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霜躺在炕上“吧嗒吧嗒”,吸着烟膏子,在香气扑鼻的袅袅青烟里虚眯着眼睛看着邢秋月,想着心事,越想越烦,不由地长叹一口气。
邢秋月听见老板忽然叹气,不由地撩起眼皮子,斜着丹凤眼偷瞄了白露霜一眼。
看老板心绪不佳,自己又笨嘴拙舌,不会甜言蜜语地哄人,怕呆站在这里招他烦,邢秋月便一弯腰,一拱手想要借口练功退出。
这是门口的青竹帘“啪嗒”一声响,一个白色人影闪了进来。
邢秋月侧头一看,是师兄唱老生的沈雪棠。
沈雪唐笑微微瞄了一眼身侧的邢秋月,便向着躺在炕上的班主白露霜弯腰拱手道:“老板!有客人!”
白露霜闻言微一欠身,将手上的烟枪放在身边的小炕桌上,伸手握住口打了个哈欠,缓缓问道:“是谁啊?”
沈雪唐又看了一眼邢秋月,禀报道:“是个贵客,不过他说是来找师弟的。”
“我吗?”邢秋月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哦?”白露霜也有点惊,他担心是周四爷追到戏班子来胡缠,连忙坐起身来正色问道:“是那位贵客?”
“他说他叫李恪……”沈雪棠继续说道:“是李景泰的嫡长子,自称秋月师弟的朋友。”
邢秋月一听师兄报出来客的姓名,心里更加惊讶,几步走到门口,隔着竹帘向着院子内看去。
果然看见那李恪,穿着一身笔挺的灰色洋装,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
邢秋月不禁将脸贴在竹帘上,白皙的双手也搭在竹帘上。
白露霜一听来人不是周四爷,心内送了一口气,又听说来人是南漳市首富,黑白两道通吃的李景泰的长子——李恪,不由的心内一喜。
他侧眼看了一下邢秋月看着李恪的神情,有了便也有了一些谱,心内暗道:“天助我也!”
他白露霜是搞不过周四爷,那何不把包袱甩给李恪呢?
看邢秋月这神色,和李恪也是有些渊源的,保不定还有好感,若是戏班子能抱上李家这条粗腿,还愁以后不会更发达?
如此一举三得的好机会,可要抓牢了。
白露霜贯走江湖,见多识广,也算颇有心机手段。
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对着沈雪棠一挥手道:“雪棠,去请李家大少进屋喝茶。”
沈雪棠一抱双手,应了喏,转身向着院子走去。
邢秋月也掀了帘子,要跟在师兄身后一同去接李恪。
白露霜却叫了声:“秋月!”
邢秋月回首看着白班主,一只脚踩在门槛上。
白露霜冲着他招招手,说道:“秋月,来。”
邢秋月乖乖地转身走到班主面前。
白露霜牵住他的手,拍拍炕沿儿,说道:“秋月,你不用去接他,你就坐在这里。”
白露霜是不想让邢秋月太殷勤,他坚信凡是容易得手的,都不会被珍惜。
邢秋月是白露霜戏班子的宝贝儿,高岭之花岂能随便被人摘走。
邢秋月脚尖一点,低眉顺眼地坐在了炕边。
白露霜低声问他:“你和这李家大少怎么认识的?”
“说起来话长了。”邢秋月的声音清亮纯净,不带一丝儿杂质:“还是四年前了,在南漳市,我和李恪少爷在街头偶遇,碰巧遇到西南两派军阀手下的兵火拼,流弹漫天飞,我将李恪扑倒在地,护着他上了他家的车,他家司机在火拼中中弹而亡了,李恪却安然无恙。”
“那是我们还在南漳市静水月挂牌的时候。”白露霜回忆着说道。
“嗯!”邢秋月点点头。
“那你和他渊源可深了,你救过他的命呢!”白露霜看着邢秋月说道。
“上个月我去李家码头去给您和师傅取货。”邢秋月继续讲述道:“遇到了周四爷的纠缠,刚好李恪少爷就在旁边,是他帮我解了围,还说我曾经救过他的命,我早就不记得了,也没认出来他。”
“好!”白露霜搓搓手掌心道:“我晓得了。”
白露霜话音刚落,竹帘一晃,沈雪棠带着李恪走进了主屋。
将李恪引见给白露霜,沈雪棠退出了主屋。
白露霜抬眼将李恪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遭。
只见这李恪身量高挑,肩宽腰细腿长,站姿端正挺拔,称得上是十分风流倜傥。
他一头浓密乌黑的短发用发蜡整整齐齐打向脑后,额头宽阔光洁,皮肤虽比不上邢秋月那般细白,也是非常的光滑又光彩。
一双短短略微上翘的剑眉,显得分外的英气。
两只眼睛黑而深陷,有点似美利坚进口的洋娃娃的双眼。
白露霜满意地点点头:“这李家大少,果然如传言一般,是财貌双全。”
白露霜掸掸身上的白褂,探脚下了炕,脸上堆起笑容,对着李恪一拱手道:“哦哟!李家大少哦!久仰!久仰!大驾光临寒舍,真乃蓬荜生辉呀!”
李恪见状也连忙拱手回礼道:“白班主,言重了!李某不告而来,叨扰了!”
白露霜见李恪一边和自己寒暄,一边眼睛不住地瞟向一旁坐着的邢秋月,便心内窃喜。
白露霜瞬间觉得自己此刻撮合邢秋月和李恪,是在做一件天大的善事。
瞧这一对儿年龄相当,容貌般配,一个有财,一个有艺,真乃一对儿璧人。
白露霜回头看向邢秋月,只见他低下头,手握着一支银鉴子,慢悠悠地清理着烟枪,也并不看李恪。
白露霜“咳、咳”两声,清了清喉咙,对邢秋月吩咐到:“秋月,去给李恪少爷奉茶。”
邢秋月一步跨下炕,对着白露霜一拱手道:“遵命!”便转身退出主屋。
白露霜含笑将李恪让上炕。
李恪一伸长腿,坐在炕沿上,胳膊肘无意中撞上小炕桌上的烟枪,便伸手将烟枪往里推了推。
白露霜拿起烟枪,对着李恪一晃道:“李恪少爷,可抽烟?”
李恪连忙摇摇手道:“白班主客气了!我不碰这玩意儿。”
白露霜一听他这样说,心里也是一喜,将烟枪搁在一边儿,说道:“不抽烟膏子好啊!我们邢秋月也不碰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