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和芙蕖对视一眼,弓腰低了头,恭敬的回道,“老夫人,想必您也是知道的,这些年来,夫人在府里嚣张跋扈,对我们这些下人非打即骂不说,还随意克扣工钱,老奴身为大管家,每个月的例银却只有五两银子,日子久了,谁心里都会有想法。”
温老夫人听了,翻着白眼嫌道,“所以,这就是你背叛我们的缘由?”
“不全是。”
万福摇摇头,依旧躬着身子,恭敬的答道,“您应该也知道,前夫人救过老奴的命。”
“当年,老奴身患重病,被扔到柴房等死,温府无人管我,只有前夫人专程带老奴去看病,一个月后,老奴才好的。”
万福这么一说,温老夫人也想起当年那桩事儿了,面色顿时愧疚起来,却依旧觉得自个儿没错,冷着脸道,“就这点小事而已,你就背叛我们?”
原来,人命在温家人的眼里尽是小事。
这次,万福抬起了头,一双眼皮耷拉但精神爆满的眼无惧的与温老夫人对视。
“不止。最主要的,还是这几年你们对大小姐的态度,羞辱、诽谤、不给吃穿,还纵容二小姐抢了她的未婚夫,大小姐落水了,春寒料峭让她冻得昏死在门口,甚至,还无情的把她扔到乱葬岗!”
说到这儿,万福的音量提高了不少,眼眶逐渐湿润,“不过是个未及笈的孩子,你们吃着王漫的,用着王漫的,还这样对她的女儿,不觉得良心有愧?”
在场的温家人脸上全部一阵青白交替。
温老夫人皱得如树皮似的脸阴了下去,斥道,“我们的良心轮不到你来说,你背叛自己的主子,有愧的人应该是你!”
“哈哈哈哈!”
万福仰天长笑一声,大声道,“老奴所做之事,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老奴无愧于心,倒是你们,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温老夫人心里惊了一下,但却不敢表露半分,只好挥着开始撵人,“别在这危言耸听,既然你认了别人做主子,那我们也不会再留你。”
“好嘞!”万福再次恭身行了礼,带着小厮押着刀疤三走了。
温绮南见状,也领着喜鹊和芙蕖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却传来了温绮秀带着愠怒的声音,“芙蕖,你呢?为什么要背叛我?”
芙蕖紧咬着下唇,朝温绮南看去。
温绮南颔首后,芙蕖才慢慢转过身,先是朝温绮秀行了礼,才道,“小姐,奴婢八岁就跟着你,这几年,只要您心情不好就打我、掐我、骂我,奴婢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好的地儿了。”
说着,芙蕖绾起袖子、裤腿,只见白皙的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狰狞的伤疤。
有的是陈年旧疤,有的刚刚结痂,有的还发着青呢,看起来像是近几日新添的。
芙蕖委屈的落了泪,又指着自己掉了一半的耳垂,抽噎着道,“还有这儿,是小姐您把滚粥泼到我脸上烫掉的,小姐,你不得人心,又怎能让身边的人口服心服的跟着你?”
温绮南可怜芙蕖,不想再继续纠缠了,轻声唤道,“芙蕖,走吧!”
芙蕖点点头,跟在温绮南身后朝了着梧桐院的方向离开了。
看着那抹水红色的背影越行越远,温绮秀怒从心起,红肿的眼眯了又眯,垂在身侧的手握得紧紧的,立马转身对着温建中撒娇嗔怒,“父亲,这个草包都不把你们放在眼里,真是气死人了!”
说这些话时,温绮秀的眼里没有多少骐骥。
她只是试探罢了。
试探一下,这个窝囊废父亲到底有多畏惧那个草包。
温建中吞了口唾沫,犹豫了一下,想到不能在宝贝女儿面前失了面,还是上前一步,对着温绮南的背影怒喊,“你这个孽女,给我站住!”
只是这一声喊,再也没有往日那般有底气。
温绮南英眉轻挑,顿步回眸,噗嗤一声,笑开了,嘲讽道,“父亲,温家变天了,您不会还天真的以为,我还会任由您摆布吧?您们继续聊,我乏了,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温绮南笑了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温建中满眼的愤怒,嘴唇不停闪动着,但却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绮南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温绮秀不着痕迹的冷笑一下,心里对温建中的那股厌恶直接到达顶点。
同样,对温绮南的怨恨也直接爆表了!
待温绮南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温建中才讪讪的回过头,试探性的朝温绮秀开了口,“秀儿,你母亲犯了错,被我跟你祖母下令关起来了,你要去看看吗?”
温绮秀点点头,咽下喉咙中的酸涩,淡淡的温,“在哪?”
温建中眼神闪躲了几下,说道,“空马厩里。”
在温家,只要有人犯了大错,都会被无差别的丢进马厩。
“好,我知道了。”温绮秀颤声应了,目光淡淡地转向一旁正抹着眼泪的菊香,冷声问,“菊香,你要跟我走吗?”
菊香一边抹泪,一边点头,“小姐,奴婢跟您走……”
温绮秀总算有了一丝欣慰,行礼后,领着菊香走了。
整个祠堂里只剩下温老夫人和温建中了,还有长桌上的长明灯,偶尔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温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正中间温家祖先的画像,颤颤巍巍的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双手合十痛哭哭着乞求道,“请老祖宗保佑,保佑我们温家千万不能散!”
说完,砰砰砰的磕起了响头。
没一会儿,额头就淤青一片。
温建中见状,也跪倒在祖先像前,抓着温老夫人的胳膊,制止道,“母亲,您快点起来吧,事到如今,我们只能靠自己了,求祖先有何用?”
温老夫人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的自责起来,“都怪我啊,早知道有今天。就不该让王漫把那个小贱种生下来啊!”
温建中亦是悔不当初,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着牙劝道,“母亲,别说了,儿子扶您回房休息吧。”
此刻,温老夫人情绪也缓和了些,点点头,任由温建中扶着起来,慢慢回清香院。
在软榻上躺下后,温老夫人依旧悲愤不已,举着帕子不停的擦着眼泪,却忽然眼神一闪,手顿在半空中。
片刻后,破涕为笑,朝温建中道,“建中,我们手里还有棋子没下呢。”
“什么棋子?”温建中也来了兴趣,给温老夫人捶腿的动作停了下来。
温老夫人说完后,温建中身上笼罩的那股低沉的气息瞬间就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