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待你好？”
慕晏微微叹一口气，负手看了一眼夜色，沉声道：
“若是放在以前，说他对你好，二哥是绝不会怀疑的，可现今……你可知道，封你为长公主，看似尊贵，实则却是与囚禁无异……这般，你让二哥如何安心？”
“二哥可曾想过，若是皇叔真的在乎天下人的看法，他就不会这般纵容着我，这般，放任你们去挑战他的权威……皇叔他，其实没想过那么多的……”
留她在身边，是为了更好的庇护她，虽然至亲惨死之事她始终心存芥蒂，可那事当真是疑点重重，现如今，若是没有洛溟的亲口承认，无论世人如何说解，她都不会相信。
因为，她信他……
她的皇叔，光明磊落，一身浩然正气，从来没有也不屑于去做那般勾心斗角忘恩负义的小人之事。
她，本就该信他的……
“此话当真？”
慕晏虽是还有怀疑，可依着他回来之时与洛溟的几句简短的交谈之中发现，除了身份地位变了，此人较之先前确实没有多大变化。
“当真当真！”
一看慕晏的神色，北冥汐鸾就知道自家二哥已经有了思量了。
见慕晏神色之中隐隐还有几分纠结，北冥汐鸾决定再加一把火。
“或者，二哥若是还不相信，我给你发誓如何？”
北冥汐鸾努力眨了下眼睛，语罢，小手已经抬起来做出发誓的模样，一张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罢了罢了，二哥信你便是，誓言岂是随便能发的？还不快把手给放下来！”
慕晏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北冥汐鸾，自然知晓她这般是故意让他松口的，心里顿时又无奈又心疼。
姑父姑母骤然离世，他们都远在京都，没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而今他们回来了，该讨的公道他们自然会去讨回来，至于这小妮子，真话也好假话也罢，他在，便是谁也不能欺负了她去。
只是眼下，他们还有一事尚未明确——
“小七儿，二哥还有一事需要你来解惑，就是关于……关于……”
慕晏面露难色，身为一个大老爷儿们，这般吞吞吐吐，扭扭捏捏，恨不得抽自己两耳瓜子，可若是当真口无遮拦，毫不避讳地说出，怕又会勾起这小妮子的伤心事……
“二哥不必烦扰，鸾儿知道二哥想问什么，鸾儿如今并非先前那个娇滴滴的七殿下了，二哥有事，直说便是，不必顾及。”
“那我便问了，北冥，因何而灭？”
“命该如此罢了。”
北冥汐鸾轻叹一口气，眸光潋滟，眼帘微沉。
“那姑父姑母呢？他们在哪？”
“我只知道他们在国破当日已经离世，至于他们的尸身在哪，我……不知道。”
“国破当日离世？国破……洛溟下的手？”
慕晏眉头越发紧皱，他本以为，依着洛溟对这小妮子的在意，纵使他篡了位，身为北冥皇室的帝后还是能保下命来的，却没想到……
“二哥……”
北冥汐鸾轻唤一声，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无奈。
“二哥啊，你为什么什么坏事都往皇叔身上想呢？他近久都快成为名副其实的背锅侠了。”
慕晏：……
“他都能做出谋权篡位，改朝换代之事，这点小事安在他头上，倒也不算他亏了。”
北冥汐鸾：……
“二哥！”
见自家小妮子面色已经微微沉了下去，显然是因为自己贬低讽刺洛溟的话而不高兴，瞬间心里都不好了。
这小妮子，这般护着那个洛溟，莫不是……
慕晏垂眸墨瞳蓦地一沉，抬头之际已经与平常无异。
“罢了，小七儿不喜欢，二哥不说便是了。
不过——
小七儿得告诉二哥，姑父姑母到底因何离世？换句话说，他们，死在了谁的手上？”
北冥汐鸾摇了摇头，袖下冰冷的小手渐渐握紧。
国破那日，是北斯珏闯进掖庭将她带了出来，一路上哄骗引诱她去了大殿。
可那日北斯珏带她藏身的位置太过于巧妙，时间也太过于凑巧。
偏偏他带她赶上之时，她的至亲已经惨死，地上还扔着那把她无比熟悉的佩剑。
不断滴落血珠的佩剑的主人，留给他们的只是一个模棱两可的侧颜，一身黑衣裹身，阴沉得恍若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一般……
而那个侧颜……像极了她的皇叔……
思及往事，北冥汐鸾眉宇间多了几分苦涩。
仔细想来，那日在大殿之上，亲眼目睹至亲极惨的死状，以及在北斯珏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中，下意识地将那只看得见半张脸的人认成了洛溟之后，她就开始一步步地踏进了别人早已算计好的罗网之中。
若是那时，她能冷静下来，走出去面对面地和这个“皇叔”对峙，而不是疯了一般地冲出去，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她不会再成为北斯珏精心布置的一枚棋子，不会为了那她连真正的仇人都不知道是谁的愚蠢的报复而一次一次地伤害疼她宠她的皇叔……
北冥汐鸾仰头，如潮水般涌入的回忆使得心头的苦涩之感越发浓烈。
“那你，当真未曾怀疑过他？”
慕晏软下了神色，安抚意味极浓地拍了拍自家小妮子的脑袋，语气三分试探七分关心。
“怀疑过，但是至少现在，我信他。”
即使这份廉价的信任，未曾有期……
“既然怀疑，何故谈信？”
慕晏不解，解下披风给北冥汐鸾披上，耐心地等着她来给自己解惑。
“可能，是感觉吧……”
北冥汐鸾摊了摊手，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散漫的气息。
“小七儿，别胡闹！感觉这东西全在于主观，切莫由着自己的想法，蒙蔽了双眼。”
慕晏十分不赞成，刚温和下去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摆明了是要好好教导一番北冥汐鸾。
“二哥，你这才回来，就忙着给我说道了？”
北冥汐鸾掩唇轻笑，话锋突然一转，柔美的小脸上骤然激荡出万千光芒。
“二哥知道，亡国那日在大殿之上，我看到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