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原本悠闲平和的孤儿院忽然忙碌起来。
到处都是大人们匆匆的脚步声、不自觉压低声音的短促交谈声,以及孩子们因不清楚状况而有些害怕的哭闹声。
一种明显的恐慌情绪在蔓延。
只因为,一艘星际战舰降落在了离这二十多公里的地方!
二十多公里,很远吗?
一点都不远,甚至该说太近了!
匆匆赶回来的恒立刻下达了指示——撤离!
不是每个人都理解。
这家孤儿院倾注了他们太多太多的心血,校园里的每一朵花,每一株草都充满了回忆,谁能舍得?
但刚才钢铁巨兽出现在空中,其阴影笼罩大地之时,任谁都感受到了那巨大的压抑感,窒息感,以及自心底深处涌现的惶恐与不安。
因而,在恒一反常态的强势要求下,在她的个人威望加持下,指示还是很快被传达了下去。
“带食物!食物!”
“把孩子们都聚集起来!”
“去操场上集合!”
“这些东西不要了!都丢下!”
“你拿这些……好吧,照片拿上吧,反正也不重。”
“唉,要是鸡哥在这就好了,他的能力这时候能派上大用场!”
“别废话了,快点吧!”
……
校园里到处都是类似的催促声。
而恒则站在操场的升旗台上,微微蹙着眉,神色镇定之余又不失凝重。
身为孤儿院主心骨的她,与其去收拾东西,维持秩序,倒不如站在这里稳定人心。
果然,见到她站在这儿,神色镇定,匆匆忙忙赶来操场集合的人都松了口气,感觉心里一下子有了底。
不过,见到她微微蹙着的眉头,凝重严肃的眼神,所有人又都立刻意识到了情况的紧急,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但这时候的紧张,已经不是之前的慌乱了。
大人们开始主动安抚身边的孩子,帮忙维持秩序。
很多时候,保持一定程度的紧张是有好处的,它能有效抑制一些不合时宜的、非必要的争论,调动人们的情绪,提高行动力和办事效率。
几分钟后,眼见人都到齐了,恒拿起一个喇叭,打开开关后,先咳嗽了两下试了下音,然后短促而平稳地说道:“情况紧急,我就不说废话了。”
“刚才天上那艘钢铁飞船大家都看到了,现在它就降落在离我们二十多公里的地方!”
“他们非常强大,强大到去试探他们都无比危险!”
“没人知道他们是不是愿意跟我们和平相处,但我认为,来者不善的可能性很高!”
“所以我决定立刻撤离,远离那艘飞船!”
“或许是我自己吓自己,我也希望事后发现一切都是误会,但是,我们不能将自己的安全交到别人手上!这毫无疑问是愚蠢的!”
“不要让天真和侥幸的想法毁掉我们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
“总之,我们立刻离开这儿!”
“我知道你们舍不得,我也舍不得!”
“我清楚地记得我们大家一起建设这儿的点点滴滴,可现在不是留恋这些的时候!”
“我们能建起一家孤儿院,就能建起第二家!”
“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怕什么!”
“没什么好怕的!”
仅仅一分多钟,恒就把话说完了。
她简洁明了地说明了现状,向所有或已经知道,或还不知道的人告知了撤离的决定,并解释了原因,又抢先用一句“或许是我自己吓自己,我也希望事后发现一切都是误会”和一句“不要让天真和侥幸的想法毁掉我们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强行堵住了所有质疑的声音。
最后,她又安慰了一番满心不舍和担忧的众人。
她的安慰没有那些苦口婆心的劝说和细声软语的安抚,而是带着强大的自信与豁达,散发着无与伦比的个人魅力!
不过是从头再来罢了!
明明是紧急撤离,甚至还要丢下以往辛苦建起的一切,在她眼中却仿佛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偏偏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胜过了无数句劝说。
落日余晖下,她神色和话语间的自信与豁达带着耀眼的金色光芒,熠熠生辉!
牧北还是离开得早了些,没能看到这一幕。
否则他一定能明白,那天在炎狼眼中看到的憧憬是什么。
最后,恒一挥手,道:“出发!”
然而,刚走出校园不久,一道灰黑色的影子忽然从空中急速落下,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她。
进化者的五感非常敏锐,此时又情况特殊,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巨大的喧哗,因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来人没有开口相告,而是将要报告的情况写在了纸上。
恒扫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脸色也忍不住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略一思索后说道:“去把烈风叫过来。”
话音刚落,忽然又有人报告说,守卫队队长烈风带着炎狼等几名守卫,有事要找她。
……
时间紧迫,恒没有问烈风他们找她有什么事。
因为任何事情,在她接下来要说的事面前,都得让步。
他们几人一过来,恒便开门见山地说道:“那艘飞船朝我们这过来了,小飞的【敌意锁定】已经确认它的目标就是我们!我们需要人断后,想办法阻拦它或引开它!”
因为从小跟在苍龙身边,恒知道的事情比一般人多。
她知道,在穿过头顶的大气层后,不是什么天堂,而是浩瀚无垠的宇宙。
那些璀璨的星光,来自于数千,数万,甚至数亿光年外的遥远星球。
光年是什么?
小时候的她好奇发问。
苍龙说:“光走一年经过的距离,大约是9.46万亿公里。”
她听后惊讶地合不拢嘴。
自那之后,她曾无数次仰望星空,为这来自宇宙深处的浪漫相遇惊叹不已。
浩瀚,古老。
这就是她对星空,对宇宙的认知。
一个有办法跨越那份浩瀚的文明究竟会有多强大?
恒不知道,但她可以想象得到。
因而,她知道断后意味着什么,知道最惨烈,同时也最有可能的结果又是什么。
她不会假装没想到这点,不会自己骗自己说他们还能回来。
那样做除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外,毫无意义。
让他们去送死,自己却闭上眼睛,自欺欺人,妄图逃避良心上的谴责吗?
不!她要睁开眼睛!
牧北的感觉没有错,恒是个纯粹,却又不那么纯粹的人。
这句话也可以倒过来说。
她心眼多,懂得伪装自己,却不是个虚伪的人。
二者矛盾吗?
一点都不矛盾。
前者是为人处世,后者是本质与初心。
它们是表与里的关系。
谁说纯如白纸才是赤子之心?
七窍玲珑心,同样可以是一颗赤子之心!
恒冷静地扫了一眼长长的队伍,那些不安的,那些镇定的,那些强装镇定的,全都落在她眼中。
终究,惶恐和不安不是简单几句话就能彻底扫清的。
少女看向烈风等人,神色凝重。
她朝他们深深鞠了个躬,接着抬起头,没有说“一定要回来”之类的话,而是直视着他们,认真说道:“必要的时候,能请你们死在那儿吗?”
烈风等人一愣,旋即微笑道:“当然,我们正是为此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