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蛇山寻无生
“我是在帮他,可我只能帮他搞立宪,却不能帮他当君主。”
杨皙子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有些无奈道:“他是大清的臣子,绝不愿担当大逆不道的罪名。”
“哦这么说来,袁项城只有一种选择了.”
中山樵心里有了判断,但他还需要更多东西证实他的猜测。
“皙子啊,你跟我说说,袁项城是个什么样的人。”
“办事但求兴利除弊,很有手段,但大是大非,绝不含糊。”
杨皙子沉吟了一会,开口应道:“一旦下了决心,百折不挠。”
“办事兴利除弊,绝不含糊,百折不挠”
中山樵看向旁边的地图,长江北的汉口镇正驻扎着许多精锐的北洋军兵。
“我曾听说他离开北洋军有三年,可北洋军还是听他的,凭什么”
“所有的北洋军官都是他一手培养的。不过,也不光因为这个。有一回,我看到一个北洋军官对他说,宫保,你永远是手心,我们都是你的手背。你猜他怎么说”
杨皙子见中山樵若有所思,又出言反问了一句。
“说什么”
“他说,不管手心手背,握起来,都是一只拳头。”
瞅着面前的竖起拳头的杨皙子,中山樵若有所思的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转了两圈,才看向旁边沉默良久的秦淮。
“靖波啊,我听慎媿说,你师父同臣先生与袁项城颇为熟络,不知你是如何看待这位新任内阁总理大臣的呢”
见话头转向自己,一直听二者唠嗑听得昏昏欲睡的秦淮这才打起精神,清了清嗓子,悠悠说道:“方才听杨先生想把袁宫保比作魏王曹操我倒是觉得袁宫保这人虽九成类曹,但魏王谋世存身的真谛,他倒真未必能领悟明白。”
“毕竟刚刚中先生说了,此时并非是东汉末年的三国争霸,而是划江而治的南北朝啊。袁宫保集六镇军权于一身,麾下有许多忠心耿耿的精兵猛将,在我看来,与其说他像魏王曹操,不如说是北魏的天柱国尔朱荣。”
“尔朱荣”
“不错,这两者的区别,关键就是袁宫保内心到底想不想当这个皇帝。”
秦淮点点头,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庄子》有言富则多事,寿则多辱,人终究还是要死,此番袁宫保请杨先生来武昌与中先生会晤,未尝没有联手救国的打算。如果共和一事能成,哪怕袁宫保最后真落得尔朱荣的下场,被那清廷老妖怪含恨击杀,也必然能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扬威海东,三岛倭奴已明项城自有真国士。首造共和,中州天柱一去今日谁堪擎此天。大野失龙蛇,谁有才量逐此鹿。神州同一哭,共悲华夏真完人。”
杨皙子话刚出口,自知不妥,可想到面前二人不是迂腐之辈,也没什么顾忌的,便又叹了口气,瞧着眼前龙精虎猛的秦淮说道:“靖波方才所言话颇有见地,不愧为北方武林的一代宗师。只是京城有那位摄政王在,依我看,这共和国体怕是希望渺茫啊。”
这话一出口,刚刚还被秦淮言语激起畅想的中山樵顿时沉默了。
身为檀香山人的领头羊,他又何尝不知那个爪牙遍布神州,十几年来屡屡镇压起义,残害了不知多少仁人志士的清廷老祖,摄政王爱新觉罗椿泰才是挡在他们身前那座最高最险的山呢
可这个摄政王几乎从不出京城,一直守着清廷不说,手段更是非比寻常,这么多年来的刺客无一得手,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靖波,我之前听慎媿说,那位摄政王已有上百岁了,还可生擒虎豹,力能扛鼎,难不成这传言是真的”
“中先生,事实可能比你听说的还要离谱。那老妖怪受清廷供养,取九州精华存于一身,自康熙年间活到今时今日,已有二百余年。至于他的实力,我觉得袁宫保即使将北洋六镇新军全数压上,只要那老妖怪不硬碰硬,也很难会有性命之忧。”
秦淮张口就来,见眼前二人的神色明显不信,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蓝箓。
【三山水镜显影箓】:可从使用者三魂七魄中取出一点带有见闻记忆的性灵之光,将其以水镜显影的方式投射出来。
“胎光命清,幽精天慧”
秦淮口中念念有词,一点神炁点到【三山水镜显影箓】上,顿时有道道毫光射出来,开始绽放出人影和景物,随着咒文念完落下,栩栩如生的光影和声音在屋中播放,呈现的内容正是津门那晚椿泰出手的一招一式。
中山樵和杨皙子都是留过洋的人,知道外国有种叫电影的东西能做到类似的场景复现,但秦淮手里效用如此惊人的显影箓还是震住了他们。
很快,两人就没工夫好奇秦淮的神异手段了,他们已被光影中椿泰和李存义等人的非人表现深深吸引,眉头紧皱,久久不语。
光影播放了一遍又一遍,秦淮手里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靖波,你们还是人吗”
“当然是,不过他,我真说不准。”
秦淮昂了昂下巴,瞧着光影里出阳神的椿泰,眼神闪烁:“一个二百多岁的老妖怪,性命修为到了连肃堂师傅看都看不透的地步。哪怕是我师父,在没跟他真动手之前,也说不好两人胜负到底如何。”
“一拳一脚堪比重炮轰击,身躯坚韧仿若古铁老木,这”
中山樵拿手比划着,表情复杂难言,语气很是不可思议:“世上怎么会出现这样天理不容的东西呢”
“咳咳,中先生,这个问题,外行人难懂其中神髓,就不要细究了。我们这些拳师,连带着那些俗世奇人一起,能有望达到如此地步的人怕也不过五指之数。”
秦淮想了想,之前他跟椿泰的那场厮杀虽然是一面倒,但毕竟当时自己有两大杀招并未动用,若是分身跟本体合而为一,全盛状态的他跟椿泰究竟鹿死谁手倒也难讲得很。
“那依靖波看,该如何解决掉这位心腹大患呢”
中山樵振奋精神,想问问秦淮这个行内人的看法。
“唯有一法,那就是号召天下义士,共赴京师,杀贼,起义!”
秦淮说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可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中山樵想说什么,但复又安静下来,沉思了一会儿后,才扭头看向旁边的杨皙子。
“皙子,我想见见袁项城,聊一聊,你能帮我吗”“好,我来安排。”
亲眼见到光影中椿泰那非人表现的杨皙子,心里也清楚只要这长存于世的摄政王多活一天,那他所追求的君主立宪便永远无法真真正正的落到实处。“那靖波,你可愿替我振臂一呼,号召天下义士,共救国难”
“中先生,不是我不想,而是这个事情别人做不得,非得你来不可。”
秦淮摇了摇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久在外游历,无论是南武会,还是北武林,他虽都有些势力,但名望终究不如一些几十年前就登堂入室的老前辈。诚然,他现在的实力已是不折不扣的大宗师,但聚众起义这种事,他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眼前这位斗争经验丰富的中山樵吧
见中山樵还要再说什么,秦淮翻手掏出几张大额银票,递到他手上:“中先生,这是我们京津武行的一点心意,檀香山近来正是用钱的时候,千万不要推辞。”
“好,既然靖波捧了钱场,那我总不好再拉你来强当壮丁。这样,你先安顿好你的师兄弟们,如何请来那些位大宗师,我来想办法。”
中山樵低头望着手上沉甸甸的银票,实在是开不了拒绝的口。现在的檀香山确实如同秦淮所说,各处都急需用钱,秦淮送到手里的援助对他们来说确实是雪中送炭。
“好,就是还有件事要问中先生一句。不知那位白莲教的教首此时正在何处我想与他聊聊,探讨探讨拳理。”
秦淮见中山樵将银票收了起来,也勾起嘴角,笑呵呵地问道。
“他在黄鹤楼,靖波去了,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听着中山樵这句没头没尾的话,秦淮也不是个墨迹的人,当即起身告辞,出门往黄鹤楼所在的蛇山去了。
——
日暮时分,蛇山,黄鹤楼。
说是黄鹤楼,其实黄鹤楼早在光绪十年便因失火而烧毁,秦淮这次要去的实际上是其故址旁新建的警钟楼。
警钟楼不大,只有两层,四下也无人看守,秦淮推门进到屋里,一楼多是些彩旗铜像之类的警戒器物,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秦淮顺着木梯刚迈上台阶,头顶就传来了一道清朗温和的声音。
“来者何人”
“八极门,秦淮。”
秦淮脚步不停,上到二楼打眼一看,只见偌大的铜质警钟前铺着一张绘有阴阳鱼的布垫,当中坐着一个瘦高青年,只见背影,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机,皮肤晶莹剔透好似白玉,一头乌墨长发随意披散,如水银般泻到地面。
而在他面前,还立有神龛香案,三炷粗香立在神龛前,烟气缭绕,两旁火烛似是堪堪点燃。
就着那赤红荧然的烛火,能瞧见神龛里头供着四个大字。
【无生老母】
见秦淮进来,未见男人有什么动作,便已转过身来,抬起了头。
“八极门秦淮,你就是那个金楼的东家”
“不错,你就是白莲教教首冯曌冯晚明”
秦淮垂眸颔首,正对上男人那双神莹内敛、五蕴皆空的眼瞳,心中对这人的做派有了大致估量。
能在荒山野地里寻这么间屋子独身修行,他绝不是吃饱了撑的,应该是为了琢磨如何将内景外显,勾连天地,成就外景。
肯修这种功夫的,只有佛道两家。
像秦淮这样的武夫,法子更简单直接,也更粗暴危险。那就是打,只要跟强者打得多了,打着打着自然而然就悟了。
与此同时,惊鸿一瞥。
姓名:冯曌
状态:炁存,天理(果实意志的显化,汇聚人体后便带来了种种奇异的能力),天罡劲(驭大龙而运全身,势若龙起),地煞炁(伏大龙而藏炁劲,潜龙在渊)。
专精:鹤拳105%,道术89%,
技能:【阴阳磨】【生死印】
威胁度:紫红色(八极巅峰)
备注:无生,无生,无根生,过去无始,将来无终
这人身上的水,有点深啊。
秦淮眯起双眼,瞧着连零号都暂时探查不出完整信息的冯曌,和有些逼仄的二楼空间,皱了皱眉,刚欲开口,就见眼前男人往侧后方挪了挪。
“坐。”
见冯曌让出了老阳少阴,自则坐在老阴少阳处,秦淮也没犹豫,直接顺势盘坐了下来。
“先前莲师姐在津门的事,多谢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都是江湖儿女,二位不必客气。”
秦淮摆摆手,直接说起了正事。
“冯教主,整日在这儿小楼参悟天理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打一架,收获绝对比你枯坐整月还要多。”
“好。”
冯曌答应的极为痛快,但很快便话锋一转,抬起了右手:“不过在你我探讨拳理之前,我想先领教下秦先生在【炁】之一道上的手段。”
话音未落,冯曌衣裳底下竟如有暗流涌动,似是龙蛇游走,一起一伏间,丝丝缕缕泛着微白莹光的精纯元炁透体而出,环绕在其周身。
秦淮神情凝重,冯曌这手显化元炁的功夫极尽空虚灵动,炁劲透贯全身百骸,明显已达到了“周身无漏”的极高境界。
“那就来!”
秦淮咧嘴一笑,身躯岿然不动,诸多深邃黑泥透体而出,旋绕暴舞,在半空中化作无数凶虎,带着呼啸恶风扑杀向冯曌。
那冯曌微微一笑,周身的精纯元炁顷刻间化作无数白色的模糊龙蛇,与黑色恶炁化作的大荒凶虎斗在一处,一时间,龙争虎斗,风起云涌,肉眼竟难以分清究竟谁更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