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就是偏爱体育课,不喜文化课。 闵贡带着万年长公主刘清回来,笑道:“长公主殿下也受了惊,却到底关切陛下。臣劝不住,殿下一定要来看看陛下您。” 刘清快步走到跟前,抓着刘协的小臂,将人上下一打量,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得露出个笑容来,叹道:“皇帝你别看我大惊小怪,实在是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了……唉……”后面的话也不好再说下去。 刘协被她抓住小臂,却觉一阵生疏的刺激感。 两世为皇帝,他能经纬天地,却于亲情一道生疏至极。 他安抚得拍了拍刘清的手臂,不着痕迹得示意她松手,这才垂落下自己的手臂,反剪于背后,看向闵贡,斥道:“朕叫你去安抚皇姐,你怎得反惊动了她?” 闵贡忙伏地请罪。 刘清一愣,道:“皇帝别怪他,他倒是劝过我。是我坚持要来……” 刘协却又对宫人道:“将这候风地动仪撤去吧。” 宫人应了,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陛下,是收回库房,还是给太史令送去?”他方才侍立在旁,也听说了这地动仪的作用,心道若是能知晓何处地动,岂不是一件神物? 刘协一愣,道:“太史令处没有地动仪?” 那宫人道:“陛下明鉴。宫中百物自洛阳运至长安,这一年来,人手不足,账目又乱,却还有许多东西没有分派明白,如今只都堆在库房里。” 刘协听他谈吐颇有见识,看他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原是管库房的?明日到朕身边来伺候。” 闵贡伏在地上,侧头盯了那宫人一眼。 那宫人喜笑道:“奴名唤汪雨,谢陛下提拔。” 刘清在旁,见皇帝吩咐宫人,左右一望,道:“陛下身边那两位郎官呢?” 这是问的曹昂与冯玉。 刘协道:“子脩在姑母府上,跟表兄切磋武艺。冯玉好修饰,非衣冠齐整,不会出现在人前。”他微微一笑,“地动之后,各人仓促前来,都形容狼狈。冯玉哪里肯做这等样子?” 刘清一听,上下一看自己,旧衣乱发,便觉难以入目。 刘协慢悠悠道:“冯玉大约也该来了。” 刘清忙道:“既然皇帝安好,那我就回自己宫里去了。” “皇姐不再坐坐了么?” “不了不了。”刘清连连摆手,人已转身走出三四步,生怕给修饰整洁的冯玉前来撞见。 刘协轻笑起来,只觉心底那股突兀而又生疏的刺激感,渐渐平息下去。 淳于阳在旁冷眼看着,挑眉道:“陛下是故意的吧?” “你说什么?”刘协抱着小黑狗,舒舒服服坐在床上,示意赵泰也上来,抬头望着浩瀚的星空,想到明日这场地动可能会带来的变局,慢悠悠道:“朕听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评论说一醒来看到更新好快乐。 突然想起我追文时,每天早上醒了,还没睁眼就去摸手机,想着又有更新掉落了。那是真的快乐! 想给你们一样的快乐呀~所以今晚还有加更,会很晚,明早来看吧。 晚安。第34章 果然便如刘协预料的那般, 董卓因长安城中这一场突然的地动,颇感不安。 时人颇信天人感应之道,君臣与上天相应。 天灾严重之时,连皇帝都要下罪己诏, 让重要的大臣请辞来承担责任。 如今皇帝年幼, 尚未亲政。 这等天灾, 自然要问到刚自封为太师的董卓头上。 长安城中, 此时虽然没人敢责问董卓。 但是架不住董卓心虚, 毕竟掘了皇陵是真的,劫掠民众也是真的, 入长安城中,放肆猖獗, 更是真的。 前文说过, 董卓最信重的文化人,便是蔡邕。 他果然邀请蔡邕赴宴, 有些苦恼与忐忑,询问道:“昨夜城中地动,不知是什么缘故?书上可有记载?是不是该像祭祀雨神、风神那样的, 做些仪式呢?” 就算是手握重兵的权臣, 面对这等自然灾害,却也无法不感慨于自己的渺小,进而生出敬畏之心来。 蔡邕昨夜被皇帝召见后,早有准备,此刻见问, 不慌不忙道:“地动乃天地之间,不能清和明正,阴气太重,沉积地下,一朝而出,因有此剧变,警醒天子重臣。昔日和帝至顺帝间,屡有奸佞,地动总有二十六次之多。如今长安城这一次地动,恐怕还只是个开始。”他倒不是欺骗董卓,而是真心实意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董卓一听,昨晚把他都震醒了,还只是个开始。再多来几次,他那眉坞的粮仓别管存了够吃几十年的粮食,都要跟他没关系了。 董卓忙道:“请伯喈教我。” 蔡邕便道:“地下阴气太重,乃是有重臣逾制的缘故。今日都中传闻,说是太师你在为陛下大婚筹划,可是真的?” 董卓一拍大腿,叹道:“我就知道是这事儿。都怪我那弟弟,不知天高地厚,酒后撺掇着我,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他已经是太师,实际上的掌权人,对把外孙女嫁给皇帝这事儿,并不是非常热切,能成当然是更进一步,不成却也影响不到他。 董卓拉着蔡邕的手,道:“多亏伯喈教我。我早已说过,叫我仲颖。叫太师就太生分了。”又道:“还有哪些逾制之初,还望伯喈教我。我不是很懂这些。” 蔡邕便把看不惯的都说了,道:“听说仲颖你还造了青盖的车子,爪画两轓,叫什么‘竿摩车’,可有此事?青盖车便逾制了,何不改成皂色的伞盖?” 董卓连连点头。 蔡邕又说了几点,董卓都一一应了,态度很好。 蔡邕越发觉得董卓知错就改,是个能讲道理的人。 酒过三巡,董卓忽然问道:“听说昨夜陛下召见了伯喈,所为何事?” 蔡邕心中一突,说了部分实情,道:“突然地动,陛下心中不安,便召见我,要我为陛下占卜一番,预测凶吉。” 这倒是情理之中。 董卓也想不到,一个小孩会在地动的当夜,便找出压制他的办法。 毕竟皇帝的地位再高,也没法大过苍天,安排下这场地动吧? 董卓便问占卜结果如何。 事关皇帝,外臣不该打听。 蔡邕此时却也不好拒绝董卓,只好开始拽文。 董卓听得似懂非懂,虽然觉得蔡邕很厉害,却也有些不耐烦了,便把话题扯开,又暗戳戳问掘墓是否会有不好的影响。 蔡邕当然又借机好言相劝了一番。 一时酒散,蔡邕辞去。 吕布跟着董卓送了蔡邕出去,才准备也开口请辞,就听董卓道:“奉先我儿,你随我来。我有一样好物给你。” 吕布惊疑不定,眼见董卓往内室走去,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说来也巧,这日服侍的又是那位与吕布有过一场云雨的宠妾。 吕布自那日酒后犯错之后,心知给董卓知晓,再没有活路,因此接连几日托词不肯来董卓府上,谁知道越是想躲便越是躲不掉。 此刻那宠妾跪伏在董卓跟前,为他脱靴,人却侧头望着吕布,妙目含情。 董卓毫无察觉,横在榻上,向里面摸索着什么。 吕布头皮发麻,不敢跟那宠妾目光接触,又疑心董卓的举动,死死盯着董卓。 “原来是掉到暗格里去了……”董卓嘀咕着坐起身来,手里却攥着一把匕首,他除去刀鞘,只见匕首精光闪闪,乃是绝佳利器。 吕布大惊,小腿一颤,便要夺门而逃。 “喏,拿去!”董卓将那匕首重又归入鞘中,抛给吕布。 吕布迈出去的一条腿还横在门槛上…… “你要去哪儿?”董卓奇道。 吕布嘴一咧,差点哭了,道:“儿子……尿急。” “噗嗤”一声,却是那宠妾忍不住笑出声来。 吕布擦擦额上汗水,道:“果然是好匕首,多谢父亲!” 董卓哼了一声,道:“底下人送的。你要保护我的安危,没有利器可不行。”他往后一仰,日渐发福的庞大身躯沉重地压在床榻上,一句话没说完,便酒意上涌,打起呼噜来。 那宠妾起身,要往吕布跟前走。 吕布忙道:“我去小解。”不等女人说什么,就逃出了太师府。 到了府外,吕布攥着那匕首,长长舒了口气。 这也太凶险了。 比他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还要凶险。 这给董卓做儿子的日子,越来越难熬了。 跟给小皇帝做骑射师父比起来,吕布简直再也不想踏足太师府了。 如此,借着一场地动,董卓想要把外孙女捧做皇后的打算,就此止息了。 此后两三个月,董卓都在眉坞之中,每日宴饮纵乐,于朝政之上,便没了作为,也就没了从前那些逾制猖狂的举动。 这样太平的日子没过多久。 地动带来的震撼,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淡去。 董卓每日逸乐,身边的人却又开始蠢蠢欲动。 “太师大人,您这等擎天保驾的大功劳,怎么是区区一个太师之位能彰显的呢?我们都觉得呀,您就跟周朝那开国宰相姜子牙姜太公差不多。这太师之位太委屈您啦!应当给您再上尊称,我们都觉得只有‘尚父’这个称呼,才能跟您匹配。” 整天被这些人吹捧着,董卓也觉得自己的确劳苦功高,似乎的确可以……做皇帝名义上的爸爸? 消息传到宫里,淳于阳怒道:“这董卓真是欺人太甚!” 刘协眯眼拉弓,眼角余光望见走来的吕布,淡声道:“好言难救该死的鬼!自有天收他!”他手指一松,箭去如流星,“咄”的一声正中靶心。 吕布正好瞧见,击掌叫好。 刘协垂下弓箭,转向吕布,微笑道:“奉先师父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顺,可以早睡啦!开心! 晚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