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手机震动声,在静谧的空间无限放大,周遭空气都在隐隐颤动。
容止拿出手机,扫了一眼,直接挂断。
一连三次,他都没接,却也没有把对方拉黑。
桑榆晚漠然看着,嘴角噙出一抹冷笑。
“二爷,需要我回避吗?”
容止眉心轻蹙,低声应道,“不需要。”
他的声线染了香火,微微暗哑。
桑榆晚身体朝后靠了靠,眼皮渐渐发沉,没一会儿竟睡着了。
醒来,已是凌晨五点半。
浅浅晨光透进了灵堂,灯光柔和了许多。
容止依旧跪坐在蒲团上,双眸微阖,侧颜轮廓硬朗分明。
再往下,修长的颈脖,凸起的喉结……
桑榆晚脑海里莫名翻涌出那晚的画面。心跳越来越快,耳角滚烫,白皙的脸绯红如火。
许是在薄行止的灵堂,竟有种被捉奸的感觉。
她抿了抿唇,稍稍活动了一下,起身。
黑色的素服从身上滑落。
定睛一看,是容止最外面的外套。
桑榆晚心口猛地一滞,身体僵硬了一瞬。
继而,心跳加速,眼神渐深。
弯腰,把外套拾起来。走到容止跟前,递过去,轻抿了下唇,“给。”
容止抬眼,伸手接过。
两人手指若有似无的触碰了一下。
桑榆晚心脏突得一跳,无端端心慌,急忙撤手。
容止面色平静,似没有感觉到了什么。
他接过衣服,重新穿上。
淡淡的冷香从衣服里漫溢了出来。
独属于她的味道。
容止勾了一下嘴角。
桑榆晚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又去检查了一下水晶棺下的长明灯。
人死如灯灭。
大法师说,长明灯灭了,薄行止就投不了胎,以后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
这几日,桑榆晚也想过,灭了灯,让他魂游四方。
转念一想,还是让他投胎去,下辈子和顾景恒好好在一起。
毕竟,他和她虽没有夫妻之实,但他在事业上对她却是帮助颇多。
她能走到今天,有一部分是他的功劳。
“夫人。”弦思急匆匆走进来,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桑榆晚接过手机。
垂眸。
八卦新闻掠入眼底。
「薄家前任家主意外离世,绯闻女友低调现身吊唁堂。」
配图:
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身穿黑色大衣,带着墨镜,走进了薄家大门。
桑榆晚瞳仁微缩,眸中寒气四溢,“明媚。呵。”
法师正好进场,容止随即站了起来。
安静了一晚上的灵堂,又一次喧闹起来。
弦思压低了声音,“夫人,我查了。偷拍的狗仔是明四小姐自己找的人。这消息,也是她自己放出去的。”
桑榆晚看了容止一眼,便往灵堂外面走,“为了热度,她真是一点都不顾及咱们二爷的感受。”
弦思也觉得不可思议,“按照常理来说,明四小姐没必要这么做。真要为了热度,直接曝光她和二爷的恋情,不是更好吗?”
桑榆晚冷笑,“她存心就是为了恶心我。”
弦思一怔,恍然。
桑榆晚继续向前,“‘新语’那边,尽快拿下。”
“是。”弦思跟上她,“明四小姐这条热搜,我先想办法压一压?”
桑榆晚神色淡淡,“二爷都不急,我急什么?”
弦思说,“我怕拖久了,有损夫人颜面。”
桑榆晚嘴角扯出浅浅的弧度,“我的脸面,早就让薄行止糟践完了。”
弦思心头一紧,不敢再出声。
桑榆晚回到房间,吃了一点东西。
随后,简单洗漱,化了个淡妆。
一头长发用桃木发簪挽好,冷绝高贵。
身上,依旧是黑色的素服,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一寸寸凉下去。
薄行止去世之后,便多了一些身份。
薄家家主。
薄氏集团掌权人。
还有,丧夫的新寡妇。
最后一个,令她倍感耻辱,又愤恨交织。
如果薄行止性取向正常,且真心爱她。哪怕两人只生活了三天,她都能坦然接受这个身份。
他的欺瞒和利用,她永远都不会原谅。
为了薄家和“薄氏集团”,让他体面的入土,已是桑榆晚忍耐的极限。
她深深呼吸了两口,调整了一下情绪,下楼,去往灵堂。
距离薄行止正式发丧还有半个小时。
灵堂里已经站满了人。
宁婉珍哭声悲恸,引得不少人落泪。
桑榆晚劝了几句,眼眶渐红。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憋了太久的恨意。
薄太夫人拄着拐杖过来了,嚎啕了两声,便再无动静。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孙子,平日就没什么感情,实在是哭不出来。
二房、三房的人都过来了。
就连薄誉衡刚满周岁的孙子也穿上了孝衫。
他们来与不来,桑榆晚对此毫不在意。
反正薄家家主之位,没有旁落,还在大房手里。
她对薄远山的承诺,也算实现了一半。
外人并不知情,薄行止没有和她办理结婚证。
这个秘密,将跟着死去的人一同入土为安。
过去,现在,未来,她都是薄家无可争议的夫人。
弦思绕过人群,走到桑榆晚身边,附耳,悄声道,“夫人,明四小姐刚才发了一条微博。”
“说什么了?”桑榆晚眉目清绝,淡声道。
弦思回道,“你看。”
桑榆晚垂眸,扫了一眼手机屏幕。
「错过的不是时机,而是说不清的犹豫。怎么会不遗憾呢?」
配图:
黑白色的照片,男人和女人的手,十指紧扣。
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评论很快999+。
跟帖和点赞最多的一条。
「他们之前一定深爱过。」
桑榆晚嘴角浮出浅浅的讽笑。
这大概是明媚和薄行止最为“亲密”的照片。
或许,五年前,薄行止有考虑过她。
毕竟,同妻而已,无关乎爱与不爱。
后来,他改变主意,选择自己。大抵是因为听取了薄远山的意见。
桑榆晚眼角的余光落在左侧的容止身上,微不可察得勾了一下唇角。
几乎同时,容止微微侧目,看向她。
桑榆晚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寂,穿过空气,淡淡得侵入他的心底。
他移了一步,靠近她,轻轻开口,“夫人,有事?”
清凌凌的声音,带着一点水汽滋润过的沙哑,有些撩人。
桑榆晚眉角一沉,变了脸色,“你叫我什么?”
容止双手交握,很自然地垂落,抿了一下唇角,反问,“我叫你夫人,不可以吗?”
他叫她“夫人”,倒也没什么问题。
弦思,明朗,下人们都是这样称呼她的。
只是,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桑榆晚唇角微抿,眸色深沉近墨,酝酿起一场风暴。
“二爷,今天真精神。”
后面还有一句,没说出来。
头顶绿油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