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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大戏开场

时至此时,不过过了区区十余秒。

从周游拔剑开始,到蜈蚣老鬼授首而亡,其间没有惊动任何妖物,那些参加寿宴的妖物鬼魅们仍然在台前呼喝笑闹,谁也没注意到这偏僻角落中的一点。

于此同时,玄元道人的夸赞也在周游耳边响起。

“师侄,干的漂亮!老子活着的时候就看这吴侯不顺眼了,只不过它老奸巨猾,一直没能抓到他而已,没想到死了居然能亲手干掉它——真他妈的爽啊!”

周游没回话,而是似乎想起了什么,苦笑着摇摇头。

如果是他那师傅看到这举动,第一时间绝对会破口大骂他不争气,小不忍则乱大谋,但玄元就是说杀得好杀的漂亮——两者其实都有其道理,但终归.....

不是同一个人啊。

玄元道人似乎没注意到周游的情绪,仍然大大咧咧地说道:“不过爽是爽了,但也不能因此而坏了大局,师侄,你先把手臂的借师叔我用用。”

话毕,也不等周游说话,玄元道人便直接接管了两只手臂,就见其提起那个死不瞑目的脑袋,先对了对准,仔细地放回到了蜈蚣精的脖子上,又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副针线,细细地缝紧,最后用剑割开了手指,往那缝合处弹了几滴血。

转眼中,那所有缝合的接口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那蜈蚣精呆呆地站在哪里,不像是死了,但也不太像是活了。

“师侄,剩下的活师叔我不太熟,就交给你了。”

面对撒手不管的玄元道人,周游只能轻叹一声,扶着蜈蚣精坐下,又摆弄了半天的身体——可惜始终弄不出自然的样子。

但在此时,他耳边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大人....不,恩公,这个可否有小的来?”

周游转过头,才发现刚才那个男人正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虽然脸色苍白,但还强撑着精神,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来?”

那男人尽力露出了个微笑。

“好叫恩公得知,小人是州府里的石匠,平时虽然没什么反抗妖物的本事,但把这个尸体摆成一个正常的姿势....还是能做到的。”

周游看了看自己那七扭八歪的作品,再看了看那自报家门的男子,耸耸肩,然后侧身让开。

——算了,专业活就交给专业的来吧。

不过在男人动手之前,周游看着他那仍然血肉模糊的胳膊,皱了皱眉,接着抬起佩剑,对着那伤口处轻轻一抹。

随着深红剑光的闪过,流淌的鲜血顿时止住,外漏的血管也顿时收缩,虽然断掉的胳膊无法复原,但起码不会再有大量失血而丧命的风险。

周游摇摇头,轻叹道。

“抱歉,之前如果我反应再快点的话,你不至于丢了一只手......”

但话未过半,便被那个男人所制止。

“恩公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怕以小人这浅薄的见识,也知道此地是龙潭虎穴,您能出手救我一命小人以及你给是感激不尽了,又怎能要求更多?”

说罢,那男人直接俯下身子,用仅剩的一只手摆弄了那尸体几下,很快地就将其摆成了一个垂着头,似乎正在打盹的姿势。

只要没人靠近仔细观看,谁也不会察觉这蜈蚣精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行了,这算完活了。

周游点点头,接着看向那个男人。

“这位....嗯.....额.....”

对方垂着一只手,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小的姓陈,道长恩公有什么吩咐?”

那男人肉眼凡胎,也看不出周游身上的阴气,只是凭借着这身装扮误以为周游是道士——但某人也快习惯了,所以也懒得纠正,只是说道。

“那这位陈兄弟,现在这蜈蚣精已死,你和你老婆孩子也算自由了,不过此地仍然风险重重,你最好先找一个地方躲起来,等着——”

然而周游话还未说完。

就在突然之间,戏台之上忽有一句唱腔响起。

“韵脚举杯,庆贺寿辰,春秋多福寿无疆!”

“云排福至,喜气盈门,普天同庆喜事长!”

周游抬头看去,方才发现那看门的‘触手’不知何时起已经跑到了那个台上,此时身上也已经换上了一身大红的喜袍,正对着下面的诸多鬼魅妖邪团团拱手做辑。

“多谢各位朋友在百忙之中,不远千里来参加我家的老爷的诞辰,在下在这里先代老爷对各位说一声谢谢。”

然而嘴里虽然说着感谢地话语,这‘触手’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笑意,其中依旧是一片如死寂一般的漠然。

那样子看起来便分外地诡异了起来。

不过台下的东西们倒没有一个在意,毕竟如果比起恐怖,它们绝大多数恐怕要远比台上那个更加瘆人,所以大多都是乱哄哄地回应。

“不忙,不忙!”

“这是我们应该的,谈不上什么不远千里。”

“星君可千万别说谢谢,这可折煞我们了。”

还有那自觉比较会溜须拍马的喊道。

“——能参加太岁星君的诞辰,区区一点劳累算什么?”

“说的是,不如说我们还沾了太岁星君的光,在这寿宴上弄点仙气,回去后可以和别的妖吹上半辈子!”

“太岁老爷把这沧州治理成了人间妖国,如果不是它老人家,我们哪有这种好日子过啊!”

“对头对头,我们才应该对星君说一声谢谢呢!”

然而无论是客套,吹嘘,还是拍马,那‘触手’都坦然地尽数受之,直至台下稍微安静了一会后,它才继续说道。

“所以呢,太岁星君为了答谢各位,最近特地禅精竭虑,在废寝忘食之下,总算是搞出了一出大戏,希望能和各位分享一下。”

听到这句话,台下的诸多妖物却是有点兴致索然。

它们对吃人很感兴趣,但对人类搞出的那些戏剧......

反正绝大多数妖物都觉得,那嗯嗯啊啊的声音还不如虐杀时的惨叫更为动听嘿。

那触手依旧浑不在意,无论是刚才的吹嘘还是现在的冷场,它的声音都是一如既往的滑稽。

“不过各位不用担心无聊,这出戏是星君专门准备的,和凡夫俗子的戏剧不同,这可是有大机缘的,在听完这场戏后,说不定各位便能和太岁一同升仙。”

听到这话,妖物们顿时提起了兴致,其中还有好几个学着人类的行为使劲鼓起掌来。

然后,就见那触手带着莫名的笑容,背退着走进了戏台后方的红幕。

接下来,鼓乐声忽起。

曲调声倒是十分平常,技艺也说不上多么精湛,唯一值得一提的是那些鼓乐配合的十分默契,就像是行艺多年的老戏团一般,乐器的配合与交错间看不到一点的纰漏。

就仿佛是......这些都是由一人演奏的一般?

——奇怪,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周游像是不经意地扫落了半盘瓜果,然后在弯腰去拾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幕帘的下方。

然而在那布幕的空隙中,他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脚挤在一块,随着乐声而整齐摆动,就仿佛在欢快的起舞一般。

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不知为何,却分外的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随着鼓乐声的继续,这幕戏也很快的正式开场。

只听那鼓点骤然急促了起来,那速度之快,就仿佛有几十只木槌接连不断地击打着鼓皮,然后,随着一声高亢的唢呐,这场戏的戏子终于从台后走了出来。

但是却只有一人。

没有旦,没有生,也没有丑,只有一个身材臃肿,身穿大红的长袍,分不清男女的‘人’站在台上,在其身后系着一条长长的绸带,一直延续到了舞台之后,这位脸上也没有什么寻常的脸谱,只是带着一个纯白,并且未染上任何墨彩的面具。

十分故弄玄虚的装扮。

见状如此,哪怕有太岁星君的威严所在,台下也不由得传来一阵轻微的嘈杂。

不过台上那人也没在意,随着渐进的旋律,那唱词忽起。

“荆末之地连年旱,长秦大河水已干,暴尸黄土无人敛,四野悲声哭震天!”

周游脸上有些疑惑。

.......唱腔和唱词都不像是京剧,也非是粤剧黄梅戏这种,难不成是哪个比较偏远的地方戏曲?

周游仔细回想着可能有关这幕戏的东西,同时挥挥手,示意旁边的男人去假山后面找个地方躲着。

于是这里就只剩下他和那个死去的蜈蚣精听着这一幕怪异的戏剧。

和那雌雄莫辨的外表不同,唱词的声音却是标准的男声,但那声音周游却莫名的熟悉,仿佛是在什么地方听过一般。

......可问题是,我在哪听过的?

只是还未等他细想,那唱腔忽然一断,又转为了尖锐的女声。

“我家本住行山间啊……”

这戏周游没听过,但由于唱腔通俗易懂,所以他也很快了解到这讲的是什么。

戏开始是说,有一黏菌喜得机缘,在深山老林中成了精,但由于根基颇浅,所以能力离其他精怪差了太多。

于是很自然的,这精怪平日里受尽了欺凌,非但学不到什么好的法门,反而因为自身特性隔三差五地就得被人啃去一块,后来就算找到了山林间的头子,想从它那寻求点庇护,最后还被耍了个彻底。

周游不由得瞟了一眼‘睡眠质量极佳’的蜈蚣精。

综合之前所说,这明显是在讲太岁星君没发迹前的事情——也多亏这老鬼死了个透彻,否则此刻还不知道得被吓成什么模样呢。

——这么一说,反倒是我做了好事?

心安理得的周游抓了一把瓜子,然后随意嗑了起来。

然而台上的唱词还在继续。

“哀嚎惨叫无人理,悲苦讨饶谁得听,昏昏蒙蒙难得静,生死苦痛如浮萍!”

这一下与太岁有过过节的妖类鬼物脸色全难看了起来,有几个无声无息地抬起腿,似乎是想要当即开溜——但只是被台上那东西随意瞟了一眼,不知为何,它们又重新的坐了下来。

只是从那惊恐至极的表现来看,这些位肯定不是自愿的。

然而周围其余的妖物脸上非但没有怜悯,反而全都幸灾乐祸了起来,甚至有几个开始叫起了好。

“咱妖怪活在这个世上,弱肉强食,有仇必报才是正理,这帮家伙冒犯了星君你,实在该杀!”

“.....如果星君不愿手上沾血的话,我可以代您动这个手,只求星君您能把他们的肉赏赐给咱.....”

“.........”

只是无论是害怕,奉承,还是夸耀,都丝毫没影响到台上的这名戏子,它只是像上了发条的人偶一般,独自唱着那一幕自传的戏剧。

至此时,周游忽然对玄元道人说道。

“师叔,你能看清楚台上那玩意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吗?”

好一会后,玄元道人的声音才传来。

只不过和之前那或豪迈或不着调的声音不同,这回他的言语似乎有些......

莫名的警惕?

“我在这里实在看不出什么,那东西身上一点人味也没有,但也没什么妖气引起,怎么讲呢.....它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片虚空在哪里唱歌——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唱词却就此响了起来。”

“——说实话,这种感觉甚至让我都有了几分毛骨悚然。”

玄元道人到此再不出声,周游皱了皱眉毛,然后往台上看去。

那怪异的人形依旧唱着戏词,从外表来看也察觉不出什么异常,于是他只能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这幕戏曲的继续。

“那物本觉难幸免,岂料山林遇神仙,楼台五城云雾现,不老不死在眼前……”

唱词到此,已经是越发的尖锐和刺耳。

——这一段讲的是在某一日,成了精的妖物再一次受到了欺辱,自己辛辛苦苦猎到的人转头就被抢走了,就在它万念俱灰,想要在山林中想要寻死的时候,忽然偶遇了一个神仙。

那神仙见它样子凄惨,在仔细询问后,先是教他了一套法门,然后又带着它找到了那几个抢走他人的妖物,一个个将其变成了畸形的血肉,然后在它拍手称快的时候,神仙告诉它,它是有大机缘的存在,如果道行足够甚至能升上仙界——

但前提是,它必须为神仙献上一曲‘完整’的升仙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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