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没有意外,意外还是发生了……
第二天一早,林川便溜达来了京师的方仓总部,找公孙堂询问昨日户部对账情况。顺带将朱肇煇请求方仓去山东经商的事情,说了出来。免费地皮,加上10年免征赋税,听上去着实像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公孙堂一听要去山东开方仓,那脸拧巴得跟苦瓜一样,连连摇头。
“东家,我劝你还是快些打消这个念头吧。”公孙堂轻声叹息着。
“怎么的,听兄长的意思,那山东就是龙潭虎穴咯?”林川反倒来了兴趣。
“此地自古民风彪悍,百姓好习武,出草莽。加上经常招灾,响马众多,就算是押镖的镖师,在山东境内想自由穿行都实属不易,您想想我们这些做货运买卖的商人,不是货在路上,就是钱在路上。需要多少人手,才能保其周全啊?”公孙堂一脸苦笑。
试想一下,方仓长期往来京师与顺天的商路,向来都只敢走水运或者官道,在山东地界可谓多一步未知路都不敢走,就是这么个原因。
“这么猛的吗?难道朝廷官府就不管?”林川纳闷道,按理说山东紧邻顺天府,朝廷不至于这么软蛋。
“管?如何管?正所谓救急不救穷,山东的穷是天灾,亦是人祸。”公孙堂说这话时,还不忘起身,去往门外多看了两眼,这才关上门娓娓道来。
在过去他为官之时,就有耳闻。当年朱棣起兵靖难,打的时间最长,死伤最惨烈的就是在山东这块地界。山东紧邻北平,抽调了大量的兵马,毁坏的村庄农田城池不计其数。等到朱棣称帝以后,不管是挖掘运河,营造顺天府,亦或巩固边塞,因地理位置,征用最为频繁的就是山东的男丁。
试想一下那些被朝廷压榨多年,回到家中的汉子,对朝廷会是什么态度?但凡手里有把修脚刀,看见作威作福的官吏,就想上去给他们来上一刀了。
所以山东的官府与百姓的关系极为紧张,加上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折腾这块地界,永乐年以来,几乎是年年各地分批遭灾,一下闹蝗虫,一下闹水患,一下又干旱,饥荒以后接着就是瘟疫,换着法的折腾人。所以但凡做大买卖的外地户,都不太愿到山东这块地界发展,那就是块江湖匪气鼎盛的是非之地。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对了,那你对鲁王驻扎的兖州府了解多少?”林川继续问道。
“这一代的鲁王朱肇煇是个好王爷,名望颇高。兖州府在他的经营下算是山东少有的安稳地界。但鲁王一脉,人丁单薄,顾住一个兖州已实属不易,出了他的地界,他这山东王爷可就说不上什么话了。”
公孙堂其实也稀罕那王爷开出的条件,只不过这钱不好挣,且不说山东境内民风“淳朴”,就是像方仓这种,需要大量年轻男性劳动力的密集型产业,都很难招到适龄的工人,你要问为啥?看看现在在运河线路上劳作的工人,还有顺天府里没日没夜修城的工匠,就知道为啥了。
“看来山东是块是非地,能不碰就不碰呗。”林川说到这里,想起来了一个重要的事情,沈青萍现在还在山东的莱州府开时之沙的分店,不知道她最近的进展如何?
“东家,既然聊到了生意,现在遇见点麻烦事了。”公孙堂如此称呼林川,表明眼前事是他摆不平的了。
“是不是夏原吉那老东西找你茬了?”林川就知道。
“知我者,东家也。昨日对账其实大家还是挺愉快的,包括我说的赠送了一成商品,损毁两成。夏大人也表示认同,但他认同不代表朝廷认同,需我们方仓自行承担,这要是算下来,按照分账原则,我们本可盈利240万两,把损失都算我们头上,就只剩下190万两了,有点……不厚道。”公孙堂说得已极为含蓄。
“大哥你脾气真好,像这种货色,我都是当面骂他不要脸。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户部衙门把场子找回来。这群只吃不拉的貔貅兽,看我不小刀拉屁股,给他们开个大眼出来。”
林川怎受得了这种窝囊气,二话不说跟公孙堂告辞,出门就翻身骑上马蛋,径直向着户部衙门冲去,跟有人烧他宅子一样火急火燎。
户部衙门紧邻皇宫,近南旗街,算是六部里最热闹之地。因为户部还有另外一个职能,负责全国的盐引开支勘合,每日放榜,所以门口总是拥挤着大量商户,等着接单赚钱。林川骑马而来,吓到了不少路人,守门的官兵还想上前说道几句,毕竟户部衙门的规矩,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骑马乘车而来,以免发生堵塞。
只可惜,当林川翻身下马,亮出那正二品的腰牌之时,守门的衙役吓得连连磕头,一句阻拦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夏抠门在吗?”林川冰冷问询。
“呃?您问的是我家尚书大人吧?”衙役只敢如此猜测,“夏大人正在府中用膳。”
“我都气得吃不下,他倒先吃上早食了?”林川甩手将缰绳丢给了衙役,“牵我马去马厩好生喂养,记住,它只吃牛肉。”
“吃肉?”衙役也是第一次得见如此神马,不敢怠慢。
林川虽身着便服,但腰间牌子过于扎眼,从进户部衙门到进入内堂,全程都没有一人胆敢上前阻拦。
此时夏原吉正在偏厅就着一点咸菜喝粥,林川直接推门就进,吓得夏原吉差点给喷出来。
“夏抠门好胃口啊,这么晚才早食?”林川斜眼看了夏原吉一眼,自顾自地在偏厅转悠起来。
“方大人莫说笑了,在下这是参加完了早朝,刚回来坐下垫吧两口。方大人吃过没有?要不对付一口?”夏原吉本是一句客套。
“没吃,赶巧了,那就一起吃呗。”林川可不跟他客气,就这么坐在了夏原吉的对面,拿起一旁的碗筷,自己从木桶里盛了一碗,安安静静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