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宇原本是想在叶小川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也好借此拉近两个人的关系。
虽说等叶小川出差回去了。
彭宇与叶小川之间，很有可能，一辈子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可...万一呢？
要知道：在叶小川这种四九城出来的插队知青里面。
如今已经一跃成为某个行业、某个部门的“经济型储备干部”、“技术型重点培养对象”的人。
那可就海了去了！
彭宇就是打算，现在趁着这个便宜机会。
他自个儿好好帮着叶小川跑跑腿、请叶小川喝上几碗老酒，好好结交结交...又费不了啥本钱。
只图结个善缘。
万一哪天能用得上的话...那回报率，可就惊人了！
——怪不得人家江浙那边经济发达，那是人家舍得做长远投资啊。
做事不小气，眼光长远，那他们不发财谁发财？
该！
因此。
眼光看得比较长远的彭宇，这次确实是真心想替叶小川，出点力的。
没成想，结果用力过猛！
被人给闪了腰...
海咛和岂东的海产品收购站，人家的库房里，确实有很多一级海带。
但这些海带的管理者。
人家根本就不认彭宇这个小公社来的、一个小小的头目！
屁大一个小地方的、屁大一个小头目...谁给他面子？
这就没办法了。duwo.org 比奇小说网
就相当于那种，能在村里横着走的家伙，他到了公社，往往就牛不起来了。
而在某个公社里，能混的风生水起的，他一旦去了县里、市里...不就一个乡巴佬吗？
谁还会鸟他？
无奈之下。
最终还是彭宇又是请客吃饭，又是好烟好酒的孝敬、讨好别人。
又是求爹爹告奶奶、人托人的想方设法到处搞关系。
最终这才好不容易，搞回来了800斤“计划外”的次品海带...
而在海产品收购站的仓库里，那些好海带，真还一根儿没捞着！
那些质优价廉的优质海带，它都是根据上面的“计划委”，年初就已经制定好的“海产品流通指标”。
而进行定向分配的：
比如说其中2万斤，得供应四九城。
另外2万斤，那是专供铁道系统的。
www.youxs.org，这是留给冀北省的。
3000斤...得拨付给中原省。
还有2000斤，需要调往巴蜀...如此等等。
这就是这个时期，整个经济运行的的显著特点了：
任何商品无论，它需要生产多少？
这是必须得根据计划来的...生产企业听话、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生产就对了。
其他的事儿，他们管不着。
也没那个权利去掺和。
而且企业生产出来的产品，最终也得跟着提前制定好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定向供应。
这才是99%的各类产品，它们的流通现状。
余下的、没被列入计划之内的极少部分商品。
则被归类为“计划外物资”。
这部分计划外物资，有关单位倒是可以自行处置的。
只不过。
因为现在是卖方市场，但凡谁手里有货，就不愁卖。
——这是因为买任何工业产品都需要工业券，买农副产品都有限额。
就那一点区区指标，哪能满足的了市场如饥似渴的需求？
没见任何供销社的门市上。
但凡它敢贴出来一张“碎布头处理”、“残次针织品处理”，“过期香皂处理”...之类的红纸。
那绝对能保证这一家供销社的门市，立马变得人头攒动、盛况空前！
其拥挤程度。
真还能把胖子给挤扁、将瘦子给挤的更长，甚至能把小媳妇儿挤流产，大姑娘给挤怀孕！
所以。
谁要想拿到这些计划外物资的话...那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其实也谈不上手段。
在这个时期，钞能力并不是那么好使...有权批出计划外物资的人，多半没那个胆。
而谁的靠山更硬？
谁手上有招工指标？
甚至是谁手上有紧俏商品批条...那才是王道！
钞能力对方未必敢接招，不过就这么转个弯儿，和对方来个利益交换。
这才是最稳妥、最安全的做法。
彭宇显然没那个实力。
费尽周章才搞到800斤次品海带...这还是批条。
真正要提货的话，还得拿着批条、以及足够的现金过去才行！
所以才会羞愧的他，今天回来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
“没事，兄弟，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叶小川伸手拍拍垂头丧气的彭宇，“朋友相交不在眼前，这点小利益上，而在于心...
喏，你把这钱拿着，出去整点好酒好肉回来，咱今天晚上好好喝两个！”
听了叶小川的安慰。
彭宇的心情，这才轻快了不少。
也不接叶小川递过来的钱了，转身撒腿就往外跑，“远来的都是客，我咋还能用你的钱呢？
叶兄弟你就等着吧。
我这就去买会稽山花雕、整点海咛猪头肉回来...说起这猪头肉，那还真有点小名气的！”
等到彭宇撒丫子跑远。
张海丽‘噗嗤’一声，“喂，我说小川哥哎，你这种请客法，可有点不地道了啊...一曼不像仗义陕北汉子的作派！”
“哈说甚咧，哪有啥啥不地道？”
叶小川也笑，“他一个本地人，熟门熟路的，哪里的黄酒好，哪里的猪头肉最香，是我更清楚，还是他更了解？”
张海丽和叶小川在那里斗嘴。
坐在桌子上。
正忙着做《带鱼收购预估进度表》的张国兴，也忍不住笑，“海丽啊！
别逞一时口舌之快，从而失了长远之利。更不要老是怀揣着恶意，去胡乱猜测别人。”
张海丽一跺脚！
樱唇微启，正待说话。
却被叶小川抢了先，“就是就是，还是伯父说的在理。
也不想想，我一天进进出出的流水都好几千块，还会抠那两瓶黄酒，半斤猪头肉？”
“嘁...”张海丽撇嘴，没再吭声。
过了没多会儿。
张海丽的姐姐张淮丽，和她母亲也下班回来了。
直到家里有客人，所以她们回家来的时候，还用网兜弄了两条黄鱼回家。
等到张海丽娘女三人。
拾掇拾掇，把黄鱼收拾好了，青菜也洗好。
出去了老半天的彭宇，却依旧还不见踪影。
“彭宇他该不会被啥事儿，给耽搁了吧？”
站在自家门口张望的张海丽母亲。
嘴里咕囔了一句，“今晚到底有没有买猪头肉啥的，给个准信，我也好备饭啊！”
张淮丽撅嘴，“妈！人家叶小川还在屋里呢...被你这么一说。
搞得咱们老张家，好像还得等着客人提肉上门，才能待客似的...磕碜不磕碜呀？”
“有啥好磕碜的？”
张海丽母亲，终究还是从自家大门口折返回灶台，“过日子么！不得精打细算，我得算计着过，咋就磕碜了？
哎！反倒是你...海丽你也别在那里笑，你们两姐妹呀！
哎...这心眼儿啊，我咋感觉好像越长越歪了？家里这根细绳绳啊，恐怕是拉不住喽！”
张淮丽张海丽，两姐妹俏脸瞬间一红...
“妈！说什么呢这是。”
“就是！咱们不跟小川见外，但一会儿彭宇来了，可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见手上提着荷叶包、网兜里装着几瓶黄酒的彭宇一头扎进来。
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芒。
“叶小川同志！”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彭宇跑的有点急，此时累的有点下上气不接下气。
“我刚才出去打问到了一个地方，人家告诉我，那里有很多海带...而且质量不错，可比我今天预定下的那些破烂，好多了！”
叶小川递给他一杯水，“那就太好了，来来来坐下来说。”
“咕咚——”一口。
彭宇用袖口抹抹嘴。
随后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代以几分担忧。
“我说有海带那个地方，只是不知道叶小川同志，你敢不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