳仲生说,柳仲生就叫李妈去买鱼,中午做个糖醋鱼。
李妈带着柳桃准备出门,柳桃提着菜篮子,家里帮佣的就李妈一个,她年纪小但已经帮忙做大半家务了。福牛儿也跟着:“我、我也要出去玩,你、你老是不带我玩,我要、要告诉我娘。”
柳桃把大拇指顶在鼻尖,冲他做个鬼脸:“告啊你告啊。”
李妈打着圆场,俩个小的一左一右,路还走不稳摇摇摆摆像两只小鸭子,却不时你捅我一拳、我还你一脚的不消停。李妈虽然嫌弃福牛儿但也头疼柳桃,这姑娘家的怎么就一点点亏都不肯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