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看

此时太阳快要落山了,主屋里有些暗。

林大山端来油灯点亮,便站在一旁,林老太和花媒婆聊着家长里短。

林茹一手拿着两个碗一手提着煮开水的瓦罐,手指还捏着一块棉帕。

低眉顺眼的走进主屋,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主桌旁一边是林老太,一边是花媒婆。

林茹把碗放在桌子上,腾出来的手拿过棉帕包住瓦罐底部分别倒了两碗水,然后再分别端至两人跟前,一句话都没说,低着头退到一旁站着。

院门外林老头倒背着手走进了家门,夜幕开始降临,天际还剩最后一丝亮光。

“老婆子,门外是谁的马车?咱家来客人了吗?”云老头手握着竹制长烟斗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问道。

一眼看到一雍容华贵头戴绒花珠钗的胖妇人,只见那胖妇人脸若银盆,唇点朱砂…

林老头连忙把脸转向老妻,“他娘,这位是?”

“爹,您坐,这位是咱桃花镇上的花媒婆,来给咱家茹儿说婆家的。她老人家先来相看相看,若得了她老人家的眼,就可安排男家相看,若被男家相中,下了聘礼,咱也有钱找个郎中给二弟看看,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了。”林大山一本正经的说道。

“嗯嗯,是的是的。老哥哥,你在忙啥子哩?怎的到现在才归家?”花媒婆望向林老头问道。

林老头干咳了两声道:“我到田里看看前几天种的麦子出苗如何,耽搁了时辰。咳咳,老二家饭做好没?”林老头又咳了两声转过头向外问了一句。

林老太白了林老头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林茹,“茹儿过来,让你花奶奶看看。”

林茹应声低着头走近花媒婆跟前,“花奶奶好!”

花媒婆一双阅人无数的利眼上下左右扫视眼前身材纤细修长的姑娘,头发有些枯黄毛燥,洗的发白的麻布衣裙打着补丁,“你叫林茹?抬起头来我看看”花媒婆牵起林茹的手温和地说道。

林茹依言抬起头来,花媒婆的一看,目露愠怒,“赵大,这就是你说的整个桃花镇数一数二的美人?嗯?”

花媒婆垂目看向握在手中纤细的手指,摸到手掌心的老茧,心中对赵大有些反感,什么他们家的掌中宝,这分明就是一个烧锅攮灶洒扫啥活都做的粗使丫头!可怜见的!

“林大,我的时间可是宝贵着呢?大老远的…”

“林茹!”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是谁?是谁把你抹成这个样子的?快去把脸洗了,不洗干净了,你们一家子别想吃饭!”林老太白了林大山一眼厉声说道。

林茹依言退出主屋,到灶房打了水,把脸上的锅底灰,洗了几遍。此时此刻她脑子里都是林老太那句,“不洗干净了,你们一家子别想吃饭!”她担心她们一家人晚上再吃不上饭,中午饭都没吃上,和三儿一起去打水都没了力气,若晚上再吃不上…

双儿太淘气了,不听奶奶的话又能怎么办?爹爹躺在炕上生死未卜,若自己能被相中换来银钱给爹爹救治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把脸搓得有些疼,洗到盆中水清方回到主屋,期间无双阻挠也不行。

俗话说:“灯下照美人!”

林茹这一下子洗了干干净净,本来苍白无血的脸被搓洗的发红,更添显光彩照人。

花媒婆一边审视一边点头,“嗯嗯,还好,长相算是上乘,就是有点太瘦弱了,手有些粗糙,头发有些枯燥。不过这些都没关系,打明天开始起,你就不用做粗活了,要养细润些,我把陈大公子带来再与你相看。老姐姐,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那我回了,车夫还在外等着呢。”花媒婆说着站起了身。

林老太一把拽住花媒婆的手道:“无论如何也要用了饭再走,咱农家没啥好饭招待,也不能到了吃饭点还让你饿着肚子走啊?”

“不了,不了,老姐姐,你的心意我领了。这天都黑了,十一二里地路程呢,得亏我让车夫带着马灯,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花媒婆抬步向主屋外走去。

“哟?这是怎么回事?咋这么臭呢?你家院子里这是被人泼大粪了?”花媒婆吸了吸鼻翼,然后又连忙用手扇了扇气味儿后以袖捂鼻快步的走出林家院堂,上了马车,告诉林婆子两日后带着陈大公子一并再来,并再三叮嘱可不能再出类似的情况,否则会影响了亲事。

吩咐车夫点亮马灯。马车正欲走时,花媒婆又唤住车夫,“刘二且慢,稍等一下。”说着又下了马车唤住正欲转身的林家母子,“老姐姐,你且留步,你家孙女我是相看中意了,那陈家那头我再费些口舌,这桩亲事那就是十拿十稳了。来,老姐姐,今个儿我自掏腰包,给你五两银子,先给你家孙女买身行头,两日后陈家大公子再来相看,那闺女穿那身衣裙可不行!咱可说好了,这五两是我自掏腰包,到时可要从聘金里扣除的。”花媒婆从怀里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放在林老太的手里。

林大山正欲伸手去拿,被林老太另一只手一巴掌呼了过去,“啪”的一声,林大山的脸被呼的一歪一下,顺势收回伸出去的手,不耐烦的说道:“娘,你干什么?儿子只不过想摸一下,这一辈子还没看过五两银子长啥样,摸一下也不行吗?”

林大山一副委屈吧啦的样子。

“瞧你那没出息的熊样!也不怕花媒婆看笑话,三十大几岁的人了,都是做祖父的年龄,怎么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林老太一副老母鸡护食的样,三角形怒瞪,朝天鼻一哼。

那样子有多滑稽就多滑稽!

花媒婆看林家娘俩一副贪财像,不由得嘴一撇,但只一瞬即逝!

拍拍林老太的手:“老姐姐多保重啊!我走了。”说完钻进马车,吩咐一声,“走了。”

马夫一甩鞭子,马儿四蹄翻飞,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马车消失在夜幕中。

母子二人走回院子,林老太朝西厢骂道:“你个杀千刀的,早不拉屎,晚不拉屎,偏偏来了贵客拉屎,小兔崽子还不把屎丢在后院的粪坑里,还在这院子里臭一家子人。

老大家的老三家的,还能在屋里呆多久?啊?这黑灯瞎火的在屋里能绣出个金凤凰来,一窝子懒娘们,吃个饭还要我吆喝,怎么滴?还想让我三请四请啊?

老二家的上饭,你们一家子回自个房里吃去。一想那臭味,我都不觉得饿了。

一大家子人处处还要我这个老的操心,真是烦死了。”林老太双手捂住五两银子,叽叽歪歪骂骂咧咧走进主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把五两的银锭子放在嘴边用牙咬了咬,嗯嗯,摸钱的感觉真好!

有好多年没摸过银子了,家里如今只有铜钱。

有多少年来?三十年?还是四十年?

唉!想当初自己在林家也是一等一的大丫环,虽是买来的,那吃穿用度比一般家庭的姑娘都好。

出去采买也是身揣上百两的银子。

后被老夫人赐婚配给林德顺这个鸡贼货!

二人作为小姐的陪嫁丫鬟与长随便跟了小姐一起嫁进了姑爷家。

婚后小姐与姑爷也是恩恩爱爱的,不出一年便有了小公子,但好景不长,姑爷身负血海深仇,一心要为家族昭雪,便要离开家,但昭雪审冤之路危险重重,不便带上小姐与小公子。

然而小姐以死相逼非要跟随姑爷一同涉险,百般无奈便把小公子托付与他们夫妻两个。

背着老夫人变卖家产,给了他们三百两银子带着两孩子回林德顺老家建盖了青砖瓦房买了田产。

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小姐与姑爷只怕是……

唉!自己想哪去了。

秦氏依照老太太的吩咐带着三个孩子各自端着饭碗来到西厢,秦氏打了半碗菜放在破木桌子上。

林无双跑到灶房从灶膛里抽了一节快要熄火的木棍,从衣裙的下摆撕了一流子布条,从油罐子里用手抓了少许的猪油抹在布条上,然后把布条缠在木棍上。

来到西厢,关上破旧的木门,把木根斜插在门拴眼里,然后用嘴吹木棍燃烧过的部位,没多一会儿,木棍上缠着的布条就着火了,莹莹的火花照亮狭窄的西厢。

无双作势向北面的内间走一趟,回来端出一盆稀饭,再进去一趟端出一盆馍馍放在木桌子上“哥哥姐姐,咱们啥都别说,啥也别问,好吧?赶紧吃饭,吃一顿饱饭!以前无双憨傻承蒙姐姐哥哥不嫌弃疼护周全,往后无双也会疼护你们,我们是一家人,别愣,快吃!”

秦氏热泪盈眶“嗯,快吃,啥都别问别说。”

一家人有始以来终于吃一顿饱饭,没吃完的饭在秦氏的掩护下,无双又给收进空间,空间有保鲜功能。

林老太出乎意料的发了一回善心,没让秦氏娘俩洗碗,嘱咐好好照顾林大川。

那碗自然是老大和老三家给洗的。

林大川拉了好多黑便后,虽没清醒,但呼吸顺畅了。应该是惊吓过度和流血过多造成昏迷的。

林无双又给喂了些许灵泉水。秦氏又用瓦罐烧了热水给林大川清洗一番,换了一身衣服。

林老太看林无双举的是木棍火把来回照亮秦氏走的路,也没说啥。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一大家子起床时,秦氏已经做好了饭,林无双反正自觉得是个傻子,不等众人吃饭,就先吃了饭,还把脸抹成花猫一样。

以前秦氏这边才给她洗的干净的手脸,不多时就会抹得脏兮兮的。所以众人也是见怪不怪。

林老太也转了性的没有辱骂林无双是饿死鬼投胎。

林无双趴在秦氏的肩上小声嘱咐照顾好林大川,不要担心她后,便出了门。

林容(三儿)想跟着保护妹妹,,怎奈还饿着肚子,被秦氏喊了回来,不许他跟着,说双儿只是出去玩,不会有事。林容疑惑地看了自己的阿娘几眼,也不吱声,等待阿爷阿奶端碗,自己就能吃上饭了,挨饿的滋味真心不好受!

林无双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山脚下,她要找寻一种草,一种让人皮肤起红疹子的草。

几经找寻,终于在一处灌木丛边找到几株,她用布包住手,拔了放进空间。

正欲起身,忽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的呻吟声,“哎哟,哎哟,轻点,轻点,你这两不够料的王八蛋,叫你们看个傻子都看不住,要不然老子也不会被打断了一条腿。

哼!臭傻子,等老子腿好了再收拾她,一定把她给卖远些,让她找不回来,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哎哟哎哟,你俩走稳点,把我送回到家,老子一定给你俩一人五百个大钱!”

“哎?三哥,可是说好了要给一两银子的,怎么又变卦了呢?”

“你们还有脸要,连个傻子都没看住,事成了吗?没成!没成哪来一两银子?老子我接骨就花了一两银子,连药都没拿,回家养着吧!”

林无双伸出脑袋看见先前那两个小混子抬个简易担架,上面鹤然躺着的正是林大河。

林无双索性坐在原地等着两个小混混回来。

两个小混混每天在镇上东游西晃收个保护费吃个浮头食,也就吓唬一些平头老百姓,遇到硬茬的,那就一小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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