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父从清风院出来时,看到他,轻轻摇头:“她没事,虽然中了毒,但毒药大部分已经解了,伤势也不算太重,好生休养两个月也就好了。”
“多谢二师父。”牧云道。
“你这次,实在鲁莽了些,灵犀也是,不过是下人几句闲言碎语,竟就闹着要走,你还跟着瞎起哄。”二师父叹了口气,可这命定的事情,他又不好多说,只嘱咐牧云:“下次别这般冲动了。”
“我知道,不过灵犀那件事……”
“你还没明白?”二师父看他还有些愤愤不平,抬手就敲了他的脑袋:“下人们闲着没事出来嚼口舌生是非,瞎说八道,如意的脾性你还不清楚,她若真的介意灵犀,要赶她走,多得是你们察觉不出的法子,她会这样做?还有灵犀……”二师父话未说完,就见灵犀也过来了,直接道:“你也是,小衍什么脾性你不清楚?几句流言蜚语,闹成这样,你真是……”二师父没把‘丢脸’二字说出来,毕竟灵犀只是个女儿家,说的太过分了也不好。
二师父没说话,只叹息着摇摇头,便走了。
灵犀看着院子里那些被摁在地上挨板子的丫环,再看着跪在一侧脸都冻青了的牧云,提步往里而去。
牧云连忙叫住她:“灵犀,尊上正在气头上呢,你现在别进去。”
“我的事,不用你管。”灵犀冷淡说罢,便提步往里去了。
知雨刚好从里头端了满是血的盆子出来,瞧见是她,眉心微微拧起,又不知说什么,只扭头便离开了。
灵犀手心紧了紧,走进去后,才看到了正坐在床边神色凝重的楼衍和还昏迷不醒的魏如意。
“尊上。”
楼衍没出声,也没看她。
灵犀在珠帘前停下,道:“此番是我的错,您若要责罚,责罚我一人就是,其他人不过是传了话而已。”
“在国师府内生是非,你觉得还能容她们吗?”楼衍从不曾跟灵犀说过重话,都是一起长大的,他对她和牧云都有不一样的感情,可不能因为这样,而陷如意于不义之地。
灵犀望着他,似乎鼓足了勇气,又带着小心翼翼:“那我呢?尊上是不是也容不下我?”
楼衍看她一眼,带着失望,却只道:“你继续回去守着山庄吧,有牧云在,国师府暂时不会出事。”
“可牧云的医术根本不如我,而魏……夫人医术虽好,却不了解你这十几年来所受的苦,也不了解你体内的毒,只有我最清楚……”
楼衍看着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模样,看了眼伺候的侍女:“伺候好夫人。”说罢,起了身走了出来,在灵犀身边微微停下:“跟我来。”
灵犀心中微动,看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魏如意,才转身跟着楼衍一路出了清风院。
等他们离开后,魏如意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旁侍女瞧见了,忙惊喜道:“夫人您醒了,还有哪里不适吗,奴婢这就去告诉尊上……”
“我睡了多久了?”魏如意问她。
“您是昨儿被人送回来的。”侍女一五一十道:“木英姑娘受了重伤,不过尊上已经请大夫给她瞧过了,没大碍的。”
“那就好。”魏如意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了一些,见知雨回来了,才笑着跟这侍女道:“我饿了,去厨房替我拿些吃的吧。”
“是,奴婢这就去。”
侍女格外高兴的应下,就快步离开了。
知雨过来,将她半扶起来,又拿了个软枕在她后背垫着,才喜极而泣道:“还好小姐您没事,不然奴婢也不活了。”
“说什么傻话。”魏如意听到院子外头有奇怪的声响,问知雨:“外头怎么了?”
“那些个嚼舌根的丫环被查出来的,这会儿在院子里挨板子呢,尊上吩咐了,一人打五十个板子,再赶出府去,哼,叫她们闲着没事说瞎话。”
“说什么瞎话了?”魏如意又问她。
知雨微微珉唇,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了她:“瞎说什么灵犀姑娘要给尊上做小,您不同意之类的,后来传话的丫环明明知道这事儿,却只跟您说灵犀姑娘要走,结果您只当她是正常要离开,还让人给她派了马车,误会便产生了,牧云也是因此才觉得您是故意逼她走的。”
魏如意想起方才灵犀在房间对楼衍说的那些话,有些难过,若是衍哥哥真的要娶她,那怎么办,灵犀明显是忍耐不住心中的情意了,才会受这三言两语挑拨到要离府。
“叫外面的人别打了,只把人都撵出去就是了。”魏如意倚在床边轻声道。
“那岂不便宜了她们……”
“她们原本就更加熟悉灵犀一些,想要她给衍哥哥做小也情有可原,让她们走吧。”魏如意实在是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再横生什么枝节,把人撵走就行了,如今这样子,也算是威慑到其他不安分的下人了,便也够了。
知雨还想再说,魏如意只叮嘱她:“我们才来国师府,说到底,衍哥哥再疼我,也不可能日日帮我盯着这上百的下人,你现在是我身边的大丫环,说话行事,都代表着我的意思,你若是得理不饶人,往后去这满府的下人只当我们主仆猖狂,我们想要办个什么事,底下的要是推脱一下,拖延一下,岂不是麻烦?”
“可您到底是主子……”
“我虽是主子,可我有精力日日去盯着她们做每一件事吗?”魏如意问她。
知雨闻言,细细想了想,倒也悟出其中的道理来,若是之前她处事更稳妥一些,说不定都不会闹出这一场乌龙了。
她立即要跪下,魏如意只忙道:“停停停,别动不动就跪着认错,你心里明白就好了,先去叫外面的停下吧。”
知雨也不是扭捏的性格,立即就站直赶紧去外头了。
魏如意觉得头还有点晕晕的,想起那日救自己的,应该是住在驿馆的萝宁公主吧,性子倒是不错,就是不喜欢男人,可惜了陈有才没这个福分了。
“对了小姐,牧云还在院子门口跪着呢,要不要叫他起来?”知雨伸头进来问道。
“自然。”魏如意笑看着她,知雨这才跑出去了。
牧云听到知雨的话时,还有些不敢相信:“夫人不怪我?”
“夫人说了,怪你也没用,所以你起来吧,别在这儿跪着了。”知雨是怪他的,若是他昨儿带人去护卫着,小姐兴许不会受这样重的伤。
牧云闻言,想着跟着尊上离开了的灵犀,也不放心,便立即起来了,只是因为跪得太久了,刚站起来,便两腿一软直接扑了下来,结结实实把知雨扑在了地上。
知雨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好像挪动了一下,呼吸也有些喘不过来,眼珠子大大的瞪着完全把她当肉垫子了的牧云,牙关咬得咯咯响。
牧云忙要起身,可两腿使不上力,刚起来一点,又跌了下来,压的知雨差点哭出来。
好在院子里很快有人过来将牧云给扶了起来,知雨才浑身酸痛的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可是小姐前段时间给她的衣裳弄脏了,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套。
“知雨,我不是故意的……”
知雨黑脸不理他,扭头就走。
牧云是真的愧疚,可看着她气呼呼的走了,又记挂着灵犀的事儿,才没多留,转头往前追去了。
临湖的凉亭里,楼衍负手站着,灵犀站在后面看他不出声,鼓足了勇气,脸微微泛红道:“尊上若是觉得灵犀一个女子,不便像夫人一般照顾尊上,灵犀不介意……”
“我从未想过你会有这样的想法。灵犀,这么多年,我一直当你是亲人,跟山庄里的其他人并无区别。”楼衍冷淡打断她的话。
灵犀听着他的话,整个人都僵在原处,尴尬,羞愤和被明确拒绝了的伤心一起涌上来,让她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继续留在这里。
“天寒了,多添衣裳。”楼衍转过身,看着她满是泪水的眼眶,提步离去。
灵犀想开口叫住他,可话到了喉咙里,又堵住了。
她到底……哪一点不如人呢?论陪伴,她伴他十几年,论感情,她从初见他开始,一颗心就一直在他心上。她知道他对自己并不厌恶的,不然不会这么多年来,只接受自己靠近他身边照顾他,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灵犀,你没事吧,小衍他有没有对你发脾气,你有没有受伤……”牧云匆匆赶来时,就见她一个人孤单单的站在凉亭里,心疼不已。
灵犀面对他的唠叨,只沉沉转过身去离开了。
牧云看着她的背影,不甘心的问她:“灵犀,你何必去追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灵犀转过头问他。
牧云愣住。
灵犀看着他,眼泪缓缓落下,牧云手心微微紧了些,上前轻轻替她擦去眼泪,温柔道:“就算你不愿意接受我,我也甘愿一辈子就这样陪在你身边,只要你开心。”
“是吗?你甘心为我做多少事?”灵犀冷冷问他。
“我这条命都是你的,只要你……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牧云急切道。
灵犀闻言,微微一笑,伸出手抱住了他,感受到他微微僵硬的身体,目光微凉。
魏如意刚喝完方伯送来的秘制小粥,就见楼衍回来了,笑眯眯看着他,道:“衍哥哥用晚膳了吗?”
“尊上还没用呢,奴婢让厨房去备晚膳吧。”一侧侍女道,知雨却是笑道:“方伯送来的饭菜都是两人份的,尊上不若就在这儿坐下跟小姐一道用吧。”
旁的侍女都不敢说话,毕竟尊上这样的身份,哪需要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但知雨话才说完,楼衍便点了点头,叫人拿了碗筷来,在魏如意对面盘膝坐下,跟她就着这张矮桌一起用膳了。
饭菜都极其清淡,可楼衍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没有半分挑剔。
昏黄的烛光摇曳着,屋子里的斜影都跟着摇晃起来,魏如意时不时要偷偷看一下他,长眉入鬓,凤眼藏星,高挺的鼻梁和略显凉薄的唇瓣,都那么的完美,尤其是他垂眸用膳时,那长若羽翼的睫毛配着他毫无瑕疵的肌肤,更让魏如意的心狂跳不止。
“看够了?”
“没呢,尊上之色便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如此姿色,哪有看够的一日?”魏如意撑着小脸巴巴的望着他笑道。
一旁的侍女们都识趣的低下头偷笑,楼衍微微掀起眼皮看她这幅混不吝的样子,无奈摇摇头:“尽学些淫词艳曲。”
“淫词艳曲?尊上可知什么是淫词艳曲?”魏如意追问他。
楼衍深深望着她:“夫人的每一句话,对我来说,都是淫词艳曲,动人心魂,摄人心魄。”
魏如意小脸蹭的一下变得通红,楼衍只淡淡放下碗筷,瞥着她还剩半碗的粥:“先吃饭。”
魏如意低头扒饭,扒着扒着,又忍不住抬头看他,小声道:“尊上今夜宿在那儿?”
楼衍看她这不罢休的模样,抬起手来,魏如意以为他又要敲自己脑袋,立即闭上了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楼衍只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隔间有榻。”
“让尊上睡暖榻上,这多不好。”魏如意笑眯眯的:“反正府里那么多房间,那么多床,那么多美人……”
“好,那就睡在美人的榻上。知雨,去备美人和榻。”楼衍说着就要起身,魏如意看自己把爱情的小船都逗弄翻了,忙咳嗽起来。
楼衍见状,立即叫人撤了矮桌,坐在床边还吩咐人拿水来,结果水没拿来,魏如意倒是依偎在了他怀里,轻声笑道:“这儿就有美人,尊上何必多备一张床榻,浪费可不好。”
楼衍淡笑睨她:“夫人这是要自荐枕席?”
魏如意:“……”
知雨反正是小脸红扑扑的,这个国师大人,平时看着高冷又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生生被小姐带着这个模样了,哎,小姐真是害人啊。
夜里,吹了灯,盖了被,魏如意趴在他身上还想脱他的衣,结果被楼衍直接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尊上,我睡不着……”
“不,你很想睡。”楼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看她额头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眸底冰寒,紧紧抱着他才沉沉睡了过去。
当天夜里,萧王府秘密藏在京城的一处库房便着了大火,大火燃烧了足足一夜,里头上万的银票和数不清的珍宝悉数被烧了个干净。
仅仅是损失点钱财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这场大火,把还把他藏在里面的一堆兵器也给烧了出来。
消息传回来时,姜棣虽然没料到,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恼:“可以确定是国师府的人做的吗?”
“除了国师府,谁还敢动手?”底下的人沉声道。
姜棣冷淡一笑,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后,才转身进了密室:“看来楼衍这是沉不住气了,现在他对我动手,我便可以去跟父皇说,是他察觉到了我发现他秦家之子的秘密,而动手的,等他在父皇那儿的信任一点点摧毁,我看他还有何资本跟本王斗!”
“你真的确定是国师府下的手?”
“除了他,还能有谁?而且证据也很简单,他们没留下,我做一些证据就是了。”
里头那罩着黑袍的人冷笑着转过身,看着他自负的样子,轻笑:“当初我先选择荣王,就是看在他肯听话的份上。你虽然比他更老谋深算,但远不及他好用。”
姜棣脸色微青,眸里溢出杀意。
“你可以想着杀我,但现在你没这个资本。这一次你就认栽吧,我劝你最好不要去皇宫,否则得不偿失的是你。”
“难道本王就眼睁睁损失……”
“损失一些身外之物算什么?都告诉你了,杀人要诛心。灼华这次的事办得不错,让她继续动手,不要想着一招就能除了楼衍夫妇,要一点一点瓦解他们,才有意思。”
姜棣看着她,他一点也猜测不到她的身份,就跟娄若一样,就连她说要来帮自己,他都不知道她是真的帮自己,还是报私仇。
他转身要离开,却听她道:“祭祀大典……你想去吗?”
姜棣脚步微停:“你能办到?”
女子薄凉一笑:“我办不到,但有一个人能办到。”
“谁?”
“魏信,他的命,是你握在手里最好用的棋。”
魏信这几日都睡不好,夜里总是做噩梦,每次噩梦惊醒都是一身冷寒。
“老爷,您怎么了?”
一向体贴的丫环端了茶水进来,魏信喝过以后,终于是缓了口气。
丫环又特贴的替他揉肩,丰盈蹭在他身上,娇滴滴道:“老爷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做噩梦不说,也不搭理奴婢们了。”
魏信瞧着她这玲珑有致的身段,笑了笑:“红儿这是想侯爷了?”
“自然想,不过红儿更担心您的身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闹得您日夜睡不安生?”丫鬟红儿娇声问道。
魏信想了想,沉默了下来。他不是不想说,是不敢说,可一直不说,憋在心里是真的把他给憋坏了。
他瞧见体贴的红儿,想了想,拉着她坐下,才轻声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能拥有前世的记忆。”
“前世?”
“没错,我就知道两个人是这样的邪祟。不过你知道比这邪祟更可怕的是什么人吗?”魏信问她,红儿配合的摇摇头,还问他:“老爷您告诉红儿,是什么人这样可怕?”
“死人。”
“死人?”红儿越听越糊涂了,魏信想起那女人来,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那样可怕的人,他想起都觉得阴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变成那个鬼样子。
魏信又喝了口茶压了压心底的恐惧,才道:“这话你可任何人都不能说,否则她绝不会饶了我的。”
“您放心,奴婢嘴巴严着呢,您瞧瞧以前您交代的话奴婢可曾说出去一句?”红儿忙道,魏信这才咬咬牙,望着她,道:“她应该是被人给害了,但又没死成的人,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吃的都是毒药,那脸啧啧……”
红儿越听越糊涂,但魏信却不愿意再细说了,只拉着她一番恩爱后,才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他睡下了,红儿便悄悄起了身,出了房间后一路右拐,穿过垂花门便见到了在那长廊下等着的魏祈章。
“公子。”
“问出来了?”魏祈章冷淡问她。
红儿点点头,将魏信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不过奴婢也没明白侯爷说的到底是谁,看起来不像是咱们曾认识的人。”
“知道了,这个东西明日给他吃下去。”魏祈章说完,拿了瓶药给红儿。
“奴婢明白。”红儿没有丝毫迟疑的接过来,又笑着行了礼,才退下去了。
魏祈章仰望着这黑夜,心里记挂的,依旧是那个巧笑嫣然的小姑娘。前几日受伤了,伤的不重吧,希望不重,她那么爱哭,又那么怕疼,若是伤得重了,必要难受好几日。
若是在她身边就好了,她喜欢桂花糕,喜欢酥糖,像只小馋猫,哄哄就开心了。
“如意。”
他轻唤出声,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起的枝丫上的积雪,纷飞飘扬。
姜棣第二天一早就被传唤入宫了,养心殿内,等着他的不是夸奖,而是一叠奏章摔在了他身上。
“父皇。”他跪下,皇帝冷淡一笑:“你难道还不死心,想做跟荣王一样的事情吗?”
“儿臣不敢。”
“不敢你还悄悄藏着那么多兵器?你不是想谋反是什么……”皇帝怒气冲冲的话未说完,便再次咳了起来,伴随着冬天的来临,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说话都显得没力气。
高公公连忙拿了药来,给他喂下以后,才替他拍着后背顺着气。
姜棣跪在地上,身体挺得笔直:“父皇,儿臣的确收了一些自己用的兵器,但远没有昨儿搜出来的那么多。父皇您也知道,如今儿臣在查什么,要面对的是什么人,若您也不信儿臣,儿臣只能放弃了。”
皇帝推开高公公,深深望着他,他是在指楼衍吗?是楼衍算计了他?
“证据呢?”
“证据……”姜棣想拿出自己伪造的证据,却又想起昨晚那个女人的话,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轻声道:“儿臣一点证据也没有。”
皇帝这才淡笑起来:“算你聪明。楼衍的本事朕最清楚不过,他想要做什么事,是绝不会留下证据的。”
“那父皇,您是相信儿臣,认定楼衍他就是……”
“不。他若真是秦家后人,他早就刺杀朕了。朕以前那么信任他,只留他跟朕在这屋里,他都从未有过半分逾越,他怎么可能是秦家后人?”皇帝不信楼衍就是秦家后人,一来是楼衍从未做过损害他的事,二来,现在他的几个皇子们各个狼子野心虎视眈眈,虽然宴儿还有几分赤忱真心,可他自小被宠坏了,根本不能跟他这几个哥哥们斗,所以楼衍必须存在,有他在,才能真正的牵制住他的这几个儿子们。
姜棣垂下眸子来,庆幸他还好没有一意孤行,指认楼衍,否则换来的不是父皇对楼衍的信任崩塌,而是对自己的。
他轻轻行了礼,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更加尽力追查搅乱朝局的幕后之人。”
“你也要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待日后太子登基,朕不会让他亏待你。”皇帝淡淡的警告了一句,才打发他出去了。
姜棣走时,还能听到皇帝不断的咳嗽声。
出了养心殿,红墙绿瓦,白雪相映,举目四望,一片银装素裹,好一片大好河山。
如若他是这江山之主,他相信他一定能做的比父皇更好!
灼华站在台阶之下,等着他缓缓走下来,才上前行了礼。
姜棣看着她似乎有话,没等她开口,便道:“还想着楼衍?”
“皇兄……”
“如今扶桑与我有误会,你是唯一能去替我解释清楚的人,华儿,你该不会背叛皇兄吧。”姜棣问她。
灼华连忙道:“皇兄放心,灼华就是死也不会背叛皇兄的。如今贤妃娘娘已经活不长了,我想,接下来是不是对魏如意动手……”
“你别忘了,还有一个柔嘉呢。”姜棣冷淡睨着她道。
“可是……”
“可是什么?贤妃你都下得去手,她你却不敢了吗?”姜棣今日心情不佳,语气也愈发的冷。
灼华微微垂下眼眸:“我明白了。”
姜棣看着她这幅样子,抬手轻轻拂去了她肩上的雪,道:“你放心,待日后皇兄坐上那个位置,楼衍一定是你的。”
灼华勉强一笑:“多谢皇兄。”
姜棣冷淡扫了她一眼,才提步离开了。
灼华看着风吹起些许白雪,看着皇兄离开的背影,轻轻垂下眼眸,转身走了。
今儿齐筝也入宫了,皇兄说不能对付魏如意,那就先处置柔嘉吧。
柔嘉一死,宫里就没人跟皇兄作对了。
国师府内,魏如意还只能躺在床上,听着知雨一件一件跟她说着外头的事,最开心的,莫过于年尾的时候,胡清微也要出嫁了。
“听说姜王妃可喜欢胡小姐了,送去的聘礼格外气派,丝毫没有因为胡家就胡小姐了,而轻视半分。”知雨拿着绣绷子一边绣花一边笑眯眯道。
“那就好,胡姐姐若是去了姜王府,此生便可顺心如意了。”魏如意浅浅笑着,安静的翻着楼衍给她找来的一大摞古籍,如今不能动,正好静下心来研究鸩毒,她的确太不了解这毒药了,所以她要趁着现在把这药研究个透彻。
“如意,如意!”
一点儿也不含蓄的囔囔传来,魏如意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直到陈有才跑进来才道:“有才哥哥的嗓门儿怎么这么大了,开嗓子要去卖唱吗?”
“我倒是想去,这不怕你想我嘛。”陈有才解下斗篷,知雨也赶忙叫人拿了暖手炉给他,又奉了热茶,才笑道:“表公子这是跑着来的呢,靴子都湿了,奴婢叫人拿双差不多的先给您换了吧,省得着了凉。”
陈有才也觉得脚凉凉的,连忙点头,还笑着夸她:“知雨可真是贴心,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媳妇儿,指不定多幸福。”
知雨早习惯他有口无心的油滑,只瞥她一眼:“别,奴婢可高攀不上。”说罢,扭头就去给他那鞋子了。
陈有才嘿嘿一笑,在魏如意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瞅了瞅她额头的纱布,才笑道:“还好是额头不是脸颊,不然这纱布该怎么绑啊哈哈哈哈……”
魏如意撇撇嘴:“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笑我的。”
“两者兼顾。”说完,他瞧见魏如意手边放着一碟子没见过的新样式点心呢,直接拿了一颗扔嘴里,还不等嚼就酸的差点哭出来了:“这什么东西这么酸。”
“山楂糕,没放糖的。”魏如意笑眯眯的。
“那你也吃得下。”陈有才说完,怀疑看她:“该不会你也怀孕了吧。”
魏如意睨他一眼,她自己是个大夫,怀没怀她难道会不知道?
“行了,先说你到底来干嘛的,我还忙着看书呢。”魏如意催促道。
陈有才这才坐直了些,正经起来,笑眯眯道:“我打算跟莎慕摊牌,我要娶她,只要她肯不再乱杀人的话,我就把她娶回来。”
魏如意眨眨眼:“你真的决定了?”
“怎么,不妥?我就是想来特意问问你,你瞧瞧你,那么多好姐妹,看女孩子总是看得比我准些,虽然我觉得这小魔女不错,可万一你们都觉得不好,我就再考虑考虑,让她再改改。”陈有才格外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