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挥手止住众人说道:“今天我族翻身做主人,族众豪气冲天,可堪一用。”
但刘渊转脸严肃起来,话锋一转:“汉农种粮辛苦,打铁艰难,我族应取之有节,用之有道,不可压迫汉农。否则就像晋阳,一逃数万人,谁来供给粮食。没有农民,我族众最少一半以上,只能从事生产。就别提打仗、征服中原了,只能在山中放羊。这样将分我兵力,弱我族众。”
众酋不敢说话,刘渊接着说:“我已请我的授业恩师崔游,和同学陈元达来帮我们管理汉民,使我不缺粮食、兵刃。你等一定要尊重他们。”
众酋一同跪拜:“奴才遵命。”
刘聪心中讥讽:“真他娘落后。”
刘渊少时师从崔游,主课是《诗经》、《周易》、《尚书》,可他最爱《春秋》、《汉书》。
魏晋名士以文学讥笑寒士,而刘聪和刘曜在刘渊的督促下,重金拜名师。不仅能文能武,在书法上竟也一流,简直是基因嫁接,比汉族还汉族。更如虎添翼的是,他们的部众都是他们的奴隶,非常好管理。
却说刘曜点齐二千名奴兵,向阳泉出发。一路上遍布匈奴暗探,刘琨的行军路线全在刘曜掌控之中。仅仅十天,就在一小平原之上,将刘琨去路挡住。
将领问,是否偷袭晋军,刘曜说:“我军倍于晋军,不需偷袭。”于是相隔一里,两军对峙。
刘曜想到刘渊既要马匹,又想要人,就拍马出阵,邀晋将对话。
刘琨飞马而来,来到刘曜对面,上下打量敌将。见刘曜不到三十岁,人高马大。英气十足,眉宇间竟还有一股儒雅之气。刘琨惊道:“莫非你是投靠刘渊的汉将?”
刘曜一听,哈哈大笑,知道晋人多认为胡儿猥琐。所以才将自己看成汉人。刘曜也多次被人误看作汉人,遇到别人这么说,他都会骂一句:“瞎了你的狗眼,胡儿也有天纵英才!”可是刘琨气场太足,英气更重,刘曜只好讽道:“晋人多如女子般柔弱,看你略带英气,莫非是投晋的胡儿?”
话不投机,刘琨不想废话,直说:“某是中山刘越石。你是何人?”
刘渊父子窥瞻中原,一年来刘琨枪挑石超,驱逐刘乔,早已名扬天下。刘曜心中暗赞,但嘴上毫不示弱:“我乃大汉王子刘曜。你也是我大汉之后,何不投我大王,共匡大汉。”
刘琨气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中山刘氏本是大汉中山靖王之后,但在晋朝不愿多提及。谁知匈奴刘渊竟冒充大汉刘氏,重建汉朝,据说还把那位“刘阿斗”也拜为祖先。(.)刘曜招降刘琨,那纯粹是“李鬼招降李逵”。使刘琨蒙羞不已。
可刘琨深知,临敌发怒是最没有用的,应越乱越心静若水,惹恼敌人。于是强压心头怒火,大笑道:“胡酋刘渊冒充汉室就已经太可笑,胡儿你还要再拐一道弯才能冒充。你太逗了。”
刘曜一听,这分明是在骂他是刘渊的干儿子。气得怒发冲冠。大刀一挥,两千胡骑冲杀过来。
刘琨早已命一百扁箱车围成一个大圈,如佳和二百车夫在圈内,九百骑兵在车外。这样两方骑军只能围车圈。旋转对冲,在车圈西面正接,且奔且砍,滑身而过。双方都不用调转马头,围着车圈转下去,又在东面且奔且砍,滑身而过。
刘曜兵多一倍,但碍于无法冲直线,兵力展不开,兵众优势稍减。冲杀几圈之后,刘曜发现上了大当。
原来两军一分开,车圈内二百车夫就偷偷以连弩射杀胡骑。几遭下来,刘曜的伤亡数倍于刘琨骑众。
刘曜更怒,在两军再一次分离之后,刘曜挥手叫停骑众,向车圈内发箭,企图先射伤车圈内二百人。他认为一千多人齐射,片刻就能解决问题。谁知胡骑一放箭,圈中车夫就将二米长的箱盖支起,利箭纷纷扎在竖起的箱盖之上。
而箱车外只露出一支支手臂,以手弩还击。刘曜见不能很快消灭车圈中的马夫,大惊失色。赶紧挥手,示意骑兵奔起。但为时已晚,刘琨九百骑兵已经转过车圈,冲杀过来。
骑兵的战力全在“奔”起来,刘曜驻足,自是无法挡住刘琨强冲。刘曜骑军被冲的七零八落,乱成一团,无法指挥。刘琨冲出敌群,也就不再转车圈,而是调马回头再冲。胡骑死伤大半,未伤的胡兵支持不住,也不顾刘曜将令,纷纷撤离。
一骑奔走,数骑跟随,直至全部西奔,刘琨在后追杀。谁知刘曜没有逃出一里,就被一百骑兵挡住。
为首的正是温峤,温峤带头向敌骑狂射。打仗最忌讳逃,越逃气越馁。胡骑已成惊弓之鸟。温峤在前面放箭,刘琨在后面冲杀。战到此时,刘琨军已是秋风扫落叶,未死的胡骑只有四散奔逃。刘曜身受重伤,落荒奔至三十余里。
刘琨带温峤回身清理战场,面对俘获,刘琨犯了难。温峤说:“很简单,带走马匹,杀掉俘虏。”
如佳狠狠瞪了温峤一眼:“战马可以牵走,把俘虏放了吧。我们粮草也不多,还要急着行军,不便带俘虏。”
刘琨点点头。如佳带车夫们为战伤的将士包扎伤口,又为俘虏中的伤员做了包扎医疗。然后将俘虏集合,留下一点粮食,命轻伤者扶重伤者走。但如佳还是留下两个有伤的军官,扶上箱车,随军带走,还命车夫好生伺候。
一切安排妥当,刘琨就命令赶紧行军。一千人众向晋阳急进。
温峤还不到二十岁,正活泼爱闹。他策马追上,对如佳皱眉道:“姨母,您留下两个俘虏,是要去晋阳城领赏啊?”
如佳笑了,看了一眼刘琨,对温峤说:“你姨夫即是晋阳最大的官,我要领赏,就在这里就可以了。”
刘琨和温峤都笑了。刘琨说:“看穿着,这两个人必是军官,你姨母是要带到晋阳,询问敌情。”
其实这点温峤早已猜到,只是在和如佳插科打诨。不过他的确有疑问:“那应该留下未伤的,两个伤员岂不增加了车夫的负担?”
如佳和刘琨相视一笑,说:“你还小,我不能把你教坏,所以不告诉你。”
留下伤者,可以救助,施恩于他,这种阴谋,如佳自是不想说与温峤。
温峤说:“我做过酷吏,把他俩交给我,想知道什么,我都能问出来。”
如佳笑道:“酷吏也有看走眼,放过坏人的时候吧?”
温峤回道:“我们酷吏就是不管对方是否犯罪,一上来先把他打得招供。然后再判断他是被屈打成招或是真心招供。”
钢指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