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38】

确定自己的心意和目标后,宁乐语的生活便干脆利落的围绕着早日回国找程越这件事来推进。

周末不用上课的日子里,她也不再一直和Cathy缩在宿舍里聊天或看书,而是在学校附近的一个便利店里找了份兼职工作,虽然时薪不高,但好歹能攒下些钱来。

“成年了真好。”Cathy仰面躺在宿舍床上,翻来覆去的看着宁乐语下班回来后随手放在桌上的ID,“等我成年了就要去疯狂买酒,然后邀请五十个帅哥美女陪我去club玩儿,所有人不醉不归。”

“等你成年了,市里的各大酒商可就有的赚了。”宁乐语把自己的ID从Cathy手中抽出来,放进书桌抽屉里,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用品,便拿起了背包准备再次出门。

她站在宿舍门口望着Cathy,“你这次真不和我一起回去么?就自己在宿舍待着?”

“不去,明天就要上课了,你中午回家晚上还要再赶回来,我才不想跟着来回折腾。”

Cathy双手背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不赞同的看她,“要我说你也别回去了,这都弄的什么事儿啊,她到底是你亲妈还是Herman亲妈?”

这周六是张思远的生日,宁若雪特意提前半个多月就开始准备,为他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聚会,并亲自开车到宁乐语的学校,提醒已经连续好几个周末都没有回家的宁乐语,务必在张思远生日那天赶回去。

宁乐语不愿和张家人有过多牵扯,又不想告诉母亲自己在打工的事,只推脱学校马上就要考试了,自己还要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就不回张森友家了。

宁若雪闻言顿时沉下了脸,硬邦邦扔下一句“你要还当我是你妈,这个周末就回家看看我!”,便一脚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Cathy在一旁目睹了她提到张思远生日时开心不已、听到宁乐语说不回去后迅速生气变脸的全过程,气愤地冲着已经开车驶走的宁若雪大喊:“那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连Lottie上个月十八岁生日都没记住?自己女儿都不管,还上赶着去给别人家儿子办生日聚会?什么毛病啊你?!”

宁乐语哭笑不得的拉住情绪激动的Cathy,“好了好了,她从来没陪我过过生日,我都已经习惯了,你也不要生气啦。而且我生日那天有你陪着我啊,这对我来说,可比我妈陪在身边重要多了。”

Cathy犹不满意,哼哼唧唧的抱着宁乐语,“马上申请季就开始了,我们两个一定要申请同一所学校。不然按照你这种冷淡的性子,一个人去了陌生的环境得多难熬呀。”

宁乐语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在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在英国常年灰蒙蒙的天色里,自己能够遇到Cathy这样如小太阳般,始终给予自己温暖和鼓励的好朋友。

周六张思远生日那天,宁乐语因为要忙着打工,自然没有回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可是磨磨蹭蹭的一直拖到周日中午,她还是不得不为了宁若雪的那句“你要还当我是你妈”,勉强回去了张森友家。

宁乐语独自坐公交辗转回到张森友的别墅后,已是下午两三点钟,她先去二楼和为了聚会劳累了许久,还在睡午觉的宁若雪打过招呼,示意自己已经“听话”地回来了。

宁若雪最近耗费了太多心力,只勉强冲她摆摆手,神志不甚清醒的说:“还算你有良心……我再睡一会儿,等我睡醒了有事要告诉你……”

宁乐语点点头退出宁若雪的房间,轻手轻脚地把房门关好,准备上楼去自己的琴房时,却突然听到楼下厨房里传来了一阵议论声。

宁乐语原本没有在意在张森友家工作的这几位阿姨正讨论些什么,直到她的名字反复被楼下几位提及,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可是Lottie才那么小……”

“年龄不是问题,先定下来再说啊。”

“Lottie这么长时间都不怎么回家的,难道是提前知道了张先生和张太太的打算,故意避开Herman?”

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张思远放在一起,宁乐语的左眼莫名剧烈一跳,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慌瞬间遍布在心口,她鬼使神差的伸手抓住楼梯扶手,一步步缓缓走下台阶。

“这种事,她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啊,不都是爸妈说了算?张太太也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不但自己嫁到了张家,还想让她女儿继续嫁给张家人呢!”

“你小声一点,万一被听到了怎么办。”

“听到又怎么样嘛,这栋房子里,还有谁不知道张先生昨天亲口说的,要好好为Herman和Lottie做媒啊?”

……

耳边听到的一切都太过于荒谬,以至于宁乐语忍不住想要在心里笑出来,然而再回想起宁若雪特意去学校叮嘱自己一定要回来参加张思远的生日会,以及张思远每次见到她时脸上挂着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宁乐语心口的恐慌一瞬间全部炸开,她用力握住楼梯扶手转过身,像是踩在棉花上般深一脚浅一脚地想要回到宁若雪房间,问问她为什么家里阿姨会在私下里这样乱说话。

刚一抬头,宁乐语却看到明显宿醉刚醒、双眼通红的张思远,此时正斜靠在三楼楼梯口,笑眯眯的看着她。

张思远注意到宁乐语脸上迷茫的表情,明白过来她也清楚听到了楼下的议论,夸张地冲她耸耸肩,快速把这件事推的一干二净,“你妈主动提出来的,我爸竟然还同意了,是不是很搞笑?”

“不然你现在就找她说清楚?正好也省得我去和她多废话了。”

宁乐语极轻的瞥了他一眼,便迅速收回了视线,向着二楼尽头的房间走去。

和刚才出门时为了不打扰宁若雪休息而特意放轻的动作不同,宁乐语迅捷而有力的打开房门,用力拉开落地窗前的层层窗帘,如愿看到宁若雪因为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而睁开了眼。

宁若雪翻过身用薄被遮过头顶,声音闷闷的抱怨,“你怎么回事,没看到我在睡觉么?”

“这句话不应该我来问你么?”

宁乐语看着躺在大床中央,即使过了几年苦日子依然娇俏动人的母亲,轻声问:“什么时候起整栋房子的人都知道了,你和张先生要给Lottie和Herman订婚的事?”

宁若雪这才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你已经知道啦?谁的嘴这么碎,在你面前说这些?”

“她们说的是真的么?”

宁若雪靠在床头,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哈欠,“我原本想等睡醒再告诉你这件事,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

“还没完全定下来呢,只是个想法而已,你这么大反应干嘛呀。而且Herman马上就要大学毕业,说不定哪天就遇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了,我们现在说再多,也都是没用的呀。”

“所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对不对?”宁乐语看着面前心不在焉的宁若雪,一瞬间觉得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突然变得好陌生。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艰难开口,“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呢?小时候你把我当做和王伟林纠缠的筹码,现在长大了,就成了你讨好张森友和张思远的工具么?”

“我不是你的女儿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呢?”

难道儿时宁若雪对于她的咒骂,都是出自于真心?不然怎么连现在向她解释“订婚”的事,用的理由都在偏向于张思远?难道她就没有自己的感情,没有喜欢的人么?

“我怎么对你了?供你吃供你穿的还不够啊?”

宁若雪微微皱眉,看上去有些不太理解宁乐语的话,“你如果不是我女儿,我干嘛要带你来英国啊?而且说了几遍现在还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我又没逼着你一定要嫁给Herman,你这个态度是想干嘛啊?”

宁乐语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回学校了。”

“你知道什么了?刚回家就又去学校,你到底有没有把这里当成是你家啊?”

——

那天,宁乐语很晚才回到学校。

强撑着不睡觉等她回宿舍的Cathy惊奇的发现,宁乐语身上的气场好像更冷淡了,她像是憋着一股气,比以往更加努力的学习和打工。有时假期里学校关闭,宁乐语甚至直接住在了打工地方的临时休息室里,也不愿意回到张家去。

最让Cathy感到不理解的是,宁乐语选择申请的大学都是离当地很远,或者有着高额奖学金的学校。

“你真的确定要去这所了么?它虽然给的奖学金多,还愿意免掉你的学费,但专业实力和综合排名都比不上你前天收到offer的那所吧?”

宁乐语望着她淡淡一笑,“排名没办法尽快帮助我攒下钱呀,只有奖学金可以。”

Cathy不满的撅了噘嘴,“所以你为什么非得拒绝Herman他爸给你的钱啊?不然哪用得着这么辛苦。”

宁乐语摇摇头,“我不想再欠他们什么了。早点把学费和以前的生活费还给他们,我就能早点安心回国。”

“对哦!你哥哥还在国内等你呢。”Cathy恍然大悟,“只有用自己的钱,才没人能够再限制住你嘛。”

顺利升入大学后,Cathy被家里人强行留在了本地读书,宁乐语在大学期间也就没了再去交朋友的心思。她像高中时那样努力修学分来换取提前毕业的资格,并用大学期间的奖学金和做兼职、接项目赚来的钱,还清了张森友曾为她支付过的一切费用。此外,她还额外向宁若雪账户上打了一笔价值不菲的钱,算是感谢她这么多年完全流于表面的“养育之恩”。

拿到毕业证书后,宁乐语带着多年前漂洋过海陪着自己来到英国的那个浅色笨重大书包,在机场告别了自己唯一的朋友Cathy,终于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不要哭啦,我手机里存着你的电话呢,等我回国办了新卡就立马联系你,好不好?”

Cathy眼泪汪汪的看着她,“要不是我挂科太多被延毕了,我一定要陪着你回国!Lottie,你可千万不能忘了我呜呜呜。”

——

在宁乐语的计划里,她回国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那个曾住了九年的家,找到她的程姨和程越,解释清楚自己当年突然消失的理由,期望能得到他们的原谅。

然而事与愿违,当她站在程瑾家门前敲门很久都没人回应后,才被周边邻居告知,这户人家已经搬走很久了。

宁乐语满心疲惫的坐在行李箱上,想和远方的Cathy说说话,却意外发现口袋中的手机与钱包都不见了踪影……

——

“乐语,怎么这么久还没洗好?”

已经冲完澡准备好晚饭的程越迟迟没有听到宁乐语从卫生间出来的声音,放心不下的推门去叫她,却看到宁乐语半靠在浴缸边上,沉沉睡了过去。

许是因为录制完《奋勇向前的姐妹》第二期,没能睡上几个小时她就急忙坐车回了洛安。等《我的校花女友是学霸》的开机仪式结束后,又在暴晒的天气里拍了一下午戏,连轴转般的工作耗尽了宁乐语的全部精力,才让她洗过澡后甚至没有力气再回到卧室,直接就这么睡着了。

程越哭笑不得的把宁乐语抱起来,轻轻放在卧室大床上,“快醒醒,我给你把头发吹干,不然你真的要感冒了。”

“怎么了?”宁乐语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到眼前让她魂牵梦绕了好多年的熟悉面孔,才终于从冗长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她伸手环绕着程越的肩膀,喃喃的说:“我再也不会不告而别了,不要惩罚我找不到你们了好不好?”

程越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只低头温柔的拨弄着她的头发,“我先去拿吹风机,等会儿再给你抱,可以么?”

谁知宁乐语固执地抱着他不肯撒手,任凭程越怎么哄都没用。

程越只得就着当下的姿势,把她抱在怀里,突然想到刚才接的电话,轻轻问她:“吴导说要送《今时月》参加国外电影节的评审了,问你的英文名是什么。”

不愿再回忆起那段被迫与爱人分离的遭遇,宁乐语摇了摇头,“没有英文名,我从来都只是宁乐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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