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颜珂还是要回去歇息的,她明天天一亮就得入宫面圣走番流程,钟倾夜只好依依不舍地送她离开。
而此时,镇国将军府的公子也没有休息,他自行打包了些行李,留下一封书信后便偷溜出府,趁着夜深人静消失得悄无声息。
一夜无梦,待天边亮出鱼肚白时,招摇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宫门前,里面那位倦懒的人儿稍作休整,便踩了矮凳下来前往承元殿。
她今日未着宫装,因为很快便要乘船前往穹山,繁复的衣服实在行走不便,所以她只穿了一袭软银轻罗百合裙,长发简单作挽,仅别以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点缀。
彼时承元殿里文武百官已经来齐,等颜珂站到穿着朝服的颜瑾身旁后,一位公公便扯起细柔的嗓音提醒诸位女帝上朝了。
只见威严美艳的祁元女帝身穿黑色金凰曳地广袍走上凰椅,她墨发高束,戴上了象征身份地位黑顶冕冠,冠前冠后还分别垂落着九串金线红玛瑙珠细帘,遮挡住了帝王的真颜,平添一股天子的神秘感。
于是文武百官纷纷行礼高呼:“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平身。”tefu.org 柠檬小说网
随着女帝的落座,诸位纷纷起身站好,不多时便开始了送行流程,祭天祈福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送颜珂上了停在运河里的皇船,吉时到,娇俏的人儿在甲板上挥手告别,带着满船的赈灾物资顺流而下。
这条可由四艘上百石大船并驾齐驱的运河连通南北,横跨大汝版图的四分之一,若是顺风顺水而下,不过七日就能抵达繁华之都,南方应天府所在地——汴陵。
汴陵以缫丝纺织业为主,盛产云锦绸缎,乃至海运外贩异国他乡、被追捧为举世无双的天蚕丝织布也仅有此地能出产,单是汴陵每年上交国库的税收更是能抵北方各城税收总额的三分之一。
可想而知在此地任职的官员,该有多么享受生活了,且不说那秦淮河畔的花柳一条街,光是提供消遣的各种乐坊、舞坊、赌坊大大小小总共有上百所,倒真是个令人纸醉金迷之地,堕落腐败之城。
明艳的人儿站在宽阔的甲板上远眺运河两岸的风景,心里却是越发沉重。
这一个多月来江南水患闹得民不聊生,有的人叫苦不迭,无人相救,有的人却春风满面,恣意潇洒。
先前女帝下令让江南各地同力协契,大开粮仓救济灾民,甚至调动国库外拨重点灾区,然而一些人为了中饱私囊,将部分官粮高价私贩给商贾乡绅,再欺上瞒下说本地粮仓告急,以获取分配的皇粮,故技重施。
是以经过层层分配之后,落在灾区的粮食都是陈米烂谷,这才导致先前有难民闹官,险些酿成江南暴动的局面,不过朝廷外派巡抚镇压之后,虽然灾情并没有减缓多少,流离失所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但到底是无人再敢闹事,表面也算一派和谐。
不过这种假象,最容易被打破。
那些赚着百姓的钱却罔顾百姓之命的人,都该死……
“殿下殿下,你瞧我在仓库里发现了谁!”
欢快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美人的思绪,她敛去眸中阴翳,微弯眉眼转身,本想问这咋呼的丫头因何事高兴,却见一抹颀长的身影手足无措地被人拽来甲板。
而后追来青缨喘着气赶紧拉开半夏拽人衣袖的手,复而按着对方的头行礼赔罪:“望殿下恕罪,半夏她无意冒犯小爵爷,只是一时急切失了礼数。”
大大咧咧的半夏这才反应过来,她同青缨和船上管事去仓库清点时,发现躲藏的人后为了让颜珂高兴,自己竟逾矩伸手拉了良家闺男的衣袖,在众目睽睽中跑来甲板,而且这良家闺男还是未来的长阳正君!
啊!
她名声不干净了!QAQ
“殿下姐姐对不起,我只是想着你见了正君哥哥会高兴,就鲁莽行事将其拉过来了……”小丫头低垂着头可怜巴巴地道歉,颜珂看了眼一个个扒在舱门处八卦的随行官员们,不免按了按发疼的额角,颇为无奈道:“行了,你同青缨先下去吧,日后在外注意点便是。”
“是。”
她乖乖跟着青缨离开,顺手关了通往甲板的木舱门,那群被女帝和长公主精挑细选出来的大人们则是过来刺探口风:“青缨姑姑,此事可要向陛下和镇国将军禀报?”
“不必了,各位大人请回去歇息吧,殿下自有安排。”青缨笑意盈盈地行礼,这些人是忠心耿耿的护皇派,即便八卦也不会出去乱说,只是小爵爷如此偷跑过来,想必镇国将军会生气吧?
于此同时,回府后看见陶晟儒留下的书信,某个爱子如命的大将军气得拍碎了一张黄花梨桌子,甚至破口大骂:“这个逆子!真是气煞我也……好你个长阳,竟敢拐我儿去那等穷山恶水之地受苦,来人备车,我要入宫找陛下理论!”
“啊秋!”
颜珂正欲询问面前不知所措的公子,怎料没由来地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暗道定是某个老母亲在骂自己,却见面前笼下一片阴影,她抬头,那位剑眉星目的公子已经脱了外衣披在她身上,关心道:“殿下,这里风大,我们进去再说吧……”
他露出一抹憨笑来,眼里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生怕颜珂赶他回去。
对方却是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脸上的奶膘,嗔怪:“你这般倒是将我害惨了,回去后将军定要砍了我。”
“不会的,我同阿娘留了书信,此事与殿下无关,是我想来陪殿下才偷溜到仓库里躲着的。”陶晟儒乖乖巧巧地由她捏着脸,语气又软又奶,让人生不出气来,颜珂只好无奈一叹:“你娘教你学武可不是用来干这些事的,以后不许再任性了。”
“好。”公子点头,至于听进去没有就无从得知了。
反正妻主在哪他就在哪,他要保护妻主,妻主这么娇软可爱,绝对不能被刁民欺负了去!
某人暗戳戳地想着,根本没发觉自己的内心已经给对方换了一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