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时念。
短短五个字,戳中了陈简行的软肋。
他神情一滞,望着茫茫雨幕轻呵一声,嘴角笑容阴鸷:
“因为……她不听话。”
不听话的孩子,要受到惩罚。
傍晚,根据天气预报显示,原本要停的雨却还在下,并且完全没有结束的征兆。
小溪的水位漫出,整片驻扎地水汪汪的一片,再这样下去,极有可能会出现一种情况:
夜里人在帐篷睡,睁眼魂在天上飘。
而海上风浪太大,夜间行船不安全,在求生专家的建议下,节目组决定暂停拍摄,所有人紧急撤至岛中心的高地休整一夜,等第二天雨停了再离开小岛。
下雨、天黑、负重、爬坡,buff叠满,时念如同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
“额错了,额真的错了,额当初就应该听你的安排,把这期节目翘了。”
纪遇一句废话没说,指指她身后的背包,两个字:
“给我。”
“算了吧,您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万一把您累坏了……”
话未说完,纪遇直接伸手把包抢走了,空着的那只手强势地握住她的腕子,昏暗的树影下,他的眸子水洗过一般明亮:
“走吧,我的大小姐。”
大小姐……
你别说,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偶尔听一次,还怪亲切的嘞~
时念乖巧地跟上他的脚步,趁着周围没有摄像机跟拍,兴冲冲地分享起自己的新发现:
“纪保镖,我怀疑陈简行是从平行时空穿过来的未来人。”
短短一句话,要素过多。
饶是纪遇智商过人,还是半晌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你现在不信玄学,改研究科学了?”
“你还怪看得起我嘞,就我这智商,你觉得能研究什么科学?”
纪遇语调微扬,揶揄道:
“走近科学之我和猪猪侠只隔了一瓶酒的距离?”
时念呵呵冷笑:
“你信不信我让你明天上社会新闻?”
“说正事吧。”
纪遇敛眉,表情严肃起来:
“平行时空、未来人,你猜想的依据是?”
时念干咳两声,模仿陈简行的语气重复一遍他的话:
“因为我和你的相遇,是在梦里。”
“有一类人总喜欢用很离谱的理由掩盖更离谱的真相,以达到糊弄戏耍他人的目的,陈简行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纪遇脚步一顿,偏头扫过她沾了雨水的侧脸,心跳得很快,脑海里纷纷杂杂闪过许多画面。
“念姐,你真在大润发待过?”
“当然不是了,如果我说是在梦里学的,你信吗?”
“纪遇,你相信玄学吗……直到那天我遇到了一个白胡子的老爷爷,他告诉我他是神仙,能预知未来。”
“你还记得上次我提过的算命先生吗?他告诉我可能会有刁民在荒岛谋害朕。”
“……”
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所谓的梦和算命先生都是杜撰,她应该和陈简行一样都是从未来穿越而来。
未来的那个她经历过很多苦难,对自己、对亲情、对爱情丧失了希望。
所以才会对陆佑川避如蛇蝎,才会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一次次远离他……
纪遇紧了紧手掌,握着她纤细的胳膊,眼底一片酸涩。
这么一个瘦弱的人啊。
她是怎样熬过一个个孤独无助的夜晚,最终涅槃重生的?
她又是以何种心情藏起悲伤,对着镜头发疯大笑的?
心脏一阵钝痛,如细细密密的雨水,将他包裹缠绕。
“时念。”
他压下心中千头万绪,倾身将她拥入怀抱,低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庆幸:
“谢谢你。”
时念一头雾水地眨巴下眼睛:
“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没有放弃自己,坚强地活了下来。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勇敢地奔向爱情。
也谢谢上帝,把你送到我面前。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收紧胳膊,来宣泄内心复杂的情感。
“大哥……”
时念被他勒得快要窒息,扑腾着胳膊艰难出声:
“能不能先把手撒开?我要嗝屁了。”
纪遇骤然回神,松开胳膊,和她说了声抱歉。
但微微泛红的眼睛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舍不得移开,眸底数种情绪交织,波涛翻涌。
时念察觉到他的异常,小心翼翼地抬手碰了下他的额头,喃喃自语:
“这也没发烧啊,怎么就突然犯病了呢?”
纪遇反握住她的手,吐出一口气,故作轻松道:
“突然得了一种不抱人就会死的病,不过现在痊愈了,走吧。”
时念有点不放心,跟在他身后碎碎念:
“你确定没事?节目组请了医生,别硬撑。”
“放心,真没事。”
纪遇笑望着她,语调松快不少:
“说点正经事吧……那个要害你的刁民,露出狐狸尾巴了吗?”
“何止露尾巴啊,刀都要掏出来了。”
时念状似无意地抬头,目光落在混乱人群中、时不时回头往两人身上瞟的陈简行,轻扯了一下唇角:
“纪遇,要不要搞波大的?”
纪遇顺着她的目光瞟了一眼,似懂非懂:
“你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把他绑了?”
“……”
时念无语:“你的法律词条都白背了?”
“那是?”
“你低头。”
纪遇不解,但乖乖照做。
俯身的刹那,一片柔软落到他的脸颊。
那抹浅淡的温热,似溅入深海的火苗,瞬间点燃了他被大雨浇得冰凉的心房。
也灼伤了陈简行的眼睛。
他眼神一黯,隐忍了一天的怨气几乎要冲破天灵盖喷涌而出。
可恶的女人!
竟然敢羞辱他、背叛他!
凭什么?谁给她的勇气?
陈简行越想越气,暴虐的情绪无处排解,甩开肩膀处的背包,狠狠地向一旁的石块掷去。
“砰!”
一声巨响惊呆了所有人。
工作人员惊慌地上前询问情况:
“陈老师,你没事吧?”
外界的声响将他从崩溃的情绪中拉出。
陈简行理智回笼,大口喘着粗气。
不行!现在还不能动手!
他颤抖着手去背包里翻找药瓶,不巧的是,刚拿出来就被旁边的人撞翻了。
小小的塑料瓶瞬间滚进泥土,融入了黑沉沉的夜色中。
一如他失控的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