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上午,郁初都坐在客厅,没什么事做,光看漫画书。
外面很安静,什么动静都没有。
中午,郁初本来想下楼去买个面包垫肚子,但是,爬楼不方便。
粥不顶饱,肚子叫了一声,郁初视线落在在桌上放了一上午的番茄牛腩上。
香味还很浓。
下午,郁初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他昨晚没睡好,今天睡得很沉,一看手机,都五点多了。
手机上有几个吴桐的未接来电,郁初没有搭理,肯定又是催他回学校。
反正以后他都不想回去上学了,也没必要再理。
但想了想,郁初还是没把吴桐的号码拉黑。
刚放下手机,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隔音不好,就这点不好,什么动静都听得清楚。
但也就这点好。
郁初一愣,从床上下来,去客厅,又回房间,把简历从枕头底下拿出来,放回桌上。
脚步声停了。
似乎还是停在他家门口。
郁初站在原地,没动。
门被敲响,还夹带着林昭累得不行大喘气的声音:“郁初哥你在家吗?”
郁初扭头就往卧室走。
半分钟后,郁初开门,和林昭来了个眼对眼。
林昭立马就挤进门里,“我去你们班找你没看见你人,就知道你肯定没去学校。”
林昭和郁初平时其实也不是一起回家,但自从之前郁初因为他妈的事无故旷课之后,林昭就必须得跟郁初一块儿走,除非他奶奶来学校接他。
虽然两人每次都在路中分开。
郁初懒得管他。
越过林昭头顶,郁初瞥了眼外面。
没有别人了。
对门那张广告,依然夹在门缝里,一动都没带动。
郁初面无表情关了门,一转头,就看见林昭一个劲地盯着他的脸看。
“郁初哥!你又打架了!怎么没有喊我!”林昭绕着郁初走了好几圈,郁初脸上的伤很明显,看起来伤得不轻,肯定不是那天晚上留下的。
郁初懒得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走回桌边正准备坐下,林昭又突然怪叫了声:“郁初哥你腿怎么断了!谁打的!我帮你去报仇!”
郁初才睡醒没多久,脑子都没清醒,一听林昭乱叫就头疼,“闭嘴,没有断,就是肿了。”
林昭眨眨眼,松了口气,没有断就好,但他还是很担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啊郁初哥。”
“没什么。”郁初没有告诉他的打算,本来这事儿就跟林昭没关系,他并不想把林昭扯进来,林昭也没必要知道。
林昭失落地哦了声,抓着郁初胳膊又把他上下检查了一遍,搞得郁初不耐烦地推开他凑得很近的脑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林昭就只能跟着一块儿坐下来,但没再追问,他知道郁初什么性子,想说的肯定会说,不想说的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都不会说,不过,目前还没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问过。
这么想着,林昭的视线缓缓落在郁初脖子上。
郁初眯了眯眼:“看什么?”
林昭连忙坐直了,摇头:“没什么……那是什么!郁初哥你买的吗!哪家店买的啊,好香。”
林昭视线直勾勾落在还剩了一半的番茄牛腩上,肚子跟着咕噜叫了声。
他哪知道哪家店买的。
郁初没说话,林昭咽了咽口水,“郁初哥,我能尝一口吗?”
郁初很冷漠地说:“不能。”
“你要是饿了,我给你下碗面。”
还好还剩了点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下成功。
林昭也不是真的想吃,他就是怕郁初看出自己想拿刀逼问他的想法才找了个借口,他连忙摇头,从包里翻出来一袋饼干递给郁初,“我奶奶早上给我的。”
“你自己吃。”郁初没接,他看了眼外面天色,已经要完全黑了,“你该回家了。”
林昭也知道自己不能太晚回去,奶奶会担心,只好恋恋不舍起身道别,走之前问郁初,“郁初哥,你明天来学校吗?我给你带跌打损伤的药酒。”
看得出来郁初身上的伤不轻,林昭倒是想现在就回家拿,但是他一回家,他奶奶肯定就不放心再让他跑出来了。
“不用。”郁初拒绝得干脆,看着林昭的细胳膊细腿,沉默片刻,“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没手机。”
郁初:“……”
“学校小卖部电话。”
林昭哦了声,“一般也没啥事吧。”
再说,郁初又不是以后都不去学校。
郁初嗯了声,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是不去学校了又不是死了。
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林昭。
“快走。”郁初下逐客令。
林昭老觉得今天的郁初怪怪的,摸了摸脑袋,趁郁初不注意,把奶奶给的那袋饼干扔到椅子上。
林昭一走,家里就又安静下来了,一扭头,郁初就看见椅子上的饼干。
郁初一点也不喜欢吃这玩意儿,但林昭喜欢,林昭就喜欢吃正经饭菜以外的东西,林昭奶奶一直不让他吃,但还是会给他买饼干或者别的零食。
都说了让他拿回去。
面无表情把饼干揣进怀里,郁初挪回卧室,站在窗边,正巧看见路灯下,林昭蹦蹦跳跳往外走。
无声扯了下唇角,郁初翻了翻书桌抽屉,把林昭给的饼干小心翼翼放进去,又在里面翻了翻,翻出来一袋子小面包。
这玩意是他妈以前给他买的,让他放学回家饿了先吃着垫垫肚子,不是楼下小卖部那买的,是从大商场买的。
他妈去世后,郁初就没吃过。
隔着完整无损的包装袋,郁初数了数里面一共有12个小面包。
够陈商吃了吧。
算了,陈商是个骗子,他只配吃六个。
手都拿上剪刀了,又放下了。
算了,陈商不来了。
这个晚上郁初又没睡好,不是被痛的,是他梦到他妈了。
他妈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人瘦得厉害,絮絮叨叨地说他以后要多交点朋友,不要像以前一样打架,自己也要好好过,要学会煮面。
郁初一声没吭,心里就想着,他得多赚点钱,多赚钱,才能给他妈治病。
早上,郁初被很大的动静吵醒。
脚步声,还有什么哐哐哐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像好几个人搬着重物,从楼下上来的,然后又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了。
郁初脑袋昏昏沉沉的,反应了一会儿,连忙从床上翻身下来,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他怀疑自己的肋骨又断了一次。
但现在顾不上这个。
好不容易到房门口了,忘记拿东西了,郁初又回头,把那袋子小面包揣怀里。
陈商新买的床有点大,他是按照家里的床尺寸买的,没预估过这旧小区的楼梯能不能把这床运上来,几个师傅运得很吃力,陈商还让他们尽量动作轻点。
但哪里是说轻就能轻的,动静还是大。
陈商只能担忧地看了眼郁初家的门。
没什么动静。
问过楼下老头了,说郁初昨天一天都没出来,今天也还没出来。
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吵醒。
陈商头一次产生带小孩真累的想法。
明明以前他在小孩儿堆里都是游刃有余的,怎么现在就是在郁初这儿碰壁了。
等师傅把床搬进了屋,陈商站在门口给几个师傅结工钱,他态度客客气气,给的钱又多,几个师傅连声道谢,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就走了。
师傅们刚下楼,对面门开了。
陈商正要进屋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正好和郁初那张充斥着“谁他妈打扰我睡觉”的表情的脸对上。
刚想说抱歉,就看见郁初把怀里的两大袋垃圾扔到了门口。
正好是他昨天给郁初买的那些吃的。
看起来是已经吃完了。
还好吃了,陈商还是挺担心郁初又吃那没什么营养的面包,这对正在养伤的小孩来说,一点也不好。
郁初冷着张脸,低头,又掀起眼皮,发现陈商在看自己这边,又立马垂下眼皮,把垃圾摆正,慢吞吞直起腰,脊背挺得笔直,正面对着陈商,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
看了几秒,没等到陈商开口,又扭过脸去,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一个音节,又闭上嘴。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陈商还是之前那副语气,不急不躁,温温和和的,就好像昨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没有。”郁初绷着脸,嘴巴又闭上了。
陈商点点头,捡起掉在地上的那张小广告,没扔,随手放进口袋,“那我先进去了?”
郁初张开嘴,喉咙里还是没能发出一个音节。
烦死了!
话虽那么说,但陈商人没动,站在那儿安安静静看着郁初。
沉默了那么一会儿,陈商才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这回看起来是真要进去了,他手都放门把手上,一只脚都要踏进屋了。
“我把你买的饭吃了!”郁初梗着脖子,眼睛一闭,踏出门三两步,眼疾手快地把怀里那袋小面包塞进陈商怀里,“这是赔你的!”
声音拔得老高,生怕别人听不见是这个理由一样。
不过看他的表情完全不是因为吃了自己买的饭,陈商不戳穿他,只不过这袋面包包装袋摸起来居然不是冰冷的,不知道被人抱着怀里多久了,一时之间陈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郁初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的耳朵,他突然庆幸还好自己昨天没一时冲动跟他父亲说自己不想再管这小孩儿。
陈商没拒绝小面包,说了句好的,唇角也微微往上扬了扬。
不过郁初没看见。
郁初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底去,两只手都快把拳头攥成石头了,他就站在离陈商很近的地方,声音跟蚊子叫一样又生硬地传出来。
得亏陈商耳朵好使,听见郁初说的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