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后对太子妃一事的横加干涉,周肃宗宇文复心烦不已,他不由地回想起二十年前先皇周太宗在世时与他的一次深夜长谈:
当时他督办江州赈灾一事却受到户部尚书纳兰荥的掣肘寸步难行,正向太祖求情帮助,但事关自己的母后,他显得有些为难。
太祖见他欲言又止,十分的不痛快吗,呵斥道:“太子你不是有话要跟朕说吗,现在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你是大周太子,未来的储君行事作风怎能如此畏畏缩缩,有什么话就大胆的说,站起来说。”
恐父皇发怒,宇文复急忙从地上站起来,他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说出实情,“父皇,此事母后确实知情,儿臣也请求过母后劝说纳兰大人放粮救灾。但是母后希望儿臣能答应她一件事情才允许纳兰大人放粮。”
太祖道:“答应一件事情?什么事情?”
宇文复有些难为情,低头闷声闷气说道:“母后,母后想让儿臣娶表妹纳兰明珠为太子妃,只要儿臣答应她这件事情就让纳兰大人放粮救灾,可是儿臣不喜欢明珠,儿臣不想娶她为妃,儿臣喜欢,儿臣喜欢…”
最后的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皇上根本就没听到,但他也无暇理会太子喜欢的人是谁。
“胡闹!国家大事岂是皇后一个说了算的,江州灾民这么大的事情,户部说不放粮就不放粮,他们纳兰家把朝廷律法放在哪里,你居然也知情不报纵容他们这么恣意妄为,来人呢!”
连日来西戎边界加急文书已经让皇上很是头疼,现在又听说江州赈灾粮食延误竟是因为纳兰家族从中阻扰,更是火上浇油,他顿时龙颜大怒,暴跳如雷。
年德禄在外面听见皇上的呼喊,连忙推开御书房的门进来,跪下道:“皇上有何吩咐?”
太祖气愤道:“你马上去一趟户部,让纳兰荥滚过来见朕,你再去一趟坤宁宫请皇后过来。”
“嗻。”年德禄见太祖盛怒,太子又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心中有些主意,多年的宫中生活让这个老练的大内总管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皇上,若是皇后问起所谓何事而来,奴才应该怎么回答?”
太祖暴怒,他拿起软塌上面的案桌上摆着的几本奏折狠狠地摔倒地板上,“所谓何事?她还敢问所谓何事,她自己和纳兰家做的好事她会不知道,还有脸来问朕,你马上把她给朕叫过来,朕要好好问问她,她这个母仪天下的皇后是怎么当的,快去。”
“是是,奴才这就去。”年德禄连滚带爬地离开御书房。
年德禄走后,太祖皇帝坐不住了,他从软塌上下来,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思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宇文复从失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连累母后,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想起先前他去找纳兰荥时,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他觉得这可能会让父皇改变主意不严惩纳兰家,他向太祖道:
“父皇,儿臣有一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祖不耐烦道:“说。”
宇文复道:“父皇,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全责怪纳兰大人,儿臣几日前曾经去过户部,纳兰大人让儿臣看过大周的账簿,这几年大周对外连年征战,长江地区又频繁发生水灾,国库的粮食只出不进,如今已经亏空不少了,确实是无粮可用。”
“无粮可用?”皇上停下脚步,“什么意思,什么叫无粮可用,刚才你还不是说只要你答应迎娶纳兰婷,户部就会为你提供赈灾粮食,如何无粮可用,这些粮食又是从哪里来?”
“父皇,这才是真正儿臣受纳兰大人掣肘的原因,儿臣去粮仓看过哪里确实没有粮食,纳兰大人确实没有说谎,朝廷确实无法提供赈灾粮食。这件事情上纳兰大人已经尽力。儿臣无能不能处理好父皇交办的差事,请父皇责罚。”宇文复又跪下来,用力地将头磕在地上。
越说太祖越糊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朕说清楚。”
宇文复不敢再隐瞒,道出真相,“父皇,其实纳兰大人答应给儿臣的赈灾是从纳兰山庄粮库里面的存粮划拨出来给儿臣救急之用,所以纳兰大人才以此为筹码让儿臣答应太子妃之事。”
太祖叹了一口气,“纳兰山庄存粮,是啊,朕倒是忘记了朕的这个老丈人家是大周富可敌国的氏族大家,区区赈灾粮食又算得了什么呢,就算是要他们用钱造一支铁甲军队来,恐怕他们也是做的出来的,朕的国库在他们眼里只怕是冰山的一角,哼,真是可笑,唐唐一个国家的国库居然需要外臣来支撑,朕这个皇帝当得真是失败啊。”
太祖登基时,原本并不是储君的最佳人选,但由于太祖当时依靠纳兰家族的势力,成功扳倒当时的太子成为下一任国君。
事成之后,太祖依照原先与纳兰家族的约定迎娶纳兰氏为皇,让纳兰家族的权贵们位列朝堂。长年忍受纳兰家族肆意干涉朝政的太祖心有不甘,但现在朝廷上重要的官员全部出自纳兰家族。
战乱频发的大周风雨飘摇已经经受不住内部的分裂,太祖努力维持了表面的平静,他已经心力交瘁,现在他还要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苍老的身躯经受不住残酷的现实压力,一口气提不上来,他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倒在软塌上。
宇文复见太祖神情颓废,突然向后倒退,眼看就要摔倒在软塌上,也顾不得礼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扶着太祖。
所幸宇文复赶过去的及时,伸手扶住了太祖手臂幸免其摔倒下去,否则后果不堪想象,他轻轻将太祖扶靠在软塌,用几个枕头支撑着他的身体让他能坐的舒服一些。
见书案上一杯茶还尚有温度,便将茶杯递给太祖,太祖喝了一口温茶,神色稍微好了一点,气息也渐渐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