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离来昆仑山的这一日,心内如翻江倒海,起起伏伏,说不出的别扭难受。
先是秋月遇险,自己没能出手相救,让他觉得自己很无用,心内懊丧。
偏偏又是扶桑奋勇争先,出手救了秋月。
他将秋月和扶桑二人骑在雪雕背上,温存缠绵的眼神也看得清清楚楚,心口如被刀剜了一块肉般又痛,又空落落。
在昆仑天宫的夜宴之上,扶桑与秋月笑语晏晏,对他更是照顾有加,两人似乎完全忘记花离的存在。
秋月在西王母座下一曲惊人,似乎也赢得了他的喜爱,竟然特意给他赏了一张黄金令牌。
如此种种,让花离觉得秋月不再需要自己的照拂,自己已经成了他身边的多余存在。
故而,今日琅嬛将二人分开安排住宿,花离也没反对,一声不响地躲进自己的客房,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正忧郁感叹之时,秋月却跑来敲门。
花离不想开门,他不是厌烦秋月,还是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他。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他耍小性子。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该,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秋月软糯糯地声音在门外唤了声:“师兄、师兄,让我进去,我害怕。”
花离便鬼使神差一般,叹口气,爬起身来向着门口走去,打开了门。
秋月身上裹着一袭锦被,身子微微佝偻着,脸色苍白、披散着头发,牙关“咯、咯”轻响着,抬着一双眼睛看着花离。
花离伸手一把将秋月拉进屋内,将他搂进怀里,低声问:“秋月……怎么了?还是害怕?是师兄不好,害你差点摔下山谷。”
“不……不是……”秋月仰着头看着花离道:“我不是害怕那件事。我只是做了噩梦……害怕……一个人睡不着。”
花离隔着锦被也感觉到了秋月身上的寒气,连忙拖着他向榻上走去。
花离搂着秋月躺到在榻上,伸手扯过自己的锦被将他又裹了裹。
榻前的炭火盆里橙色的火焰轻轻一跳,在秋月的棕色眼睛里投下细小的亮光。
秋月这才觉得暖了,心满意足地谈了口气。
“秋月,你做了什么噩梦?怎么会吓成这样。”花离伸手拂开散落在他额头的头发,低头看着他问道。
“我……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白狐狸……在雪地里孤零零地跋涉……满天风雪……几乎要被冻死……结果一不小心摔下山谷。”那梦境实在太真实了,那如刀剑切割着面颊的风雪;那白茫茫无边无际的白雪;那白雪上殷红的鲜血。
秋月眉头深深皱起,痛苦的表情仿佛梦境再度降临。
花离一听“小白狐”三个字,不禁一阵心惊肉跳,抚摸秋月额头的手也停了下来。
半晌,他才出了声:“一场梦而已……别想那么多。不怕,醒了就好了。”
秋月在花离怀里慢慢缓了过来,面部表情和身上的肌肉都柔和了起来,他仰头看着花离道:“师兄,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昆仑山我曾来过。不仅似曾相识,还似乎有些不好的感觉。”
花离微微一笑道:“秋月还是个孩子,孩子到了一个新地方都会认生、水土不服,会觉得不舒服不开心。没事的,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秋月点点头,咂咂嘴巴,闭上了眼睛。
花离对秋月说道:“西王母赏你的黄金令牌,你可还带着?让我看看。”
秋月闻言,伸手在袖内摸摸索索,拿出了那枚黄金令牌。
花离接过那令牌,开了天眼,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个三寸宽,四寸长的黄金牌子,磨的十分光润平滑,四边圆角,正面边角刻着两只腾云驾雾大五爪金龙,中间刻着“昆仑敕令”四个篆体字。令牌背面刻着栩栩如生的昆仑群峰。
花离端详着令牌,喃喃道:“这令牌真是气派。看来那西王母是真心器重你。”
秋月叹了口气,身子一翻,从花离怀里混了出来,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道:“我一个人不是、仙不仙、法术不灵、又没几分力气的人,怎么配他老人家器重呢?大约是他看着我长的像他那位故人,才会看顾我吧。”
还没等花离开口,秋月转头看了一眼他道:“师兄,你若是喜欢这牌子,你便拿去了吧。反正我大约以后再也不会来昆仑山了。拿着也没啥大用。”
秋月心中并无丝毫对于法术的贪念,也不想结交仙界前辈,只想平平淡淡在极乐天过安稳日子。
但是秋月却知道他这个师兄是有野心的。
他巴不得多些机会出来游历,多结交些法术高强、道行深厚的前辈,多些经见历练。
花离嘴角一弯,将令牌递还给秋月道:“你收着吧,我暂时用不到。”
花离缓缓地躺进榻内,转身搂住秋月道:“快些睡吧,明儿还要参加桃花宴呢。”
秋月侧身偎在花离怀里,乖巧地点点头,没多时便睡着了。
翌日一大早,晨阳刚在昆仑山顶露出小半边猩红的脸庞,秋月和花离已经起身。
那满头结着小辫,高眉骨深眼窝,长着一双蓝灰色眼睛的小婢女便进来伺候这两人洗漱了一番。
那小婢女请秋月坐在了镜前,拿出了梳妆盒,说要帮他梳头。
花离站在秋月声后抿嘴一笑道:“古丽娜,我倒是觉得你那一头小辫好看。给我师弟也梳个差不多的头吧。”
古丽娜仔细端详了一番秋月,拿起梳子将秋月额前的头发一缕一缕挑起,手指灵巧地跳动着,将他额头至两鬓的头发都辫成光滑细致的小辫。
她又双手将秋月头顶的那一圈小辫拢在一处,用一根金色丝线束在一处,又在辫子下角压上了两颗明珠,用牙梳将秋月披散在肩上的余发梳理整齐,就算大功告成了。
古丽娜手脚麻利地帮秋月梳好头,便拱手弯弯侧立一侧。
花离走上前来,伸手扶起秋月的下巴,将他脸抬起来端详,又笑着说:“这发型梳的妙,平白多了几分古灵精怪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