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择婿
秦徽若先去正殿与端妃汇合, 后者正忙叨叨换衣裳，不是这件太艳, 便是那件太素, 各种拿不定主意。
秦徽若无奈，挑了身简单大方的，让她赶紧换上。
一通忙乱, 端妃急哄哄带着她出门。
秦徽若理解她的心情。这些年，太后几乎不太搭理端妃, 除了必要的节点和初一十五请安, 平日压根不见她。端妃心里发虚, 觉得太后不找自己麻烦已是大度，压根不敢凑上去讨无趣。
主动召见，是这几年来的头一回。
端妃心知是秦徽若那番举措带来的后果, 心里很是惴惴, 既怕太后怀疑景福宫掺和, 又怕太后怪罪秦徽若惹出这么大风波, 还怕后面宫务有麻烦……
一路快走, 几人带着一身薄汗，顺利抵达慈宁宫。
还未进院门，就看到庄姑姑站在那儿候着——庄姑姑作为太后身边第一得力助手，她的态度，基本代表了太后的态度了。
端妃愣了下。
秦徽若暗松了口气，低声道：“母妃现在放心了吧？太后不是那等胡乱迁怒之人。”
端妃捏了捏她的手：“嗯。”绷紧的肩背慢慢放松下来。
那头，庄姑姑看到她们, 快步迎上来：“哎哟娘娘万福丶公主万福。”
端妃忙不叠打招呼：“庄姑姑免礼……可是我们来迟了？”
庄姑姑笑呵呵起身, 过来扶着她：“没有的事。是奴婢想着过来迎一迎, 省得娘娘把奴婢给忘了。”
端妃拍拍她的手：“有心了。”
庄姑姑欠了欠身：“娘娘言重了。”
穿过院子, 绕过正堂，在端妃略微诧异的目光中，庄姑姑把她们领到了花园小凉亭里。
“娘娘丶三公主暂且歇着，太后一会儿就过来了。”
秦徽若好奇：“祖母可是还在见客？”
庄姑姑笑了：“三公主聪慧。”她也没说正在见谁，福了福身，道，“奴婢让人已经让人沏好茶，两位稍坐片刻。”
淑妃颔首：“去忙吧。”
秦徽若也微笑：“姑姑先去忙吧，我们又不会丢。”
庄姑姑再次福身，匆匆离去。
凉亭这边留了几名宫女伺候，给俩人上了茶水丶点心后，便退出凉亭。
俩人身边只留了退红与望月。
端妃轻吁了口气。
秦徽若听见，笑了：“母妃还担心呢？”
端妃回神，摇头：“不了。”话虽如此，她面上还是带着担忧，“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秦徽若端起茶：“能有什么事，现在宫里，比过去几年都平静了吧。”
端妃：“不好说。”她压低声音，“德妃没出来之前，你母妃我就是个靶子。”
秦徽若：“……不至于吧。”
皇子们都还小，又刚出事，风头还未过去，要争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端妃摇头：“且看着吧。”
正说着，前边转过来一行人，打头的正是庄姑姑搀扶着的太后。
淑妃俩人忙放下茶盏迎出去。
礼罢，三人在小凉亭里落座。
端妃眉目低垂，规规矩矩地坐在太后下手，等着太后发话。
秦徽若倒是自在许多，仔细打量太后面貌，问：“祖母身体好多了吗？是不是毒素都清掉了？”
太后刚接过庄姑姑递上来的茶，闻言神色有些郁郁：“哪儿那么快……”
秦徽若记得那天院使说的是，无药可解。她忙安慰太后：“祖母您向来身体康健，铁定很快恢复的。”
暗地里则叫55将解毒丸磨成粉，撒上合适的量在太后的……杯沿，以防服少了。
太后自然毫无所觉，低头抿了口茶。
秦徽若盯着她喝了茶，脑中赶紧问55：全服下去了吗？
55：当然，我可是阿拉法星系最高级的监管系统，这点小事能难倒我？
秦徽若松了口气：多谢！
那厢，太后喝了茶，放下盏，道：“别提这些扫兴的事……”她抿了抿唇，看向端妃，“哀家……这几年，你可曾怪过哀家？
端妃愕然，忙不叠起身行礼：“母妃这话折煞臣妾，臣妾怎会怪您呢，说起来，还是臣妾对不住您……”
太后摆手：“起来说话。”
端妃：“是。”
太后：“出嫁从夫，出嫁从夫，你既然进了帝皇家，便是秦家一份子，外边男人做的事情，确实与你无关，皇帝也与哀家说过了，就你父亲那性子，估计你也劝不住，再者，哀家身为当朝太后，自当以江山社稷为重，哀家那哥哥……也确实做得过了。往日是哀家狭隘，苦了你了。”
端妃红了眼睛。
太后与端妃生隙，源于朝廷。
端妃父亲，也即是秦徽若外祖，曾经的副都御史，如今的左都御史，在四年前一起案子中，弹劾了太后娘家哥哥，导致其被罢黜贬官，至今不曾起复。
太后与那位哥哥从小感情颇好，听闻此事，心里自然窝火，但她娘家哥哥确实犯了事……她无法怪罪亲儿，便迁怒于凌家，以及凌家之女，端妃。
她其实也算大度，并没有针对端妃做什么事情，只是……毕竟心里有隙，平日便不愿意见端妃。她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她的态度，便会影响许多人。
比如昭明帝。
端妃本就不是那种讨喜的性子，前些年受宠，胜在出身书香世家，颇有几分文墨，又有几分颜色。
这些年，数批新人入宫，端妃早就不如当年，再加上太后这一把火……
端妃这几年的日子过得确实比较憋屈。
却听太后接着道：“这几天宫里查了一遍，只差把地皮子翻起来，发现最干净的还是你景福宫。”
端妃不防她竟将事情摆到明面上说，呐呐道：“……臣妾惭愧。”
太后见她这样，笑了：“你也不需要惭愧，前些年你接连生下徽若跟阿暄，也算是风光无俩，就那样，也不见你东折腾西折腾的……可见还是凌大人教的好。”
端妃有些窘，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说她不是那样的人吧，总有点落井下石的嫌疑，总也不能为了合群说自己是吧……
太后看向另一边的秦徽若，道：“你把若儿也教的很好。性子稳，不争不抢，心中有主意，又留有几分气性，以后不怕下人欺了去。”
秦徽若微微欠身，毫不脸红道：“谢祖母称赞。”
太后笑骂了句：“脸皮也厚。”
端妃看看她俩，小心翼翼道：“还是得向母后请罪，听说上回是若儿不懂礼数，才导致……”后来种种。
太后摆手：“这种事还讲什么礼数？哀家还得赞一句，若儿做得好！”
有她这一句，端妃便放心了。
太后端起茶抿了口，接着道：“往后你好好打理后宫，有什么不好处置的，尽管来问哀家。”
言外之意，即便德妃出来，这宫里庶务，还是以端妃为主。
端妃受宠若惊，连忙推辞：“臣妾愚笨，恐担不起这个大任。”
太后不以为意：“说你当得你便当得，丽妃——丽贵人那些出身不如你的，不也当了这么久。”
端妃不敢接这话，她想了想，小心翼翼道：“母后，臣妾这些年躲懒太过，有些东西都不太熟悉，需要点时间。德妃妹妹这会儿不方便的话，可以叫淑嫔妹妹丶嘉嫔妹妹一起来帮忙吧？徽雅去年已经及笄，正是要相看人家的时候，淑嫔妹妹若是能帮忙，也能趁着机会给徽雅准备着点。”
太后愣了愣：“徽雅已经十六了啊……”她想到什么，摇了摇头，“她及笄这么久，也没人跟哀家提一下徽雅的亲事……哀家这几年真是瞎了眼。”怎会觉得丽妃丶宁妃顾全大局又周全呢，不过是在她这儿周全罢了。
端妃忙给她找补：“母后您去岁开始身体欠安，哪里顾得上，这些都是晚辈该操心的事。”
太后拍拍她的手：“你这样很好。”识大体，又不会争风吃醋，还能惦记着别的妃子的儿女。“怪不得若儿被你教的这般好，她前两回，还帮着涵儿在哀家这儿露脸呢。”
秦徽若忙点头：“是，母妃时长教导我们与人为善丶友爱手足。”
端妃被夸得有些赧然。
秦徽若又补道：“就是管阿暄的时候太心软了，阿暄都胖成什么样儿了，还每次休假都觉得他瘦了。”
端妃：“……”
太后哈哈大笑，指着端妃道：“你这样可不行啊。”
端妃尴尬不已：“最近没有了，阿暄被若儿盯着习武，虽然瘦了，但也健壮了许多。”
太后：“行，若儿盯着，哀家放心。”她端起茶盏抿了口，转了个话题，“这回叫你过来，还有件事情，需得你加紧了做。”
端妃忙正色：“母后请讲。”
太后看了眼秦徽若，迟疑了下，道：“也罢，你也听听吧，反正你也及笄了，学好了以后好掌家。”
秦徽若眨眨眼。她四月便及笄了，彼时太后病着，母妃只低调地在景福宫里设了个小宴，太后丶皇帝皆有赏赐。
太后：“皇帝准备赶在入秋前，把老二的亲事办了。”
老二，即二皇子秦正晞，丽妃之子。
端妃愣了下，问道：“敢问母后，正晞的亲事定了？”
太后脸色有些沉：“皇帝心里已经有人选了，这几日便会下旨。”
端妃与秦徽若对视一眼，又问：“定了哪家的？按什么规格走？”
太后：“是哪家，还得等皇帝定夺了。至于规格，约莫是按……郡王制。”
端妃凛然：“母后，这不妥吧？”
太后仿佛不欲多言，摆摆手：“皇帝怎么下旨，你就怎么做吧，这事儿你别管。”
端妃抿了抿唇，直起腰，谨慎道：“母后，请恕臣妾无礼。但丽妃——丽贵人犯事，已然罚过了，不该再罚正晞。究其根本，先皇后才是正晞的嫡母，丽贵人只是侍妾，不管从国法还是家规，都没有将侍妾的罪过让主子承受的……这不妥当。”
太后脸上闪过诧异，正待说话——
“你这性子，怪不得这些年被其他人打压。”昭明帝的声音由远而近。
凉亭诸人大惊，忙不叠起身相迎——当然，太后仍然端坐着。
一通行礼，众人再次落座。
昭明帝看着端妃，道：“知道你重规矩，但朕行事，大都是有理由。正如这回，老二确实犯了错，自然得罚。”
端妃抿唇：“但这罚得太重了，自古皇子成亲，皆以亲王礼，您这般做，他往后如何自处？他将来……”她不敢说得太明白。
昭明帝盯着她，冷声道：“朕便是要让他死了这条心。”
端妃：“……”她哆嗦了下，垂眸，“是，臣妾明白了。”
秦徽若大气也不敢喘，敛眉垂眸，仿佛在打量自己的袖子绣纹。
昭明帝却看向她：“若儿说说，当初是怎么想到查慈宁宫的？”
秦徽若仍然将之前应付太后的说辞拿了出来，还补了句：“我最近看了许多医术，光在外面书铺买的，都快堆满两箱了。”
早在知道太后中毒前，她就开始看医术。上一世母妃的病逝虽心病为多，但她忆及母妃那骨瘦如柴丶病体沉疴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着多做点努力，让其身体更好一点，不管出现什么意外，都能坚持得更久一点，或者，减少些痛苦。
昭明帝自然早就知道她确实一直在看医术，但他仍有几分不信：“太医都浸淫医术多年，看
的脉案丶诊的病例比你吃过的盐还多，他们都没怀疑，你怎么想的？”
秦徽若佯装嫌弃：“这帮太医都混成老油条，又怕事，恨不得什么药都往平和了开，治病还不如外头大夫呢。”
昭明帝：“……”
端妃：“……”用力拍了下她胳膊，“怎么说话的？行医救人，乃是大大善事，到你嘴里怎么成了……”又拍一下，“胡说八道！”
秦徽若吃痛：“母妃，您怎么能这样，往常我跟你说的时候，你还点头呢，怎么今儿倒怪我胡说八道了？”
端妃噎住。
昭明帝&太后：“……”
昭明帝：“咳，行了，也算是实话了。”
这话题算是揭过去了……吧？秦徽若暗忖道。
却听昭明帝又问端妃：“若儿上月便及笄了，你有什么打算？”
秦徽若：“？”什么打算？
端妃：“臣妾还抓瞎呢，想要皇上丶母后帮着掌掌眼。”
昭明帝点头：“回头朕让人点份名录，你参详一二。”
端妃欣喜：“谢皇上。”顿了顿，又道，“徽雅比若儿还大一岁呢，臣妾可否带着淑嫔妹妹一块儿参详？”
昭明帝面上闪过愉快，爽快点头：“行，你看着办。”
端妃：“谢皇上！”
话说到这份上，秦徽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要给她择婿啊！
她想到上辈子的结局，整个人都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