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罗山……”
祝拾愣怔片刻后叹了口气。
“难道还是不可以?”我介意地问。
“倒不是不可以。如果你真的有那么了不起的力量,无论是要加入罗山,还是要做其他事情,我都没有理由或者资格去阻止你。”
“那么,你是认为我对于自己的力量弄虚作假?”我认为她这种反应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而她却是摇头:“我没有怀疑你对于之前战斗过程的叙述。”
你倒是怀疑一下啊。
我都已经打算当场演示了。
“之前我是认为你在战斗方面存在缺陷,所以才会反对伱加入罗山;而现在则截然相反,强大也有强大的糟糕之处。”祝拾似乎在顾虑着某些事情,又看向了放在地上的遗体碎块,流露出了哀伤的颜色,“详细的原因我之后会对你好好解释清楚,现在还是先处理堕落猎魔人的遗留问题吧。”
孔探员似乎是祝拾的熟人,看到熟人变成恶人并死去,她的情绪想必非常复杂。
“抱歉,我之前没有打算动手杀他。”我说。
“不用对我道歉,我知道杀死他的不是你,而是其他未知原因。就算真的是你杀死的,错也是错在孔探员,不在于你。”说到后面,她浮现出了惭愧的表情,“况且……我才是负责这片区域的猎魔人,这原本是我应该承担的杀业。”
原本我还为害死祝拾的熟人而生出些许没什么道理的歉意,现在反倒是她对我感到了愧疚。我这才想起来,孔探员还在伪装自己的时候跟我说过,祝拾不愿意我加入罗山的其中一条理由,就是不希望我杀人。
那句话应该不是孔探员随口说说的,祝拾确实有着非常天真的一面。
孔探员并不是被我直接杀死的,但是他的死亡必定有我的原因。而且与上次的堕落猎魔人不一样,孔探员在我这里的印象始终是人类。我或许应该产生杀人的罪恶感,然而我的心中毫无感触。
我反而是更加惋惜于孔探员死亡之后,很多我所不了解的真相就这么埋葬在了黑暗之中。
堕落猎魔人事件显然还存在着诸多谜团,孔探员是从哪里得到这种力量的?为什么他在最后突然自爆死亡了?上次的堕落猎魔人为什么会认识我?十五楼房间的仪式法阵和洞穴是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把游戏速通之后发现还有很多收集要素没有拿全,现实也无法重新来过,似乎只能投身于下一场冒险。
无法再次通过孔探员进入阴影世界也令我深感遗憾。
阴影世界的内部情况我无法用人类的语言形容,甚至连我自己都弄不清楚身处于那里具体是个什么感受。硬要说的话,如果把我这个存在比喻为一段软件程序,那么进入阴影世界这种行为就好比是强行用文本软件打开视频程序,差点就把我变成了一段不知所谓的乱码。
所以我只好用力忍耐了下,才在那里维持住了自己应有的存在和思考。
祝拾之前听我说到这里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加奇怪了,像是完全搞不懂我在说什么。我也搞不懂,就是跟着感觉走而已。
原本我是打算在那里多观察观察的,但是想着万一孔探员趁着这段时间逃跑就不好了,而且只要把他抓住就还可以让他再次打开通道,这才连忙赶了回来。却没想到……
与祝拾道别之后,我又在附近找到了孔探员破碎四散的其他遗体部件。当然不是多么大块的遗体,仅仅是根在爆炸中四散掉落的手指罢了,而且还被火焰烧成了焦炭。出于缺憾情绪,我捡起来带走了。或许因为这是在他死亡前被烧成焦炭的,所以还保留着堕落猎魔人形态的模样,颇具纪念价值。
称之为“纪念品”可能会显得我有些变态,今后的我或许还会遇到很多怪异事件。相较之下,这根焦炭手指肯定算不上什么。只是至少对于当下的我,这个东西还是有点意义的。
一天后,也就是今天清晨,我和祝拾约在大学附近的公园里见面。
或许是她那里做了什么,虽说我做出了劈断烂尾楼这么大动静的事情,也始终未见官方人员来找我谈话,又或者她就是那個负责与我谈话的官方人员。
她依旧穿着白色女士衬衣和黑色半身裙,背着黑色大号吉他盒,打扮得像是个乐队女子。
相较于昨天,她的脸色已经镇定很多,似乎已经处理好了熟人变成恶人并死去带来的情绪,也可能仅仅是将其全部深藏在了内心的柜子里。
周围没有其他人,我们可以随意谈话。而现在她是作为罗山猎魔人,要同我正式商量商量我今后的问题。
她先是拜托我实际演示了自己把身体转化为火焰的技能。我照做之后,她一边围着我走动观察,一边露出了像是见鬼一样的眼神。
“……虽然我是没有怀疑过你说过的话,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我的眼睛没问题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这个技能真的有那么厉害吗?”我好奇地问。
“已经不是厉害不厉害的问题了,这是神技。”她给出了评价,“把自己的身体自由自在地转化为自然元素,在猎魔人的世界,这被认为是‘显灵’之力,通俗来说就是‘元素化’。这种技能被猎魔人们视为神明或者仙人的特征。虽然也不是没有其他能够强行模仿这种神技的方法,但基本上都有着某些条件或者代价,亦或是限制,不可能像是你一样自然而然地使出来。”
我以毫无真实感的心情接了一句:“也就是说,我是神明或者仙人?”
“……这就要看你是如何掌握元素化的了。”她似乎也觉得那有些离谱。
闻言,我回忆了下自己过去的经历,然后对她做出了解释。
我学会元素化——或者说“第二形态”的过程并不复杂。
祝拾和孔探员似乎都认为火焰能力者比起“超凡者”,更加像是“拿着强力武器的凡人”,其实正常形态下的我确实也有那种感觉。
过去的我始终觉得自己与火焰之间有着无形的隔阂。当我在操纵火焰的时候,就好像是在对着手下发号施令,总是存在着一个“我发出指令”到“火焰接收指令”的间隔。无论再怎么练习,都像是在培养我与火焰之间的默契度,而不是真正的如臂使指。
按理说我的火焰就是我的精神,不应该存在这种说不上来的延迟。所以我只好建立这么一个假设,那就是“我本人的精神”和“已经转变为火焰的精神”是存在差别的。
进而,我就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我无法如臂使指地操纵火焰,是因为我依旧是人类,而不是火焰本身,那么我来成为火焰不就可以了吗?
而为了落实这个念头,我选择了非常简单粗暴的做法。
我用火焰点燃了自己。
除非我有那个意思,火焰就不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伤害。我能够直接把火焰填充在自己身体内部的每一处缝隙里,感受着自己与火焰合二为一的滋味。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与火焰之间终于变得不分彼此。
我自身变成了火焰。
这个过程其实连我自己都是稀里糊涂的。
听完我的叙述之后,祝拾目瞪口呆。
“你这种做法……”她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我只能说,真正的神明和仙人对于自己达成元素化的过程,虽然无法对旁人用语言述说,但自己肯定是非常清楚的。对于前者,那是与生俱来的状态;而对于后者,则是一种悟道的成果。
“至于你这种随便逮着个不知所云的点子,练着练着突然就会了的情况……根据我的见识,你的做法是没有其他例子的。”
“原来如此……”
看来我与神明和仙人果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作为超能力者,我显然非常特殊。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对于自己的“与众不同”感到开心,这种特殊性似乎意味着我难以找到其他参考例子,加大了我摸索出自己超能力觉醒原因的难度。
“我大概也明白了过去你为什么总是遇不到怪异。”她释然地说,“怪异与怪异会互相吸引,但是物极必反,你的力量过于巨大,怪异反而会主动退避你。不止是有着本能和智慧的怪异之物会退避,就连作为现象而存在的怪异都会不知为何无法与你发生关系。
“而这原本是会发生在绝大多数大无常,以及极少数力量过于强大的猎魔人身上的特殊现象。”
我听到了新的名词,不由得好奇起来:“‘大无常’是什么?”
“所谓的大无常,就是君临于罗山顶点的最强猎魔人们。”她解释,“他们力量强大,数量稀少,如今坐镇在罗山的大无常只有十位不到。”
“你说他们力量强大……具体有多么强大?”
提问的同时,我自己也在心里揣测起来。考虑到罗山这类组织没有成为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也没有在历史上留下过属于自己的记录,大无常们的力量应该不会超过古代军队的水平,最多最多也不会超过现代军队。
只不过……连我都有信心能够战胜古代军队,最强的猎魔人们真的做不到吗?
还是说我太小瞧军队了,自古以来的军队都有着压制如我这般超能力者的底牌?
而接下来,祝拾说出了非常荒唐的话语:
“排除在历史上或许存在的某些特殊例子,据我所知,大无常们普遍拥有能够单枪匹马摧毁整个国家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