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楼下,郁初是被陈商叫醒的。
没想到自己真的在车上睡着了,下车的时候郁初脸色都不太好看,等上楼的时候,他的脸色更难看了。
不知道是因为半夜太冷还是因为太困,原本能忍受的痛意现在被无限放大,走路都觉得要喘不上气。
郁初只能让陈商扶着自己上楼。
到家门口,郁初立马松开扶着陈商的手,“我进去拿钱。”
他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要我扶你进去吗。”陈商顺着他的话问。
郁初想都没想,“不用。”
“那就明天,很晚了,我不想在门口等半个小时。”
郁初怒了,“你什么意思?!”
这人讽刺他走得慢?
他家就那么点地方,就算他爬进去,也用不了几分钟。
陈商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郁初:“……你……”
“我看着你进去,以防你摔了我还能冲进来救你,去吧。”陈商眼底染上一点笑意。
他发现了,郁初只有在被激怒但又没有真的生气的时候,才真的像个孩子。
郁初:“……”
郁初现在一点都不想跟他争辩,脑袋一转,一个大跨步就进了屋,啪地关上门,几步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片刻后,疼得龇牙咧嘴。
放在书桌上的手机这个时候亮了起来。
郁初愣了下,也顾不得痛,直接拿起了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发的短信。
郁初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回去,兴致缺缺点开。
【我是陈商,记得吃药,早点睡,明天见】
神经病,他烦不烦。
刚想把手机扔回桌子上,陈商又发了条消息过来:【答应过你要告诉你的,你爸爸不是故意不回你的消息,也不是故意不回家,他有事情耽搁了】
眉眼搭了下来,郁初冷笑。
骗小孩儿的话术。
听着屋里完全没声了,陈商才打着手电下楼。
他确实是搬过来了,但房子还没打扫好,床都没运过来,还不能住。
到了车里,陈商才给秦方打了电话问他到了没有。
虽然说好了不需要接风洗尘,但两人还是约了一块儿吃饭。
一到地方,秦方就把他身上上下审视了一遍,“你跟人打架去了?”
陈商来得及,根本没回酒店换衣服。
头发有点乱,被风吹的,还被郁初不小心碰的,外套有抓痕,还有零星的血迹。
陈商愣了下,脱了外套,“没有,处理了点郁初的事情。”
秦方一脸无语,“这就处理上了?这么看那孩子不好带啊。”
“还好。”陈商想了想,“还挺听话。”
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秦方笑了,“你现在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年纪轻轻就当爹了,又不是你儿子,你这样还怎么找女朋友。”
陈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操,差点忘了,追你的女生还不少,你也生不出那么大的儿子。”
陈商没反驳,嗯了声,“你的律师证拿到了吗?”
“拿到了,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有点事想咨询一下你,顺带让你帮个忙。”陈商把郁初的事情来龙去脉给秦方说了一下。
秦方:“……”
秦方沉默了片刻,“我说你怎么突然找我吃饭,合着就是为了这种小事?”
“那倒不是,喊你吃饭的时候这事儿还没发生。”陈商笑了笑。
秦方哼着笑了声,听陈商这么说,秦方倒也觉得那孩子挺可怜,没爹没妈,要不是陈商来了,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换做他是不可能管那么多的。
“算你有点良心,但是把晚饭换成宵夜,也真有你的,不过这事又不大,你们去报个警到时候监控一查结果不就明了了?”
“我看有个人穿的衣服挺贵,怕中间出什么岔子。”
陈商毕竟初来乍到,对郁初学校的情况并不了解,也不了解那些人跟郁初有什么仇恨,要下那样的手,他跟郁初那么说,本来目的也是为了让郁初去医院,当然,给郁初找回公道也很重要。
“合着你是想要我的人脉,行,好说。”这种事对秦方来说就是小事。
陈商拜托他,秦方也能理解。
陈商这个人,要是对什么事儿上心了,那确实是事无巨细。
隔天一早,天还没完全亮郁初就醒了。
他晚上压根没睡好,胸口痛得厉害,骨头就裂了那么一点,不明白怎么那么痛,以前也没觉着自己那么不抗造。
吃了药也不管用。
也就迷迷糊糊睡了那么一会儿。
洗了把脸清醒一下,郁初数着警局开门的时间出门。
他倒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以前打架,都没被人捅到过警局。
还有点陌生。
要不是陈商提起,郁初压根想不起来。
拿着验伤报告,郁初拦住一个正要往里走的民警,直奔主题:“我要报警。”
见是个学生,民警问:“发生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五六点左右,在西边巷子口,我被五个人围殴。”
他脸上挂了彩,又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像个好学生。
小镇上打架斗殴的事常有,尤其是像郁初这个年纪的,他们不可能全都管。
除非撞见了现场。
民警皱了皱眉,“你认识他们吗?”
郁初说:“认识一个。”
“那行,那你登记一下,留个联系方式,回去等结果。”
民警说着给郁初拿了张纸就要走。
郁初觉得有些不对劲,想起陈商说的监控,“不用查监控核实?这是我的验伤报告。”
“晚点。”
民警说得很敷衍,郁初抿了抿唇,为了钱忍住脾气,“那你们能抓到人么。”
“看情况。”民警拿了份资料,含糊地回答郁初的话。
郁初不是傻子,就算他是,他也看出来了,对方在敷衍自己。
手指握了握拳,郁初耐着脾气问:“那要几天才能出结果?我能拿到赔偿吗?”
民警语气不太好了,“说了出结果会通知你,自己乱搞事还有脸来报警。”
这话一说,其他几个民警也冷漠地看了郁初两眼,又接着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郁初垂着眼,盯着脚尖。
见他没再说话,那个民警笑了笑就准备走了,他见过不少这种学生,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惹事。
人还没走出一步,胳膊突然被抓住了,力道还挺大。
民警愣了下,“你……”
郁初抬起头,脸色冷得很,“你不当着我的面查监控我今天就不走了。”
郁初知道,他今天一走出这里,这事儿肯定就得不到处理。
但他昨晚去医院花了那么多钱。
这点钱,他一定要要回来。
“我告诉你你现在这个行为叫袭警,你再不松手我就让你进去待几天。”
郁初还是没松手。
进去待几天又没事,他就是想要那笔钱。
民警也来了火气,刚想甩开郁初的手,就有个刚接了电话的民警匆匆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郁初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等另一个民警说完,本来脸色很不好的那个民警表情变了几次,最后看得出来在很努力地把自己的情绪压下去,对着郁初笑了笑:“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小同学,你刚刚说的是西边巷子口的监控是吧?我现在带你去查。”
态度变得太快,郁初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会儿,那民警就给他赔笑。
郁初:“。”
一时间有些没适应,郁初也懒得多废话,冷着脸说:“那去查。”
巷子口的监控是因为去年年底附近小区老发生偷窃案被闹得不行了才装上的,还算是新的,很清晰,还有夜视功能,总之把画面拍得很清楚。
郁初也很清楚地看见了自己被打的全过程,也清楚地看见了打他的几个人的脸。
记住了。
“这几个人都是我们局里的常客,很快就能找到他们。”民警说话客客气气。
郁初哦了声,“还有那个是我们学校的,你中午就能去把他抓回来。”
民警说:“好的。”
郁初:“……”
郁初有些别扭地扭了扭肩膀,面无表情地开了门。
然后愣了下。
陈商正站在外面大厅,背对着他,和一个民警说着话,面色沉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总之对面那个人点头哈腰的,态度,和跟他沟通的那个差不多。
稍微想一想,郁初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眼皮搭了下来,郁初扶着墙,准备一瘸一拐地离开。
哪知道陈商不知道是不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不知道怎么看见他的,突然喊了他一声。
郁初只能硬生生停住脚步,抬起头,硬邦邦问:“干什么。”
陈商走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胳膊,才又接着跟刚刚那个民警说话,“这是我弟弟。”
“谁特么是你弟弟……”郁初胳膊肘动了动,试图甩开陈商的手,但没成功。
安抚性地拍了拍郁初肩膀,陈商侧过脸贴到郁初耳边,“在外面给我点面子吧,我刚给他们说了我是你哥哥,总不能让人觉得我们是在骗人,这不是欺骗警察么。”
郁初:“……”
这话怎么那么不对劲。
他脑袋一动,偏过脸,正好看见陈商半张脸。
陈商长得和他们班同学都不一样,和郁初以往见过的每个人都不一样,说不上来,郁初一看他的脸,就觉得他肯定是学习很好的那种人。
总之就是他讨厌的那种。
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陈商扭过头的时候,还朝他眨了眨眼。
郁初:“……有病。”
然后他就闭嘴了,没什么兴趣地看着陈商继续和人交涉。
提到了什么要多久解决这件事。
对方说最快两天。
还能接受。
站久了,郁初就感觉脚腕有点痛了,只能把力道稍微放在陈商身上一点。
陈商也没回头看他,依然脊背挺得笔直。
明明就是年轻人,郁初老觉得他这气质像长辈级别的。
郁初:。
停住,什么长辈。
那是陈商自称的。
他可没有什么哥哥。
等陈商聊完,郁初已经开始犯困了。
一瘸一拐走出警局,陈商看了眼大太阳,“早上去你家,楼下小卖部的叔叔说你已经出门了,看来是我起得太晚了。”
他昨晚和秦方吃完饭回去已经都凌晨了,又办了点别的事,定了闹钟,还以为够早,没想到郁初比他更早。
郁初哦了声,“没让你来。”
“我也是证人。”陈商打开车门,示意郁初进去。
郁初站着没动。
“你早上怎么过来的?”陈商看了眼郁初的脚。
“关你屁事。”说着,郁初就一瘸一拐准备绕过去,刚走到车尾,他停下脚步,“小区大爷的三轮车。”
还花了他两块钱。
陈商没忍住笑了声。
郁初回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跟你回去拿钱,顺路,载你回去。”在郁初骂人之前,陈商说。
半分钟后,郁初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冷冷地落在被放到自己膝盖上的还热着的粥上,沉默几秒,扭头看向窗外,硬邦邦地问:“你给民警送了多少钱,我一起还给你。”
陈商说:“没送钱。”
“你骗鬼?”
不然那民警怎么就突然转态度了。
陈商笑着:“真的没有,我朋友家里有点关系,就稍微提了一嘴。”
郁初:“……”
那不就是人情。
他最烦欠别人人情。
“要怎么还。”
“不用还。”见他满脸不自在,陈商把空调温度打高了点,“他欠我的,再者,他帮我弟弟办点事,应该的。”
“说了不是你弟弟!”烦死了。
郁初看着门。
陈商笑了声,“好,粥还是热的,你受了伤,给你点的白粥,里面有糖,觉得味道太淡就加点。”
他说着,又把一份文件递到郁初怀里。
“我不吃……这又是什么东西。”
郁初垂眸。
“昨天你不是说想知道我的学生时代,这是我的个人简历,我把能写的都写上去了。”
郁初:“……”
郁初看着封面上个人简历四个字,诡异地沉默了小半分钟,张嘴:“熬夜写的?活该你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