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教室中，千稚水忽然开口。“没有很复杂的想法。”他说，“只是暗恋。”“他的喜欢或许不会被世俗接受，所以选择了镜子和玻璃作为材料。可以很轻易的被打碎，但被接受、被跨越实在太难。”“书本的第一页写着你的名字，不小心碰洒过的杯子，和你坐过同一列地铁，一起经历过的冬天。”记忆中的画面是不会被时间冲淡。刻在设计作品中的情感也不会被遗忘。风铃响起。闷热的，充满颜料味的午后，只有两个人的美术教室中。当他睁开眼，便会看到那位少年。倚在窗旁，怀里捧着书，冲他微微一笑。那是枯燥的每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还有，记忆中的，每一个我悄悄看向你的午后。”千稚水的声音清透，语气不急不缓，虽然只是简单的词句，却很容易将人代入他所描述的情境中。就好像，他曾经也这样，深深的、小心翼翼的，看向过某个人。下课铃响了。老师显然对刚刚千稚水说的很满意：“其他班也讨论过【aurora】的参赛作品，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见解，千稚水同学给我们这堂课收了个完美的尾，下课吧。”晚上的课，教室里其他人离开得飞快，等千稚水转过头时，最后一排已经只剩下叶辰和楼初了。千稚水先注意到的是楼初，眼尾不自觉的微微弯起。不知道他刚刚说的，学长有没有听到呢？或者，学长能不能想到，他是想让他听的呢？叶辰忽然有点后悔来听这堂课。眼神是永远不会骗人的。情绪没有改变，眼神也不会改变。他神情复杂的看向楼初。他想起两年前的那个下午最后一次见到千稚水的那个下午。比赛的后半程，千稚水的脸色愈发苍白，去医院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那天，千稚水拖了行李箱，在场馆门口，递给叶辰一块铭牌。他们需要铭牌确认身份进出场馆。“手术日期确定了，我要去动手术。”千稚水说，“参赛作品我已经交上去了，但铭牌还没给，一会可以帮我交给cris么？”为了比赛的公正性，比赛过程中，选手和选手之间不会互相暴露自己的化名。直到那个下午，叶辰才知道千稚水给自己选的名字。就刻在铭牌的右下角。【aurora】-教室里很快空了，千稚水正要向两人走过去，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砰”的一声，原本半掩的门被猛的推开，方凝慌慌张张冲进教室中，半边脸还是红肿的，身上沾满泥渍、他颤抖着抓住千稚水的手：“千稚水，帮我，都是因为你，你得帮我，你不能不帮我！！！”千稚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被撞倒的那天后，他就再也没见过方凝，也没想过方凝会以如此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方凝也不管千稚水现在什么状态，嘴里的话一股脑往外倒，说着就要把千稚水往外拽。“我没有撞你，我们只是开玩笑，不小心碰到的，你去和那家人那么讲，你来讲，你来给我作证！”千稚水：“？”方凝此刻的情绪似乎很不稳定，见千稚水满脸疑惑，当场爆发：“你装什么无辜啊？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起诉？！人是你撞到的，摔也是因为你才摔，凭什么告的是我？啊？你也有责任啊！”“还有康元洲……录音是你给的吧？他那傻子怎么会知道录音？！是你让他来找我麻烦？！是你吧，肯定是你！！你要把我毁成什么样？！”千稚水：“……”他抽开方凝的手，想开口，却被这一通颠倒黑白的话整无语了。千稚水决定不搭理这位疯子。可他才刚转过身，气急败坏的方凝便再次动手，抄起讲台上接近三十公分的铁质镇纸就往千稚水后背上砸。先前一直在静观其变的叶辰和楼初动作更快，同时冲了过来。“哐当”一声，铁质镇纸砸在地面上。叶辰将方凝的手腕反扣在身后，楼初则是挡在千稚水身前，没让方凝再碰到他一点。叶辰大惊：“a大也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疯子？！”楼初鲜有的发怒了，他也并没有压抑自己的怒火：“你在想什么，方凝？所有事都是你做的，你又想把责任推给谁？”方凝抬起头，眼角是红的。他试图挣扎，但叶辰的手劲很大，他没有挣开，想开口，不远处的千稚水却捡起镇纸，猝不及防的往他面前挥去。方凝的表情瞬间凝固，嘴也只张了一半。在即将碰到他的刹那，千稚水顿住手，挺长一根铁制镇纸将将停在方凝眼前。“闭嘴。”千稚水并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毕竟在教室里起冲突不太文雅，他将镇纸放回讲台，示意叶辰松开手，单手扣住方凝，把他往教室外拎，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单论武力值，方凝比不过千稚水，千稚水处事也很冷静，不需要担心。楼初长吐出一口气。方凝突然间发什么疯？！于是他点开论坛。论坛上首页飘起篇一小时前发的帖子，匿名楼主发了一段视频。地点在男生宿舍楼底下，场面十分杂乱，围了一群人。一位打扮考究的女人气势汹汹冲进人群中，对着方凝就是一巴掌。女人动起手来和男学生是不一样，直接就是扯住方凝的头发，把他往外面拖：“是你让小洲找枪手？！还故意想举报他？你要毁了他的审核？！你要干嘛？你想干什么？！方凝？！”视频是拿手机拍的，画面疯狂摇晃，收音也并不清晰，只能陆陆续续听见女人几句暴怒的话语。叶辰也凑了过去。楼初瞥了他一眼，继续往下翻。楼主：【吃到个瓜。】楼主：【视觉设计大二的方凝，羡慕自家表弟申请到自己没申请成功的学校，捧杀他，教唆他找枪手，还让枪手故意暴露信息，想在审核前举报。】楼主：【他表弟在被举报之前及时坦白，但是审核还是没有通过，于是表弟他老妈就冲进来找方凝麻烦了。】【我靠，这什么人啊？】【太恶心了吧，活该特么被打！】【怎么才摔一巴掌？要我妈知道花了几十万准备留学，结果被恶意教唆搞没了，肯定得把我表哥给埋了！】【这是多倒霉才能摊上这么一表哥？】【啊啊啊，方凝，我知道，最近被我们专业一个人给起诉了，故意撞人，害得老哥错过今年的选拔，听说今天传票已经寄过来了！】【我听说他被学生会劝退了吧？得恶心成什么样才能劝退？】论坛刷得很快，言论几乎是一边倒的站在方凝对立面。“我天。”叶辰感叹，“就是刚刚那个？有点恶毒啊。”楼初关闭论坛：“你怎么还在？”叶辰找了个位置，倒坐在椅子上：“阿水说，让我们在这等他。我、们。”楼初：“……”他注定没法和叶辰和平在同一空间相处。人的嫉妒心根本控制不住，尤其是知道叶辰对千稚水有“不怀好意”的想法时。他选择了离叶辰较远的位置。大概过了五分钟，叶辰忽然问：“或许，你是连城一中，高三二班，学号一号的楼初？”楼初：“？”“你怎么知道？”他转向叶辰，只见叶辰正托腮，眼神里意味不明。“你要对我动手了？”楼初想了想，“也行，别对稚水出手就好。”“没有。”叶辰说，“我可没那么不择手段。”他想起前一段时间和千稚水的通话。“你找到你以前总提起的那位学长了？你一定很开心。”那个一提起，就会让阿水变得很不一样的学长。“嗯，找到了。很开心。”他坐正，又往椅背上一靠，教室里只有两个人，黑板上还是下午高数课的板书。场景有一瞬间的恍惚。比赛场馆里有一条小小的溪流，听说最终会连通到大西洋。总有人会往溪流中放漂流瓶，放漂流瓶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他曾在无意中看到过千稚水塞进瓶子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