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思来想去,始终难以定夺,忽站起身来取过一枚铜中喃喃说道:“敏儿,姑姑实难决断,你的生死就让上天来定吧,铜钱落,正面为生,反则为死。”
说完,赵茗曲指一弹,叮的一声轻响,铜钱急旋着飞向空中。赵茗这一弹的力量略嫌过大,铜钱在密室屋顶一撞,急速下坠,在青石板上弹了两下,落在玉足边。赵茗低头一看,只见“大汉通宝”四字在***下幽幽闪着青光。
“正面”
赵茗将铜钱捡起,仍有些犹豫,暗想敏儿是一至情至性之人,若连半分情感亦无,那活着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异
赵茗将铜钱紧捏在手心:“敏儿,方才铜钱撞到了屋顶,未必就是老天爷之意,容姑姑再掷一次,就以此次为定夺,决不再次更改。”
铜钱再次弹向空中,只是这次赵茗指力稍轻,并向前弹去。铜钱落后连弹十余下,在石板上旋转良久才停了下来。赵茗走近一看,竟仍是“大汉通宝”四字!
“天意啊。”
赵茗长叹一声,向密室外走去。
楚铮和徐老太医在外面已经等了大半天了,仍不见赵茗出来。楚铮忧心赵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对徐老太医道:“老太医,大长公主能找到医治敏儿之法么?”
徐老太医正闭目养神,闻言微微睁开双眼,轻声道:“五公子不必过于担心,长公主之伤并非外因所致,只与其所修心法有关,既是如此。似这等情形叶门内定有相关记载,亦应有救治之法,否则这么容易便走火入魔,叶门也不会传承百多年了。”
楚铮听徐老太医说得有理,稍稍放下心来。这一放下心,顿感饥肠辘辘,这才想起从昨晚半夜到现今快正午了,还没吃过一点东西,便对一旁叶摘星道:“那个烦劳叶司薄去御膳房多弄些吃的,对了。久闻闵大家的几个菜式不错,就请闵老掌勺吧。”
徐老太医听了笑道:“老闵也已年过六十了,多年未曾掌勺,五公子恐怕难以如愿。”
“不会吧。”楚铮奇道,“晚辈赴北疆之前在凤鸣宫用餐,还是闵大家亲自掌厨。”
徐老太医都懒得回答了,凤鸣宫那是什么方。那是前琳妃娘娘,现皇太后所居之处。太后宴请,让老闵掌勺他敢不答应?
楚铮刚说完便知道自己出丑了,干笑两声,忽见叶摘星仍杵在那里动也不动:“咦,你怎还未去?”
叶摘星给了他一白眼:“殿下命小婢在此照看长公主,不可擅离。”若随便弄些吃的倒也罢了,可要求闵大家下厨,就凭自己?不给闵老头挥勺打出来不可。
“长公主有我与徐老太医照料。还有可担心的。”楚铮挥挥手,“快去。”
叶摘星生硬答道:“恕小婢难以从命。”
楚铮有点怒了,不就是戏弄过你两次嘛,小丫头还真记仇了。当下便对徐老太医道:“老太医,听闻公主出嫁,随身还有不少陪嫁宫女?”
徐老太医已是老成而精,一听便猜到楚铮是何意,笑吟吟答道:“那是自然,寻常公主出嫁亦至少有一十八位宫女相随。长公主身份更为尊崇,理应多上一倍。”
楚铮指指叶摘星:“这丫头想必也在其内了?”
徐老太医拈须一想,点点头:“扶风与摘星自幼服侍长公主,理应亦在其内。”
“那就好。”楚铮对着叶摘星?牙咧嘴,“等这丫头过了门。定叫她天天为本公子捶背捏脚。”
“是么?”
背后忽有人说道。楚铮一听竟是赵茗声音,忙不迭回身俯首:“回殿下,小臣只是与叶司薄说笑罢了。”
赵茗淡淡说道:“你将敏儿都能扔出墙外。这等小事自然也做得出来。”
楚铮正待辩解,可抬头一看又愣住了,只见赵茗依旧满面尘土,较方才额头鬓角下又多了许多汗痕,看起来更是狼狈。不过吸取前次教训,楚铮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不说了。
徐老太医与叶摘星也看到了,只是摘星身为宫女,不敢妄自出声,只得低下头去。而老太医修养过人,处变不惊,只当未见,拱手道:“殿下,可曾找着长公主救治之法?”
赵茗不知为何未说实情:“或许有吧,只是本宫还未想
徐老太医微惊:“叶门传承百年,仅那回天鼎便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怎会”
“敏儿体内伤势与我叶门心法有关,回天鼎亦无能为力,何况”赵茗看了楚铮一眼,“最后一炉回天鼎为救楚铮已用去了。”
徐老太医轻轻啊了一声,颇感惊异。回天鼎乃叶门至宝,仅一炉药材配齐就需数十年,徐老太医在宫中几十年里,还未听说过叶门动用过回天鼎,可见对其何等珍视。没想到竟是为救楚铮给用掉了,看来大长公主对这少年非一般看重啊。
赵茗走至仍似熟睡着的侄女身前,端详半晌,忽出手如电,两指一夹将扎在其眉心的银针拨出体外。赵敏手足顿时连连抽搐,徐老太医与楚铮亦是大惊失色:“殿下”
赵茗对侄女似若未睹,缓缓转过身来,将银针举至眉前,凝视片刻,道:“老太医果然医术通神,竟能以一针压制敏儿内息至今,本宫实是佩服之至。”
徐老太医心底一寒,以赵茗的眼力与修为,自然早已看出自己施针之法完全依赵敏的内息走向而为之,这等于是将如影随行的心法偷学了,自是犯了叶门大忌。当时自己并非没有想到此处,只是医者仁心,实不忍心见死不救。
“殿下,老朽”
一旁楚铮见赵敏虽已渐渐平静下来,可眉心之下肤色又渐渐慢慢转青,忙道:“殿下,你看敏儿还是将针插回去吧。”
“本宫心中有数,敏儿暂无大碍。”赵茗看亦不看,转过身来,道,“楚铮,展家的飞天七击你已练得很娴熟吧,对其心法亦领悟透彻了?”
“这个这个”楚铮苦笑连连,赵茗都已猜到了,自己还能怎么说。
赵茗盯着这一老一少,见他二人都已是额头微汗,哼了声道:“也罢,念在你二人一心为救敏儿的份上,本宫也不再追究了。只是老太医,有些事情该忘却就应忘却,本宫说得可对?”
徐老太医松了口气:“殿下说得极是,老朽明白,明白。”
“至于楚铮你”赵茗想了想,轻叹一声道,“展家已被你诛杀殆尽,飞天七击已成无主之物,你回头将秘籍交给本宫就是了。”
楚铮没想到赵茗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连声应是,恨不得即刻便把怀中的展家秘籍呈上,不过大长公主既是说稍后了,还是等回去后抄录一遍再上缴吧。
“好了。”赵茗将银针还给徐老太医,下起了逐客令,““老太医这一路亦是辛苦了,不过敏儿既是已回到我太平宫,老太医还是请回吧。楚铮,你也回府去吧,顺道替本宫送老太医。”
徐老太医一愣,随即微微躬身:“遵旨。”
听赵茗尚未确定可以救赵敏,楚铮实是放心不下,道:“殿下,小臣可否留下,小臣至少内力尚可,或许有可效劳之处。”
赵茗看了楚铮半晌,道:“也罢,你就留下吧。摘星,你送老太医回府。”
叶摘星与徐老太医走后,赵茗吩咐楚铮将赵敏抱起,来到自己寝宫。楚铮见那密道的暗门仍打开着,不由多看了两眼。
赵茗也不回头,道:“楚铮,此间密室日后若少了什么,本宫唯你是问。”
楚铮大感不服:“殿下怎可如此,小臣冤枉啊。”
“没什么可冤。”赵茗道,“大赵武林除本宫外,唯有你的武功方有可能打开那断龙石,何况太后娘娘最疼爱于你,你又是禁卫军参将,皇宫内外层层警戒对你来说简直如同虚设,不找你找谁。”
楚铮无言以对,索性赌气道:“殿下既是这般看待小臣,不如调小臣前来守卫太平宫,免得其他高人潜入了密室,小臣坐在家中也遭受无妄之灾。”
“好啊。”赵茗背对着楚铮,嘴角露出分笑意,“你若愿效仿四圣卫,本宫倒并无不可。”
楚铮打了冷战,再也不胡乱开口了。
楚铮小心翼翼将赵敏放于榻上,为她垫上软枕,并将叠在一旁的锦被拉开为赵敏盖上。这些都是赵茗所用之物,赵茗看在眼里,颇感到几分不自在,又不好出声阻止,不由暗骂自己真是糊涂了,怎么能让一男子来自己寝宫。
赵茗一时间也是忘了,楚铮不仅来过,而且还在这张榻上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