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巧彤带着小月走在上京城最热闹的大街上,漫不经心地逛着。
小月倒是很开心,她隐约知道小姐已不准备再回西秦,自然也没有了性命之忧,活泼的天性显露无遗,不时还与路边的小商贩讨价还价起来。
可她终究还是有尽兴的时候,小月忽然问道:“小姐,你出门时不是说要去楚公子府上么?”
苏巧彤意兴阑珊:“不去了。”
去了又如何?恐怕只会惹人厌吧。苏巧彤这一路走来,越走胆气越弱,自己到楚府去做什么呢,向柳轻如和那公主殿下显示自己的存在?柳轻如或许会以礼相待,公主可就说不定了,而且楚铮夹在中间可就要受气了,难免会对自己心生不满,虽说两人渊源极深,他不会说什么,但这又何苦呢。那晚楚铮说出真相后,自己便已知道,这一世已离不开这男子了,她再也不愿重回西秦,去面对那十几年如一日的孤独。
但楚铮真的喜欢自己吗?苏巧彤不由得摇了摇头,两人相处时间还没多久,其中有段时日还相互勾心斗角,楚铮现在还只将自己当知己看待,当然也有喜欢的成分,但未必就比得上柳轻如。
苏巧彤忽然感到有些悲哀,这是一个男权至上的时代,女子的地位微不足道,三妻四妾在这世界是理所当然之事,楚铮虽说与自己一样来自未来,但可看出他几乎已被同化了,此人在朝堂之上游刃有余,既显出他的不同凡响却又毫不张扬,不愧是前世就混迹官场的,深得其中三味,若不是他主动挑明,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也来自未来。但他似对三妻四妾并不排斥,从刚成年便已娶柳轻如为妾就可看出他是乐在其中的。
苏巧彤想到此不由得咬了咬牙,随即又有些无奈。也许这是男人通病吧,后世稍微经济富裕些的男人包二奶三奶的也不稀奇,何况是在这个时代,又拥有如此地位的楚铮了。但这时代又讲究门当户对,以楚家在朝中的地位,楚铮娶何人为正妻连他自己也做不了主,但他费尽苦心为自己保留了成奉之侄女的身份,已经很难为他了,自己又何必再为他添乱呢,还是以后再说吧。
苏巧彤苦笑一声,对小月说道:“小月,我们回去吧。”小月应了一声,跟着苏巧彤向成府走去。
突然间两个头戴斗笠的灰衣人拦住了苏巧彤主仆的去路,苏巧彤心中微惊,却丝毫不惧,这周围,楚铮的下属不下十人,对付几个登徒子绰绰有余。
为首那人白须白髯,含笑道:“咸阳城一别,苏居士风采依旧,老衲实是欣慰。”
苏巧彤听到“咸阳城”三字娇躯一震,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不由得低声惊呼道:“凡尘大师!”
凡尘微笑道:“苏居士果然还记得老衲。”
苏巧彤看看凡尘身后那人,依稀记得他是凡尘的几位弟子之一。凡尘说道:“这是老衲的二弟子迦罗。迦罗,来见过苏居士,苏居士对佛法的领悟远在你之上,你可要请她多多指教。”
苏巧彤说道:“大师谬赞了。”她对佛法哪曾精通,不过前世所看的影视中涉及佛教方面的也不少,苏巧彤倒也记得一些,而且此时的佛教教义比较简单,禅宗等众多分支尚未涌现,苏巧彤只是将那首著名的佛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照本宣科地背了,就已让凡尘击节赞叹,再谈了一些坐禅时“风动”与“心动”的问题,凡尘更是茅塞顿开,若不是苏巧彤乃是个女子,他定要将衣钵传于她了。
凡尘看了看道:“寇施主可安好?怎么没跟苏居士一起?”
苏巧彤脸上流露出悲伤之色,道:“大娘她仙逝了。”
凡尘震惊道:“什么?”
苏巧彤道:“前几天禁卫军来成府告之,说在城东发现大娘遗体,据称是被剪径贼人所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小女子都懒得争辩了,只是恳求去见大娘最后一面,但这个简单的请求都未曾得到允许,想必大娘是被赵国高手围攻而亡。大师还是快些离去吧,小女子身份已经暴露,这四周极有可能有赵国密探窥视我们。”
凡尘淡淡地说道:“老衲一具臭皮囊又有何惧,临行前秦王曾叮嘱老衲要将居士带回大秦。苏居士,这赵国之事先且放下,这就与老衲出城去吧。”
苏巧彤娇躯微震,轻轻问道:“皇上当真如此说的?”
凡尘点头道:“正是。原本在此之前,老衲想见一下寇大娘所说的一个名叫楚铮的少年,据说他所习的武功居然是我佛门的‘龙象伏魔功’,而且以弱冠之年便已将此功练至第五层,即便在我佛门中亦是史无前例之事。但苏居士既然已身陷险境,老衲还是先将居士送出城吧。”
苏巧彤低头不语,良久才苦笑道:“恐怕我们尚未到城门口便已被赵军重重围困,大师武功超绝,但小女子主仆丝毫不谙武功,只会拖累大师师徒。小女子死不足惜,可大师乃西域佛门一教之尊,又是皇上左膀右臂,还请大师以大局为重,不要再管小女子了。”
凡尘正待再开口,苏巧彤忽又道:“大师快走,已有可疑人注意到此地。”
凡尘师徒向四周看了一眼,只见几个劲装汉子脸露狐疑之色向这边缓缓走来,苏巧彤轻声道:“大师保重,小女子就此别过。”说完,便转身离开。
那几人见苏巧彤走了,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苏巧彤而去。
迦罗看着苏巧彤的背影,叹道:“好个刚烈女子。”
凡尘摇了摇头,轻声叹道:“为师觉得未必,苏居士恐怕已起异心,不准备再回大秦了,而且寇大娘之死甚可能与她有关。”
迦罗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凡尘道:“方才她言及寇施主之死虽神色哀伤,但眼神始终不敢与老衲对视,且体内气血运行快速,那番话语其中定是有假。方才那些人若真是为监视苏居士而来,你我贸然上前与之攀谈他们必会怀疑你我师徒,可他们却并未来盘查,反而紧随苏居士而去,倒似在暗中保护她一般,岂不怪哉?”
迦罗回想了一下道:“师父言之有理。可听说苏居士深得皇上宠爱,应不至于背叛大秦吧?”
凡尘道:“是否如此,你我暗中跟踪她便知。若她真已投靠赵国,定会将遇见老衲之事密报于赵人。”
苏巧彤并不知凡尘已对她生疑,正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通知楚铮,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快些告诉他吧,凡尘是为他而来,且武功之高当世只有寥寥数人可与之并肩,楚铮若无防备可就危险了。但看看天色已过午时,楚铮应该接了赵敏回府了,苏巧彤与小月穿过一条街后停下脚步,转身叫道:“你们几个过来一下,小女子有事请几位相助。”
身后那几人一愣,没想到苏巧彤会主动找上他们。几人迟疑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向苏巧彤行礼道:“苏姑娘找小人何事?”
苏巧彤还礼道:“这位先生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恭身道:“小人陆鸣,奉公子之命暗中护卫苏姑娘。”这陆鸣便是当年太平府陆家两兄弟中的弟弟,楚铮将他兄弟陆锋安插在宫中,陆鸣也从张伯昌的青堂中脱离了出来。楚铮请吴安然训练鹰堂年轻弟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鸣,陆鸣倒也是悟性颇高之人,又十分勤奋,在那青年弟子中独占鳌头,仅次于早些时候就投入吴安然门下的欧阳枝敏,如今也足以独挡一面。
苏巧彤正待开口,忽然警觉自己既然是成奉之的侄女,又如何认识这西域佛门的掌教,还不能将此事通过他们禀报楚铮,否则在有心人眼中就是个大大的破绽,于是道:“陆先生,你去禀报楚公子,就说小女子有急事找他。”
陆鸣听了有些为难,道:“回禀苏姑娘,公子如今尚在宫中,不知何时会回府。”
苏巧彤一怔:“他还在宫里?”
“正是。”
苏巧彤想了想,不知凡尘是否知道楚铮相貌,万一两人在街头碰见楚铮可就危险了,急忙道:“那好,陆先生请带小女子到楚公子回府的必经之路,小女子在那等候。”
陆鸣俯首道:“小人遵命。”楚铮去宫内接赵敏之事甚是机密,陆鸣根本不知此事,浑然不知将一大麻烦领给了楚铮。
凡尘师徒站在一隐蔽之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距离过远听不清苏巧彤与那人说了些什么,但她方才所言不实已是毋庸置疑。迦罗怒道:“这苏居士原来是个心如蛇蝎、忘恩负义的女子,师父,徒儿去替我大秦除去此女子。”
凡尘喟然道:“迦罗,你是个出家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怎么动不动仍喊打喊杀的。苏居士是否与寇大娘之死有关只是为师猜测之辞,事实究竟如何你我师徒根本不知晓。至于她背叛大秦更是与我佛门中人无关,我佛眼中众生平等,何曾有过什么秦赵之分。何况秦赵齐吴四国百多年前原本一家,都乃昔日大汉子民,四家皇室皆为一己私利才各自建国,这些年来连年征战,多少户人家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眼看秦赵两国战事又将再起,孰胜孰负意义深远,天下大势分久必合,胜者便有可能一统天下。不过我佛门就不要参与其中了,常人多造杀戮还有违天和,何况我佛门中人。”
迦罗不解道:“可我佛门毕竟地处大秦之境,师父不是也在为秦王效力吗?”
凡尘摇了摇头:“当年秦王应允为师在大秦境内宣扬佛门教义,并承诺他日秦国一统天下,定将我佛教推广到中原,正因如此为师才为秦王做些许世俗之事,何来为他效力一说。此番秦王还让为师协助刺杀赵国太尉楚名棠,我佛门中人岂能沾惹这般血腥之事。既然苏居士已不愿再回大秦,老衲只消见了那名叫楚铮的少年,便起程归秦。”
迦罗奇道:“师父不带他回灵山寺吗?”
凡尘道:“佛渡有缘人。若此少年尘缘未了,铁了心不愿随老衲西去,又何必强求。龙象伏魔功乃我佛门降龙伏魔的大神通,他若是真如寇施主所说的已将此功练成了第五层,必是有佛祖暗中庇佑,佛祖定有深意,又何需老衲插手。”
凡尘看了一眼远方的苏巧彤,道:“苏居士想必已将你我师徒行踪告诉了赵人,走吧,迦罗,找僻静之处将此套衣物换下。呵呵,想不到我凡尘数十载一心向佛,如今竟做起了乔装易容之事。”
苏巧彤随着陆鸣走了没多久,迎面正巧碰上刚从皇宫出来满腹郁闷的楚铮。
楚铮胯下的火云驹遍体通红,高大神骏,走在大街上特别显眼,苏巧彤见他正走向自己方才遇见凡尘的那条街道,心中着急,不由得脱口叫道:“楚铮!”
楚铮偏过头来,一见竟是苏巧彤,脸上表情瞬时变得极为精彩。
天哪,她这要干吗?
苏巧彤见楚铮见了自己,一张苦瓜脸更是苦到了极致,不由得心中好笑,他还真以为自己醋意大发拦街大闹了?见楚铮身后跟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想必那赵国公主便在里面,苏巧彤也觉得刚才直呼他名讳确是孟浪了,便对身旁陆鸣道:“麻烦陆先生请你家公子到这边说话,小女子确有要事与他说。”
陆鸣应了声“是”,走上前去与楚铮小声说了几句,楚铮看了看苏巧彤,迷惑之色一闪而过,翻身下马走到这边,道:“苏姑娘找在下何事?”
苏巧彤看了一眼陆鸣,陆鸣带着那几人识趣地走开。
苏巧彤拉了拉楚铮衣襟,离身后小月也远了些,小声说道:“我刚刚碰见佛门掌教凡尘了。”
楚铮吃了一惊,道:“真的,他现在何处?”
苏巧彤道:“不知道,刚才就是在前面那条街上碰到他的,可能仍在附近。楚铮,他专程为你而来,你可要小心些,还是绕道走吧。”
楚铮见她满脸关切之意,心中感激,小声说道:“知道了,多谢。”
苏巧彤轻笑道:“不必客气,其实我倒挺希望凡尘把你抓去,让你当一辈子和尚,彻底断了你的桃花运。”
楚铮有些尴尬,苦笑道:“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世上居然还有你的存在,否则”苏巧彤阻止道:“别说了,你的意思我明白,这里不是谈论此事的地方,你还是先去安抚那位公主吧。”
楚铮微松了口气,道:“那我让陆鸣几个先送你回去吧,明日我到成府来看你。”
苏巧彤心里颇不是滋味,这话怎么听都像言情剧中风流男子对情人所说的。
苏巧彤脸上忽泛奇异之色,看着楚铮身后道:“我倒是想回去,不过看样子是避不开了。”
楚铮蓦然回首,只见赵敏不知何时已走下马车,正向此地走来。
方才楚铮与陆鸣二人说话声音虽轻,但赵敏毕竟出自叶门,也是武林年轻一辈中一等一的高手,况且先前苏巧彤那声“楚铮”是真真切切切地传到了她耳中的。京城中竟有女子直呼楚铮之名,赵敏倒也颇感好奇,凝神细听之下才知是成府的苏巧彤苏姑娘,心中不由得一沉,耳边又想起了临行前姑姑对自己所说的一番话来:
“敏儿,此番让你住到楚府,其中意思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姑姑是想成全你与楚铮。你的脾气和性子与姑姑当年很是相似,但比姑姑幸运的是你有了你真心喜欢的人,楚铮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上上之选,更难得的是他不像别的世家子弟那般处处留情。敏儿,你贵为我大赵公主,无论楚家如何飞扬跋扈,只要你入了楚家门,你必是楚铮正室,当初为何要为他娶妾之事怄气,你父皇还有那么多嫔妃呢,难道你想独占他?除非这楚铮是个懦弱无能之人,但真是这样,你又怎会喜欢上此人?日后楚铮的妾室可能还不止一人,最近不就听说他与吏部成侍郎的侄女走得很近吗,成奉之原本忠于你父皇,如今看来也已有异心,你若再不放下你那公主架子,凭成侍郎侄女的身份楚家也勉强可立她为楚铮正室,到时你可就悔之晚矣,难道也要和姑姑一样在这太平宫孤老终身?”
“如今我赵家皇权势弱,姑姑武功再高,但不通政务又有何用,治理天下还是要靠朝中这班大臣。姑姑想让你嫁入楚家也有私心,想当年汉武帝也有和亲匈奴之时,你皇兄是个不成器之徒,难以指望得上他,他那侧妃杨秋儿日后若是生下皇子,姑姑定要亲自调教,并助他登上皇位。但姑姑寿命终究有限,以后还是要靠你的,楚铮以后极可能是楚家下代家主,希望你能以楚家主母身份借助楚家势力辅佐你皇侄,逐步将朝中大权重归皇室。敏儿啊,你身负之责任重道远,赵家以后可要靠你了。这段时日你要重新博取楚铮的好感,不可再像以前那般小心眼,上位者需有容人之量,楚铮府中那姓柳的侍妾,还有成侍郎的侄女,虽不用刻意屈尊结交,但也不可随意得罪。”
赵敏想到此处,喃喃说道:“似这般曲意逢迎,即便嫁于他,又有何开心可言?”但又想想姑姑所说的为了大赵,赵敏叹了口气,走下马车,径直向楚苏二人处走来。
楚铮见赵敏已到了身后,反倒豁出去了,干笑道:“公主,这位是吏部成侍郎夫人的侄女苏巧彤姑娘。苏姑娘,快来见过公主。”
“民女苏巧彤见过公主。”
赵敏搀住苏巧彤道:“苏姑娘文采名满京城,本宫亦是久闻了。”
有楚铮在一旁,苏巧彤一听“文采”二字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但面对当朝公主,苏巧彤不得不谦逊了几句,说完只觉耳根发热,偷偷看了一眼楚铮,只见他嘴角微翘,两眼向天,定是又在心里暗笑自己了。
赵敏问道:“苏姑娘在此地拦下楚将军,所为何事啊?”赵敏毕竟出身皇家,而且听了赵茗之言心态渐平,这番话稳稳说来,竟有股摄人之势。
苏巧彤一窒,楚铮忙接口道:“公主,苏姑娘想必是不知下官迎公主到我楚府,见了下官贸然出言相叫,冲撞了公主,不知者不罪,还请公主勿怪罪于她。”
赵敏半信半疑,按照以往的经验,楚铮这般不假思索地说出口的话可信性要大打折扣,但也知在楚铮口中问不出什么来,道:“既然是这般,本宫当然不会怪罪。楚将军,走吧。”
楚铮应了声“是”,向苏巧彤歉然一笑。苏巧彤心头苦涩,故作未见转过头去。
赵敏登上马车,回首看了看苏巧彤,只见她脸上神情落漠,赵敏竟忽然有种同病相怜之感,突然叫道:“苏姑娘。”
苏巧彤一惊,走过来道:“公主有何吩咐?”
赵敏微微一笑:“苏姑娘,当日在成大人府未能与姑娘详谈,请上车说话。”
苏巧彤犹豫道:“公主要去楚府,小女子上来有些不大方便吧。”
赵敏瞟了一眼楚铮,笑道:“那有何干,一同去便是了,就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苏巧彤登时愕然,看了看楚铮忽嫣然一笑:“公主美意,小女子岂敢不受?”
楚铮愣愣地看着二女挽手走入车内,半天说不出话来。
“公子,小婢是否能跟随小姐?”小月在一旁怯生生地说道。
楚铮如梦初醒,挥挥手没好气地说道:“去吧去吧,一起去吧。”。
楚铮去宫中接赵敏,踏青园内柳轻如却忙碌开了。昨天得知赵敏要来已是深夜,一切准备事宜都需今日来做,来的毕竟是当朝公主,马虎不得的。
柳轻如指使着紫娟和翠苓将在外晒着的崭新的被褥拿回屋内,并将之细细铺好。柳轻如口中叮嘱道:“方才我说的你们二人记好了吗,今日来的是当朝的敏公主,你们平时言行举止要倍加检点,不可有半点差错。”
翠苓笑道:“夫人,这话您都已念叨十几遍了,小婢记性再不好也都记下了。不过这公主也真是的,好好的宫里不住非要住到这儿来。”
紫娟却有些担忧:“夫人,您说这次敏公主为何要住到少爷这踏青园来?”
柳轻如叹了口气,道:“她并未提及要住咱们这踏青园,是我向公子提议让她住进来的。”
见两个丫头一副不解的样子,柳轻如道:“敏公主这次到楚府,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何苦要让公子为难,何况若不是当初因我之故,说不定敏公主都已嫁入楚府了。”
那晚楚铮与赵敏大打出手,紫娟和翠苓也躲在门后全见了,听了柳轻如之言,不由得默默点头。翠苓忽然笑道:“那敏公主可真凶啊,不过公子也着实了得,居然敢将当朝公主扔到墙外去,小婢当时看了半天都合不拢嘴。”
柳轻如斥道:“此事还说他作甚,快些将此地收拾好了。”
忽听一人在门外唤道:“轻如,轻如在吗?”
柳轻如一听是楚夫人的声音,忙走出了屋子向楚夫人行礼道:“轻如见过婆婆。”
楚夫人道:“不必多礼,你们这儿都准备好了?”
柳轻如道:“大致已准备妥当,就等敏公主和公子回来了。”
楚夫人看了看天色,抱怨道:“铮儿怎么还不回来,都已去了大半天了,午饭都白准备了,这敏公主架子也忒大了。”
柳轻如不敢接这口,只是笑道:“婆婆不必心急,公子可能有事耽搁了吧。”
楚夫人看了看柳轻如叹道:“轻如,你若是我赵人那有多好,楚家也非一定要讲什么门当户对,就让铮儿立你为正室,省得什么公主来烦心。”
柳轻如心知楚夫人说的乃是气话,自己即便是赵人,没有个显赫的出身又如何能进楚家为正室,只好微笑不语。
楚夫人的侍婢春梅跑了进来,道:“来了来了,公子回来了。”
楚夫人懒懒地说道:“还是咱家老爷行事方便,这会儿又借政务繁忙不知跑哪去了。我们女人家一天到晚只能待在这院里了。轻如,随为娘去接我大赵公主光临寒舍。”赵敏此次前来只以叶门弟子身份,不想让多人知道,楚夫人也就不用走到大门迎接了。
翠苓听楚夫人说的有趣,不由得嘻的一笑,柳轻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翠苓吐了吐舌头,低头跟在柳轻如身后再不敢出声。
赵敏所坐马车直接行到踏青园门外,楚夫人满脸笑容走出院门,却听身旁柳轻如啊了一声,低呼道:“她怎么也来了?”
楚夫人不解其意,顺着柳轻如的眼光看去,只见从马车上下来两个女子,一人自然是赵敏了,另一女子身着淡紫色衣衫,明眸如水,漆黑深湛,高悬的鼻梁衬着匀称而细巧的鼻子,鹅蛋脸上浮泛着盈盈笑意,气度风姿绝不在赵敏之下。
楚夫人不由得赞道:“好标致的女子,轻如,你认识她?”
柳轻如苦笑道:“她便是吏部成侍郎的侄女苏姑娘。”
楚夫人恍然道:“原来是她,不错,铮儿的眼光不错。”
柳轻如暗自摇头,若是婆婆知道自己儿子要将一个西秦奸细娶入门,那时不知是何想法。
楚铮与苏巧彤两人的“绯闻”柳轻如起初是不信的,毕竟楚铮亲口对她说过苏巧彤乃秦国奸细,以为楚铮只是与那女子逢场作戏罢了,没想到最后竟假戏成真,柳轻如实在不明白其中道理。她也曾旁敲侧击问过楚铮,但楚铮却只是含糊其辞,柳轻如又问了他身边的欧阳枝敏,欧阳枝敏并不隐瞒,将他所知之事一一说了,柳轻如越听越是心惊,她并不是个善妒之人,但楚铮为苏巧彤承担的风险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柳轻如不得不担心楚铮做的这一切是否值得。
柳轻如这几年来协助楚铮打理鹰堂,大部分事务都须经她之手。她将这一个月有关苏巧彤的卷宗尽数调来查看,又发现一奇怪之事,楚铮对与这女子的有关批文起初甚为简练决断,大都是些“严加监视”和“若有异常,当即立断,不必报呈”,到后来不但换了一批人手,批文也变成了“随她意吧,护她安全便可”,甚至有句“今天天气不错,呵呵,诸位在集市上各取所需,回头由总堂支付”,真让柳轻如哭笑不得。是什么原因让楚铮转变得这么快,柳轻如越想越糊涂。
身后的紫娟轻轻推了一下柳轻如,柳轻如这才发现楚夫人已见过赵敏,赶紧上前裣衽道:“轻如参见公主。”
赵敏还是第一次见到柳轻如,仔细打量之下不由得暗叹一声,这哪像个早已过了双十年华的女子,且容貌犹在自己之上,更有一股自己所无的成熟气质,难怪楚铮对她这般迷恋。
“柳姐姐请起,”赵敏道,“小妹此番并非以大赵公主身份而来,姐姐无需多礼。”
这“姐姐”二字一出口,众人相顾愕然。赵敏身为大赵公主,地位尊崇,这姐姐可不是随便叫的,柳轻如是楚铮侍妾,赵敏称她为姐姐等于已表示她愿意下嫁楚铮,且已承认柳轻如的身份。
楚夫人嗔怪地看了楚铮一眼,楚铮也是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苏巧彤在西秦时与之往来的亦都是高官重臣,略一思索也明白了赵敏的意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脸上强装轻松,走来笑着施礼道:“巧彤见过柳姐姐。当日清风酒楼一别,小妹对姐姐甚是挂念,今日幸得公主相邀前来拜见。”
楚夫人奇道:“轻如,你与苏姑娘原本认识?”
柳轻如晕红了脸,自己那天与楚倩偷偷出去并未告诉过别人,如今婆婆问了不得不答,将几女在清风酒楼以文会友之事说了。
楚夫人对柳轻如的才华向来欣赏,而楚倩更是她几个子女中文采最出色的,楚夫人常常以她为傲,一听两人均自认不及苏巧彤,顿时大为惊讶,将赵敏迎进踏青园后,忙命紫娟去叫楚倩过来,她要亲眼见识一下。
楚倩不一会儿就来了,见苏巧彤果然在此,大为开心,她也已听说了苏巧彤与楚铮之事,对苏巧彤这般女子竟然会喜欢上自己那不喜文墨的弟弟颇感不解,若不是赵敏就在一旁,她非好好追问一番不可。
楚铮见满屋莺莺燕燕,不由得长叹一声,以后这踏青园不如改名为,自己做贾宝玉得了。
赵敏自幼跟随赵茗习武,赵茗对这些文人之道并不喜欢,赵敏对此自然也不精通,不免觉得尴尬。楚铮看在眼里,暗怨母亲做得实在过分,便悄悄走了过来,自言自语道:“苦啊。”
赵敏白了一眼。楚铮凑过来小声道:“公主,此地非适合你我之处,不如咱们到外边去吧。”
赵敏脸一红,哼了一声:“到外面作甚?”
楚铮朝那堆人一努嘴,道:“她们在作诗行文,与其留在此,不如发挥你我所长,到外面来个以武会友如何?”
赵敏低头笑骂道:“尽出馊主意。”
楚铮叫屈道:“怎么是馊主意呢。长公主不也说了,这种吟风弄月有何用处?如今大敌当前,像你我一身好本领,正可大展宏图,‘如影随形’与我的‘龙象伏魔’联袂而出,天下谁能掠其锋,便是那魔门门主和佛门掌教也要退避三舍。”
赵敏听楚铮自吹自擂,忍不住笑道:“这二人武功不在姑姑之下,你看你被姑姑打得何等狼狈,加上本加上我又有何用。”
楚铮轻声怪叫:“好啊,今日在宫里原来你一直在旁边偷看来着,看我被你姑姑欺负。”
赵敏扑哧一笑:“姑姑早就想要考较你武功,我只是听到交手声后才跑出来,正好见到你四处乱蹿的模样。”
楚铮佯怒道:“你我出去,看看本少爷能不能把你打得四下逃蹿。”
赵敏知他武功在自己之上,也不生气。楚铮早已摸准赵敏脾气,直将她逗得咯咯直笑,原先的一丝冷落感已踪影全无,觉得只要这少年陪在自己身边,她便已什么都不在乎,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那段快乐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