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郡守心里不明白,却也不好当面问出来。
反正沈巡抚想要听人夸奖他是知道的,那他夸就完了。
卫长史:“沈大人这画作笔触细腻,下笔如有神,下官生平从未见过此等极品。”
卫长史夸是夸了,但是心中却隐隐觉得不对。
自古以来,能作出不凡画作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世外高人。
既然是世外高人,那肯定不是低调,就是恬淡。
像这样作出了一幅画就把他们这么多人喊来夸一夸的高手,他是没有见过的。
索性这画确实不错,他也不算是违心地硬夸。
当然他夸的只是画,人就算了吧。
陈通判:“沈大人妙笔生花,所作之图让下官身临其境,仿佛真的嗅到了莲花的清香。”
“此等技艺,绝对是画坛大家的气派啊!”
陈通判也是爱画之人,这一看之下就挪不开眼,私心里想着等得了空要去沈巡抚那里讨教几招,让沈巡抚也传授他一些技艺。
孙县令倒是与前面那些人不同,他先是将那幅画作赞扬了一番,然后又追问沈巡抚这幅画作下来的具体步骤。
比如用的是什么颜料,配色有什么讲究,线条是怎么勾勒的等等。
他问的这些问题沈巡抚是一个也答不上来,本来这幅画也不是他作的,他哪里能知道那么多?
他只是冒名顶替拿出来炫耀的,现在被孙县令这个行家句句问到了点子上,他是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同时他还在心里恼恨,怎么就有如此不识相的人?
他是让他们来夸奖他的,不是让他们真的过来品鉴这幅画。
也不知道孙县令这种没眼色的人是怎么升上来的,沈巡抚想想心里就气苦。
无奈之下,他只能推说自己累了,让管家出来招待他们。
一见沈巡抚走了,在场的官员们也不好意思久留,纷纷起身告辞。
只是经过孙县令方才那一连串的发问,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心知肚明,原来那幅画不是沈巡抚作的啊!
哪有作画之人答不上这些的,答不上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铁定是冒名顶替没跑了。
只不过营州城内何时出现了这样的书画大家,笔触风格皆是别具一格,他们倒是没有听说过。
有些爱画的官员有心想要打听,又觉得沈巡抚肯定不会透露,只能遗憾作罢。
而按察使回到府上以后,一只飞往京都鉴查院的信鸽也准备好了。
他原本想好的传信内容只是在沈巡抚府上惊现七色莲花图案,毕竟他不懂画,只是投其所好地说一些沈巡抚爱听的。
但是受到孙县令的启发,他渐渐觉察出事情有点不简单了。
于是他把传信的内容改了改,沈巡抚把绘有七色莲花图案的画作占为己有,欺世盗名!
至于剩下的事情,那就只等鉴查院那边传回消息了。
……
京都鉴查院
陈萍萍手捧一杯香茗,时不时地啜饮两口。
而在他面前的,则是一个巨大的戏台,有一老一少正在台上唱着戏。
这是他今天特意点的戏,张良拜师。
他想起他远在营州的老师了,新上任的营州按察使是他派过去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他传点消息回来。
老师让他们这些弟子不要去打扰他,他最是听话了,自然不敢违逆老师心意,便只能暗中派人默默关注着。
“院长,营州有消息传过来了。”
一听到这个,陈萍萍慵懒斜躺着的身体一下坐直了,手里的香茗也瞬间不香了。
“快拿来给我看看。”
影子将信件取出来,递给了他。
陈萍萍接过后,三两下就扫清了上面的字句。
不用说,这七色莲花图案别人不知道是谁画的,陈萍萍却是知道,肯定是他的老师画的。
老师曾经说过,但凡见到他留下的七色莲花印记,那就说明他遇到危险了。
此刻的陈萍萍也来不及思考老师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遇到危险,他当即取下了腰间的令牌,交给影子。
“你去传令黑骑,让他们尽快前往营州一趟,暗中包围营州巡抚的府门。”
“能去多快就去多快,到了以后燃放七色焰火,听从老师调遣。”
影子看他这样急切,料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他拿了令牌,转身就走。
自从赵怀川走了以后,陈萍萍就不管事了,但是那也仅限于不管别人的事情。
自家老师有危险,他也是真的能上。
至于庆帝安排让他去找桑宁公主,他也就是让一处随便抽几个人出去溜几圈,应付一下,倒是也没那么上心。
……
庆国营州
黑骑素来以千里突袭而闻名,从京都到营州,或许对别人来说很远,于他们而言,却是要不了多少功夫。
等他们暗中包围了沈府,七色烟火冲天而起,将夜空照耀得一片绚烂,却是悄无声息。
赵怀川抬头仰望星空,自然没有错过焰火燃放的痕迹。
此时桑宁早已在屋中睡下,他也平静地回到了房间。
距离十日之期愈来愈近,沈巡抚派来监视他的人那是片刻不敢放松。
即便是在如此深夜,他们还是轮班看守,一个个将眼睛瞪得老大,连盹都不敢打一个。
他们自然也注意到了天空方才亮了一下,却是不明其意。
不过他们本身也不必懂那许多,只管盯好屋中的老头,等十日之后再将他杀掉,至此也算是任务完成了。
赵怀川淡淡一笑,那位巡抚怕是不会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十日之期,却是他的断头之日。
赵怀川望向方才被自己紧紧关上的门扉,如同一阵疾风般冲了出去。
房门极快速地一开一合,但是又没有人影出没,盯梢的人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倒是没有多想。
而这个时候的赵怀川早就已经到了沈巡抚门前,和黑骑统领见上面了。
当然他们见面的地点是在树上,可以将沈巡抚府中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属下参加赵大人,属下等是听从陈院长吩咐而来,任凭大人调遣!”
黑骑统领心中激荡,太好了,又可以跟随赵大人一起干大事了。
“很好,留几个人继续在这里守着,其他人随我来。”
在黑夜之中,数百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在夜空下穿行。
赵怀川带着他们来到了沈巡抚安置自己的大宅之外,他首先无声无息地潜入进去陪伴桑宁,就像是他出来时候的那样。
没过多久,屋中响起了一道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这是他和黑骑约定好的信号,茶杯落,厮杀起!
门外刀剑铿锵声不绝于耳,赵怀川悄悄捂住桑宁的耳朵,让她能够在睡梦中都不受到干扰。
一夜过后,旭日东升,一切都归于平静。
赵怀川打开门,天气晴朗,院子里也没有任何带有血腥的异味,看来是黑骑已经清理过一番了。
“赵大人,属下们昨日诛杀叛党八十四人,尸体已尽数运走。”
黑骑统领处理完大宅内外的眼线之后,便是一直候在门外,等着赵怀川醒来汇报。
至于叛党,只要是站在赵大人对立面的,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叛党。
“嗯,这座大宅里面还有几十名被困的少女。”
“你们去将她们带出来,让冯郡守安排人将他们遣送回原籍。”
“至于营州巡抚,他掳掠少女,罪恶滔天,将证据收集起来,今天就将他押往京都受审!”
黑骑统领将赵怀川说的话一一记下,“是!”
赵怀川想了想,又去了屋中把还未苏醒的桑宁抱了出来。
“你们先带着公主回宫,她离宫了这么久,只怕骁儿该着急了。”
公主?!
黑骑统领一惊,瞧了瞧赵怀川怀中的小女孩,她此刻正睡得香甜,完全不知道外面正经历完一场血洗。
“是!”
……
庆国皇宫御书房
此时的庆帝还伏在桌案前处理奏折,女儿失踪,京都震荡,各州县的百姓更是闻风而骚动着。
他这个皇位坐的不稳,现下也只能勤政一些,稍做挽回了。
“报!启禀陛下,小公主回来了!”
御书房外,燕小乙兴奋的通报声传了进来。
庆帝一听,当即扔下手中朱笔,从龙椅上激动地走了下来。
“传!”
他已经顾不上思考为什么走失的女儿会忽然回来,他只是觉得或许庆国的这一场震荡可以平息了。
很快,燕小乙牵着桑宁的小手进了御书房。
“父皇!”
她迈起小短腿蹬蹬蹬地就朝庆帝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大腿。
“桑宁,朕的乖女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庆帝蹲下身,激动地抱紧了她。
“告诉朕,是谁送你回来的。”
一提起这个,桑宁的小脸就板了起来。
“哼!赵爷爷是坏人,他趁我睡着了把我送回来,我都没有跟他好好道别!”
“他肯定是不喜欢我了,不然才不会这么着急呢!”
桑宁小嘴一瘪,竟是哭了起来。
庆帝连忙安慰,但是他的脑子一直被一道信息量给冲击着。
“你说是老师送你回来的?!”
桑宁点点头,小脸却纠结成一团,又是伤心又是委屈。
她好不容易和赵爷爷见上面,这都没有相处上多久,她就被送了回来。
虽然说父皇待她也很好,但她还是更喜欢赵爷爷。
“启禀陛下,根据黑骑统领所言,是赵大人召集他们过去抓住了远在营州的人贩子沈巡抚。”
“公主也是赵大人交给他们,让他们给带回来的。”
燕小乙直到看见黑骑统领来送人的时候,这才知晓原来小公主早已不在京都,而是被人贩子拐带到营州去了。
难怪自从小公主失踪以后,他把京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人。
不得不说那帮人贩子的狡猾,抓到公主之后的第一天就走水路逃脱了。
一听又是他的老师在暗中帮他,庆帝不由得感动万分。
老师!
又是老师!
老师简直就是他的及时雨啊!
他在京都为了人贩子的事情急得团团转,老师却在营州不声不响地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真不愧是他的老师!
“好好好,这个营州巡抚简直猖獗,抓人都抓到朕的身边来了。”
“朕要是不办了他,那就是朕枉为一国之君!”
“侯光明!传旨下去,着大理寺亲办此案,若是事件查证属实,那就立刻将贼人拖往京都闹市口,斩首示众,以安天下民心!”
侯光明领旨而去,这段时间陛下的焦急,他全部都看在眼里。
现在事情好不容易迎来了转机,他更是由衷地为陛下感到高兴。
他算是看明白了,不管陈院长如何,只要赵大人还活着,这庆国的天就踏不了。
大理寺查证的速度很快,更准确地说,是鉴查院收集到的证据也很充分。
那些被拐女子的身份户籍等信息一一被查证了出来,沈巡抚放在各地的爪牙也依次被清除。
很快,他就对自己犯下的种种恶行供认不讳,被拉往京都闹市口斩首。
庆帝特意命令范建为监斩官,还让他在行刑之前对百姓们解释一通。
当然,人是老师抓到的,他让范建不要忘记说这个。
范建自然是将陛下的吩咐记在心里,眼见着闹市口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朗声开口。
“各位,现在本官要行刑的这一个犯人,他就是在全国各地抓捕妙龄少女的幕后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