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她站在雨幕里,瘦削的身影已被淋得湿透,如霭霭流云,轻飘飘仿佛下一瞬便会随风流散。可她似乎浑然无觉,不遮也不挡,任凭雨水侵扰。
屈慈没有做多余的尝试,此刻他犹如笼中困兽,虚弱得任人宰割。
视野渐暗,重影层叠,他微眯着眼,强撑着意识,直望崔迎之。
也不知这个人究竟会是来杀他的,还是来救他的。
隆隆惊雷乍响,转瞬电光忽至,映得两人满面皆惨白,更似荒山野鬼。
砰然雷声强行召回了崔迎之远去的思绪,她回神似的重又对上屈慈迷离的目光,久久凝视。
踟蹰间,天边又是接连几声闷响,仿若山峦崩摧,似要震碎穹苍,隐隐催促着崔迎之落定决心。
各异情绪错杂交织着涌上心头,又尽数席卷而去,崔迎之终于妥协般徐徐叹息,似悲似叹,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怜悯。
她不疾不徐向石碑走近,又在五步外站定,缓缓蹲下身,收敛起多余情绪,只对着屈慈温和地笑:“这位郎君,我观你命不长久。不若考虑一下我铺中的收尸业务,价格优惠,童叟无欺。”
全然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半分敌意不显,话语中却莫名带刺。
屈慈正欲开口,强撑的意识不期如萍散去,霎时间坠入了一片无垠的黑。duwo.org 比奇小说网
失去意识前,他想:这个人既不是来杀他的,也不是来救他的。
她是来作壁上观的。
屈慈从昏迷中转醒。
他的伤口已然被人妥当处理过,对方包扎手法娴熟,经验老道。伤处仍传来阵阵细长绵密的刺痛,幸而在他的忍受范围内。
起身四望,他正躺在一张凌乱的床榻上,光秃秃一张木板子,连草席都无。床上地上都胡乱堆积着各种箱箧和杂物,将他四面围绕。整个屋子杂乱无章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甚至在地上看到一个炒菜用的锅铲。
他不由尝试回忆自己昏迷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久前,他侥幸摆脱追杀,想就近寻个村落落脚处理伤势。可于陌路穿行,又无舆图指引,他只得沿着河道摸索,寻寻觅觅始终不见前路,伤势被拖得愈发严重。
终于在一座荒山的山腰处,他彻底力竭,失足跌落在地。
那地方荒凉得只剩一块墓碑。
他对着碑道了句歉,勉强挪到碑旁倚碑坐下,身上的血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墓碑。
不多时,风声雨声,疾驰而至。
他箕坐在原地,感受着手脚渐趋冰凉,心境却是从未有过的旷达开豁。甚至还有心情调侃:“若是我今日死在这里,你我也算有个伴。”
墓碑不会说话,自然不会有人回应他。
死亡一步步逼近。
意识昏沉间,他见到了一个女郎。
那个女郎问他要不要花钱雇她给自己收尸。
……
门外走动声打断了屈慈的思绪。
崔迎之推门而入。环顾四周,紧闭的窗牖大开,窗外雨意未消,秋风飒飒,卷入少许沁人的凉意。拥挤的屋内一切如旧,唯独床榻上少了个人。
她似有所觉地偏头看向角落某处,陌生身影陡然自遮蔽后闪现迫近。崔迎之不堪其力,一连后退数步,被逼至墙角。
地面杂物中不乏锅碗瓢盆等器具,两人移行间,都被踢得叮当作响,余音久久未歇。
崔迎之被禁锢在逼仄一隅之内,后背抵着坚硬墙面,双腕被箍住高举至头顶,咽喉也被锁住。
对方几缕泼墨般的发丝垂落,摩挲着擦过她的面颊,冰凉的温度传递。
两人紧贴着,近可呼吸相闻。
如果以旁观者视角看,且被掐脖子的人不是她的话,崔迎之会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暧昧不明,特别是当主角之一还是个长得惊天动地的狐狸精的时候。
狐狸精的身量比她高了一个脑袋,这么近的距离,两人一个垂首,一个仰头,才能正面对上目光。
这一回屈慈先一步打破了寂静,声音凄清,携着罹患所致的低哑。
“女郎,我身上的东西呢?”
他随身带的短刀,暗器,毒药,一件都没剩。
崔迎之被扼得难受,呼吸急促些许,面上仍是一派镇定,意味不明地回道:
“为了预防生变,自然是通通收缴了。”
“还有,我救了你。”
俨然是在指责屈慈背恩。
屈慈闻言状似和气地轻笑两声,勾人心魄的眸中流光偏转,引人泥足深陷。
“那,谢谢女郎?”
语调轻佻,仿若情人间的玩闹打趣。手下却未松半分力道。
话音刚落,崔迎之兀然提膝重重顶到屈慈腹部的伤处。
“唔。”
屈慈闷哼一声。
突如其来的剧烈痛意逼得他下意识松了力道。
趁着这个空隙,崔迎之挣脱了桎梏,抬手对着屈慈的腹部又重重来了一拳。这一拳打得格外实,迫使屈慈一连后退几步,痛得直不起身。
他弯着腰,捂着腹部,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