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艾伦睁开眼时,就看见了一双红褐色眼眸,正定定看着自己。
炽热的阳光从窗外洒入房间内。
白色发丝都好似晕染着辉芒。
艾伦眨了眨眼,以他的反应能力瞬间就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什么,不由有些尴尬,赶忙就要起身。
在那之前。
食指戳在了他的脸上。
白发少女吃吃笑着。
“早安啊,艾伦。”
艾伦看着希露菲的表情,愣了好半天。
这才深吸了一口气。
也随她笑了起来。
“早安,希露菲,腿麻了么?”
“没麻.麻了。艾艾伦要帮我揉揉一揉嘛?”
“嗯?”
“嘿嘿,艾伦果然像伊佐露缇说的那样很正经,为什么以前没有感觉到呢.嗯,以前还没确认关系,所以说”
“来。”
“???诶诶诶诶!等!!等等!没!没没没没麻!!”
——
结论是没麻也很软。
几人依旧是在家里由伊佐露缇掌勺吃了顿午餐,这才悠闲仿佛饭后消食一般踱步前往水神流总道场。
王都的自由区很繁荣,昨日在水路来时大多是体现在自由区的各式建筑群和娱乐区域方面,却对人流密度没有多少实感。
等白天在街道上走来。
只觉熙熙攘攘。
主街道几乎有二十余米宽,居中的路面上马车来来往往,水晶吊顶的宽大的马车规制属于贵族,而看起来没有任何装饰,纯粹以木板钉作的平平无奇的逼仄马车则是属于冒险者和平民。
而在路边琳琅满目的商铺旁,行人摩肩接踵,衣着考究注重仪表的贵族,身上看着有些皮质铠甲的高级冒险者,和行色匆匆,虽然衣衫不精美,但依旧整洁的平民。
身影穿梭人群,几人一路走过街道,路过了剧院街,没走到几步就看到了水神流总道场。
它坐落在街道与河面的一个夹角上。
昨日还因为水神流道场兴致而显得稍显冷清的大门处,已换了模样。
艾伦和伊佐露缇只是淡淡看着已与昨天不同的场面,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但鲁迪和希露菲还是不由愣住了。
所谓水神流总道场的‘表彰宴’,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各种意义来说。
两人本也就是将表彰宴与艾莉丝十岁生日宴对标,脑补了第二天下午的情景:
想必,那是与生日宴相似,将宴客厅换作水神流小道场的道馆一场宴会。
结果
事实上,这场表彰会,无论从规模,热度,考究之态,以及奢糜程度上,都远远超过了一个多月前的在伯雷亚斯为艾莉丝举办的生日宴。
低调奢华的浅灰锯刺兔魔物毛地毯从水神流道场的大门处就已经铺陈开来,来来往往的贵族们的管家和女仆们踏在其上互相寒暄——他们提前来踩点,以确保晚上宴会主人不会有任何场面上的不妥之处。
门口,已换掉一身水神流道场剑士服的丹托里斯和其妻子,都着全黑礼服,正颇为熟稔地站在门口和递来与宴意向名剌的管家们攀谈着。
今日他的身份不是水神流道场的学徒,而是道场的运营者。
“今日主宴会厅因场地问题,届时还请丽尔斯威男爵前往侧宴会厅,抱歉,可能就无法看到表彰会的场景了。”
丹托里斯对面的几位管家面露诧异之色,不过依旧彬彬有礼。
“主宴会厅已经满员了么?几年前由詹姆士大人牵头的那次还不曾有如此大的规模。”
丹托里斯笑着回道,虽然语态有礼,但神态却不卑不亢。
“是,承蒙各位贵族厚爱,此次大家的热情确实不同前次。”
“无妨,上次毕竟是由詹姆士大臣来散出消息,这次却是听闻由列妲冕下亲自放出消息。老爷来时也提过这点,许久未曾见列妲大人举办过宴会了,听闻大流士上级大臣,第二公主殿下,还有皮列蒙公都莅临于此,呵呵。”
在丹托里斯身侧的妻子正百无聊赖,看见艾伦等人过来却是眼睛一亮,叠着手笑吟吟地看着几人。
艾伦顶着丹托里斯老婆灼热目光,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只对其轻轻点头,遂带着几人走近。
希露菲和鲁迪跟在艾伦身后,目光却是不由被丹托里斯身后的场面所吸引。
只见昨日清幽的‘十’字走道旁的草坪之上树荫之下已经支起一张张原木餐桌。
桌面密密麻麻的年轮只一眼看过去便知晓其价值不菲,身穿素雅侍女服下人们都戴着手套,依次将酒水和冷餐置于桌面之上。
餐具,烛台,桌布,甚至连酒杯,都是低调浅色系的样式,与水神流总道场的简约之态高度统一。
无一不在提醒,这并非什么表彰宴。
而是一个极尽奢侈的阿斯拉贵族间的社交场合。
管家和女仆们见艾伦几人到来,只是好奇地扫了他们一眼,便跟丹托里斯告退离开。
后者看着艾伦,上下端详了他神采奕奕的作态一番,眼睛隐晦的扫过艾伦身后走上前抓着自己妻子交谈的妹妹,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看样子,你昨天还算休息的不错,怎么,这么久没回来.家里还住的习惯么?”
艾伦瞅着丹托里斯的黑眼圈,“还可以,睡得很舒服。”
丹托里斯扭头与身后走出的一位伯爵伸手致意,转头又看向艾伦,却是露出了一副看自家人的表情,笑了笑。
——列妲对递了夺回剑之圣地投名状的艾伦十分满意,且有意让艾伦继承水神之位的意象在昨日已经十分明了。既然水神是艾伦的,那很多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作为白身的克尔诶尔家自然欢迎艾伦将婚约落实。
毕竟,作为水神流道场运营者的丹托里斯,很清楚作为四大家族嫡系的艾伦能为水神流总道场带来什么价值。
而且他还是自己的朋友。
“只是应付这些贵族有些疲惫,宴会本身倒是没什么,委托了自由区最好的餐厅来全程负责,是第二公主殿下安排的,地毯则是由大流士上级大臣送来铺好的,祖母的声望在这个时候倒是很有用,省了不少力气。”
艾伦闻言眯眼。
“哦?大流士?那这么说来,第一王子也会来与宴么?”
丹托里斯摇了摇头。
“只有大流士,第一王子殿下还未递来与宴意向。倒是第二公主殿下昨夜已经连夜派人送来了名剌。”
艾伦哦了一声,瞅着丹托里斯的黑眼圈。
“辛苦了。”
丹托里斯露出了苦笑的表情,拍了拍艾伦的肩膀,但是眼神中却带着隐隐的兴奋。
“出去呆了两年真是生分了不少,有什么好见外的。与其说是辛苦,倒不如说是托你的福。你知道的,在我看来,既然水神流总道场已经选择入世,那就应该时不时做一些这种宴会,来为王都贵族提供一个联谊场合。”
“这样本身对水神流总道场也只有益处没有害处,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只有密集的交织在一起,才能让水神流道场更加强大。”
丹托里斯摇了摇头。
“只是祖母大人却不喜”
艾伦出口打断了他。
“尾大不掉,这对于本就渴望夺回剑之圣地的师傅来说,只会觉得是一种拖累。”
“她的心思不在这里。”
并非纯粹剑士的丹托里斯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艾伦却是微微侧头看向身后。
方才递过名剌的管家们正在马车旁低语。
风带来了‘轻蔑’之语。
“那就是这次的水王?艾伦·伯雷亚斯·格雷拉特么?看起来有些过于年轻了啊。”
“你真的觉得他便是水王?”
“呵呵,这话可不能乱说。”
“有何不可说的,下级贵族不知晓,你我还不清楚么?所有人都觉得在这个节骨眼,水神流道场只是该有场表彰宴,而不是恰好有了位水王,再有了场表彰宴。”
“也是,列妲冕下也要考虑国王陛下的想法,至少道场没有别样的心思。”
“.不过,听闻那小子放出要重回剑之圣地的口号。”
“这你也信?不过刚刚返回王都,迫切想要拉获一帮拥趸罢了,也就是道场那群小辈信得,我听闻昨晚艾乌洛斯家那小子还挨了训斥。”
“这你都知晓么?”
“列乌斯家主嗓门大,路过就听见了。”
“也是,家中明明有一位在‘晨曦’中的水王兄长,却要成为伯雷亚斯家小子的拥趸,岂不是可笑。”
“呵呵,说不得是那名为法尔兹的小子故意为之,毕竟不是一位母亲所生,下任家主之位难免有些念想。”
“但跟错了人啊~他是想谄媚伯雷亚斯家寻求外援么?可笑的紧,伯雷亚斯家在王都的势力哪比得上同为四大家族的艾乌洛斯?
家主都窝在领地,绍罗斯大人早些年还算有些威名,与大流士上级大臣作为国王陛下的左膀右肩齐名于王都。可现在~啧啧”
“一代不如一代了~”
声音远去了,艾伦眯着眼转过头。
眼前丹托里斯的面容有些僵硬。
这两人说话声竟然一点也没想着遮蔽一二,他断断续续也听了几句,却是一瞬间就判断出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所有王都中带爵位的贵族,知道部分内情的官员。
都觉得水神流总道场是以这场宴会表示对国王的忠心。
至于真有水王诞生?
还是个两年直接从水圣晋升水王,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天才?
别开玩笑了。
谁信?
丹托里斯开口想说些什么,却是艾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只见他偏头探到丹托里斯耳边,轻声说道。
“你看,谁愿意置身在这种环境中呢?乌烟瘴气一团糟,即便是一头狮子,长久以往,都要被染成了只乌鸦。”
丹托里斯看着艾伦笑意盈盈的脸。
不知该说些什么。
——
“感念大家来到水神流总道场的表彰宴。”
此时,是下午五点的小道场。
夕阳西斜,可却并未将任何阴霾送往这座足足有两座篮球场大小的上级道馆之中。
因为灯火已经提前燃起,烛台火光舔在围绕着道馆中的餐桌旁站立着一个个贵族礼服之上,他们都举着手中酒杯,向列妲遥遥示意。
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将前后左右的视线全被占据。
在希露菲几人的眼中,已经遮挡得连道馆的大门都看不见了。
虽说是宴会,但是根本无人吃那些摆在餐桌上的精美菜肴,贵族们只是不断撞杯换着身为交谈而已。
搞得鲁迪想吃饭都不好动手。
紧张。
现在的情况在他脑海中不断冲刷。
——今夜,这里贵族最低都已是伯爵了,只差把权力二字直接写在与宴贵族们的脸上了。
这可是这个异世界最为强大的两个王国之一的权力顶端的宴会。
而他这具身体名义上的身体只是一个偏远乡村的骑士的长子,虽说保罗哥身世也算显赫,但老尼特天天听夫妇俩半夜打球,委实是一点实感和逼格都没感受到。
随后被艾伦这BKing一把薅走,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跟坐过山车一样,看到了前世本根触摸不到的‘风景’.
若是类比到国家的话.在现实中就相当于他在家玩着galgame然后被天降的帅哥用一年的时间一把拉到东京,跟市长亲切交谈。再一把拉到米国,跟唐哥亲切握手。
这是什么天降的霸道世家子弟爱上我?
鲁迪看着桌面上烘烤色香味俱全的烧鹅,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的希露菲。
后者看起来也有些紧张,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艾伦。
后者就站在列妲的身侧,抚刀静立。
一师一徒周遭空出了一个十米x十米的空地。
只见列妲以手杵着木剑,淡淡瞥了眼站在人群前正举杯对自己晃了晃,便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的大流士。
沙哑的嗓音因为斗气的奔涌显得格外清晰。
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今天的宴会是老朽为爱徒艾伦·伯雷亚斯·格雷拉特举办,为表彰其晋升水王级剑士。”
“话不多说,依据水神流总道场的规矩,由他坐擂,十场挑擂表演战,点到为止。”
说罢,列妲退身拧身走到一旁。
场中只剩下艾伦一人。
周围的贵族们听了这话却是纷纷摇头,微微侧头与身侧之人细声交谈了起来,不过倒是压着声音,还保持着各自的得体仪态。
落在希露菲和鲁迪耳中只是嗡嗡一片,什么也听不清。
但落在拥有‘感流’的艾伦和伊佐露缇耳中。
却是格外清晰。
“.水王级.”
“.呵呵造势”
“.不用理会”
“.听闻最近您在戏剧院的生意.”
伊佐露缇从下午开始脸色平日里那得体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此时脸色阴沉的都快要滴水了,给一旁的希露菲看得直缩头。
她扫视周围一圈,视线中,着水神流道场剑士服的‘小道场’学徒们,每个人的脸上蔫头蔫脑,带着怏怏的神色,看起来昨晚或多或少都家里人训斥了。
再转眼看向艾伦。
只见他丝毫不介意被看轻的模样,只是几步迈到了场中,转身看向列妲。
后者抬起眼,随手将木剑抛起。
剑刃腾空,刺破空气,旋出漂亮的剑花。
然后。
啪得一声!稳稳落在艾伦手中。
可是,这动静只吸引了在人群前头几人的目光:
大流士歪头好整以暇地瞅着艾伦。在他身侧满头银发,五官深刻严肃的列乌斯·艾乌洛斯·格雷拉特从场边站立满头大汗的法尔兹身上挪开了视线,看向艾伦。不远处,脸色阴鸷的皮列蒙嗤笑一声。
嘁。
声音很轻微,但落在艾伦耳中,却是极其清晰。
艾伦垂下了眼帘。
缓缓抬手,慢慢举刀。
木剑缓缓切开烛火光芒,在空中一滞。
窗外,夕阳坠入地平线。
“那么.”。
声音很轻微,响在道馆之中,像是自言自语。
没有人听见。
除了他手中的剑。
于是,剑自然给出了忠诚的回应。
下一瞬,剑刃好似一阵风,消失在了空气中。
一转眼,便从艾伦的手侧空气里挤了出来。
大流士,皮列蒙,列乌斯同时垂眼,看向了艾伦手中的木剑,随即却是.
不约而同,不由自主,不能自抑地.
闭上了眼。
为何?
因为,有更强烈的风.
猛地砸在了他们的脸上!!
一刹的瞬息!刀落!风起!
嘶!!!!!!!
气浪爆鸣!!声音哀嚎!!震碎空气!!
黑暗的浪从艾伦的脚底以圆心逸散而去!瞬间扑灭了道馆所有烛火!!桌布如潮水掀起!齐齐一个跟斗拍在桌面上!
哗啦!
音落,道馆一片寂静。
聒噪被风浪熄灭。
艾伦抬起了眼,笑了笑。
“开始罢。”
声音很轻微,像是自言自语。
没有人听不见。
这一章错字可能很多,明天上班了,写的着急。
主要是不想断章,给个完整的爽点。
——。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