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没吃又临近晌午,李幼白叫的是饭食,吃完之后等待各路消息回来与事情发酵的时间里,她倒没其他事情可做,与苏尚聊了会,便带上她与九叔和小翠告别到街上走走看看。
小翠和九叔都是普通人,遇到昨日那些血腥的事情,一时半会心情都很是紧张,护行过来的官兵和一些死士中箭受伤,要有人在医馆看着。
照看之余也有时间放松心情,就让小翠与九叔去了。
中州城商业发达的很,那样的情景在清河县看不到,除去一些常能看到的衣行,药馆,与龙家那般有势力的酒楼客栈外,其他店铺周边与街上都是一片萧条之色。
今年是秦国在此处立国的第四年,当年秦军入城后接替前朝人口户籍统计,粗略规划后重新制定计数方式,流民,乞丐通通都不得进城。
现如今,清河县内的乞丐和灾民随处可见,有些角落里甚至躺着尸体,哀鸿遍野,等到时间过得不少,等到成群结队带着病的野狗过来想要啃食尸体时,才会有巡街的衙差推着板车过来将尸首丢上车,用草料盖好运到城外丢掉。
仅剩的秩序官府还在维持着,而且意外的不错,没人胆敢因为粮食问题而冲撞县衙,这点是让李幼白觉得意外的。
而苏尚却看得触目惊心,一路过来,活活饿死或者染了春日冷汗而发病死掉的人,竟然在街上都能看见,不少医馆,药铺外头,都坐着没钱却在等待医馆药铺掌柜施舍的可怜人。
中州城,清河县,两地之隔却是不同的世界。
走了一圈,苏尚心情很不好受,像有块巨石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自己身边唾手可得的钱财食物医药,在别人眼里竟是能够救命的一切。
“惨绝人寰,我不信秦皇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子民活活饿死街头。”她故意说的小声,害怕被巡街的衙差听到。
替她撑着伞的李幼白朝医馆那头看了眼,这种景象刚开始见到时和苏尚一模一样,可一次两次几十次之后,神经会麻木掉的。
带着南风的春雨早已不算寒冷,但水粘在身上湿气极重,等如此熬过一天,县里估计又会病倒或病死不少人。
两人慢慢从街边走过,有些人目露凶光的看着她们,只因穿着打扮稍有贵气,又是陌生面孔,外地人到这里,出了事都不好查。
李幼白不甚在意撑着伞往前走,回应起苏尚的话来,“大秦以武立国,从秦皇向天下征战的那一刻开始,这个巨轮就停不下来了。
巨量的消耗就要用巨量的掠夺来弥补,百万大军,粮草,军备,不知要耗费多少白银和粮食,哪怕秦皇想要施舍子民,以每人发一斤大米为例,从京城一路扣到清河县,官吏层层剥削,你觉得分到百姓手里还剩多少?”
苏尚很是痛心,不可置信地说:“明明都有俸禄,吃喝不愁,为何还要压榨百姓。”
李幼白却不以为意,直言道:“寒窗苦读有些人考了十几年,几十年,到老都想当官,或许初衷很好,可经历过那么长久的落榜最后高中,真的还能够坚守初心么。
当了官,每个月拿那么一点俸禄,手头权利还芝麻大小,那还不如经商来的快活,所以自己失去的岁月肯定要加倍享受回来。”
苏尚听着李幼白的话,还在年幼时总知晓的侠义,在长大后所有过往听到的故事都在将她慢慢击碎,所谓侠义,忠孝仁礼她真的没见到过,但故事里下作的手段与罪恶却屡见不鲜。
当走到府衙附近时苏尚看向衙门方向,不少商户正从衙门里出来,沉着的脸下拳头不经意间渐渐收紧了。
李幼白与之站定下来,细雨斜风,她轻飘飘的目光看向那些人,自己已经出招了,不知道他们会做些什么。
今天所做的一切,包括叫人前往中州送信,眼线盯着看也都是很明了的事,转头传到了鲁九万的耳朵里。
半个时辰前,鲁九万在自家院子里接见了各部官吏,今日知州孔元并没有来,而是打听中州的消息去了。
“他就派人去送信而已,没有其他动作了?”鲁九万反复琢磨又询问。
县令连连点头,“下官派遣的人手看得清清楚楚,那李白就是派人送信,还有,还有叫人打听一些县里的情况,比如谁家谁家有钱,有多少地,这里有多少人之类的。”
“这就对了。”
鲁九万很满意,笑说:“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无依无靠,不请帮手肯定是做不到事情的,先让他出招,等他第一轮法子失败,我们就上门拜见,届时是敌是友就知晓了。”
话谈至此,鲁九万又问道:“天罡会那头有回应没,那李白的武功到底如何?”
县令赶紧道:“回了回了,那李白武功境界尚不明朗,天罡会那边的说法是和以前碰到的人都差不多,无足挂齿。”
鲁九万很不喜欢这种不明不白的说辞,眉头皱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点了点县令道:“这话最好是真的,再去天罡会确认,若是有差池,什劳子天罡会就要在清河县除名了。”
“我这就去办。”县令擦了擦脸上的汗,立马带着官吏们退走了。
等着这些人走后,鲁九万叫来自己的管家,让他选个自己这些年来培养出来的武师,实力最高者为斩铁流开穴一百零六五品巅峰境,命令吩咐下去,找机会探探李白的实力。
不清不楚的事,他鲁九万可不会做。
在双方都还未撕破脸之前,清河县内和往常别无二样,东升西落,宁静之中是灾民与普通人的绝望,可紧接着,慢慢有事情开始发生了。
而那不过是一条小小的,不足为奇的消息,犹如一颗落入平静湖面小石子掀起的一片涟漪罢了。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县里,乡下都有传言,说中州城知府陈学书下派巡查使前往清河县调查侦办米粮涨价一案。
此事最开始先是在乡下开始流传,很是兴奋和激动,后来再慢慢流到附近县城与清河县内,对于城内大户来讲是早就知道了的消息,可对于和米商有牵扯的小贩意义却不同了。
慌乱是难免的,一时间,本来寥寥无几的大街,陡然间却多出了不少行色匆匆的行人,奔走相告着,许多坐在街边奄奄一息的老百姓,瞧见这些人慌张的样子,临死前却是露出大牙笑了出来。
李幼白站在房间中,她旁边坐着的是死士里的小头头,一条条命令传达时散播下去,她把窗户合上,很是客气地给这些人倒了杯茶,一字一句地说。
“消息传出去,有人会坐不住的,他们以前没碰到过我这种手段,没遇到过这种事情,难免会慌乱,乱了就会做错事,你们盯着,看看谁开心,谁心急,谁急不可耐的四处奔走,先记下统计好名单送到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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