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放能够感受到,此刻爷爷在做的并不仅仅是给自己的骨头刺青那么简单而已,那些从爷爷的体内慢慢蔓延而出的银色光纹,除了将自己镇压在长条木凳上一动不动之外,还在缓缓的渗透到自己体内。
刻写在自己的每一寸血肉中,给自己的每一个细胞打上印记,还要由内而外改变自己的DNA!
这才是齐放如此痛苦的根源。
这种从身体最根本单位上开始的改变,由内而外的折磨与摧残,才是他现在如此失态的原因。
对比起来,整个右手的血肉都被刮开,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被人拿来刺青这种事,痛苦程度都不值一提了。
甚至仔细感受一下,还能够感受到一股愉悦感。
齐放能够感受到,伴随着那些刺青图案的完成,自己的一根根骨头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像是产生了什么质的飞跃一般。
他能够感受到一股热流在那些刺青完毕的骨头当中扭转,艰难的转过脑袋看去,甚至能够看到,在那些满是银色光纹图案的骨头表面,道道细小的血色肉丝正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膨胀壮大!
最开始遭遇刺青酷刑的右手大拇指,那些被刮开的血肉依旧被抛弃在地面上,但新的血肉却已经重新生长了出来,重新构成了他的大拇指。
试着活动一下。
咦?
居然一动不动?
也是噢,右手所有的筋膜和血管都已经被刮开和剥离了,虽然右手手掌那里已经开始重新长出血肉,但胳膊这一段依旧还是白森森滴着血水的白骨,无法活动右手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齐放悲从中来。
他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长的时间,只觉得自己度日如年。
而屋里点燃的蜡烛居然一点消耗都没有,仿佛被凝固在了某个时间点一样,一直就那么恒定不灭的燃烧着,却一滴滚烫的蜡油都不再流下。
火盆也是如此,就那几根柴,却一直燃烧着,一直绽放着最明亮的光芒,就连火焰都不跳动一下的,看得久了,都快以为这是一个造型奇特的电灯了。
当爷爷将刺青大业进行到齐放右手胳膊肘位置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话,保持着那副死人脸的样子,就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也好像是个活死人或机器人。
他开始讲述一个难辨真假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族曾经有过一位大能,为了追寻永生与大道,而与其他人一起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最终只有他活着归来,其他人全死了。
这位大能活着回到自己的道场半年之后,也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坐化。
好在这半年时间里,已经足以让他将自己这一趟的收获一点不漏传给自己的儿子。
一套特殊的道骨修行法。
从一开始便将人体内的骨头当成承载着天地大道的道骨去熬,去磨,直到人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磨练成完美无缺的道骨状态!
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便是大功告成,可以成就真正无敌的绝世强者,岁月无法磨灭,天地无法葬下!
由骨及肉,再到精神神魂等,最终全身上下无一不达到【道】的程度,那便是超越了一切的最强生物!
一把火将自家父亲烧成灰之后,那个承载了道骨修行法的儿子,便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这条崎岖坎坷的至强之路。
要走此路,根本没有任何的捷径,只能靠着时光一点点去熬。
熬到这人原本悠长的生命都快到头了,却还是没能成功,只是将自己的一只手和躯干中的骨头熬炼成了道骨而已。
虽然这样就已经极度强大,足以抢来无数可以增长寿命的灵丹神果和神功,却还是没用,增加的寿元依旧不足以让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完成道骨的熬炼。
无奈,此人只能选择铤而走险,去修炼最为艰难的万世轮回大法,让自己陷入特殊的轮回状态,以凡人的寿命和经历去一步步的丈量天地。
这本是一些顶尖强者用来促进自己悟道的奇功,却成了此人用来延长自己生命的方法。
每一世结束后,他都会莫名消失不见,随即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开启自己新一轮的人生。
刚开始的时候,他会忘记所有。
若是不能在生命结束前看破胎中之谜,重新回想起一切的话,那么将要面临的便是真正的死亡。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顺利,这人每一次都能够提前想起一切,并用那一世余声生的时,全力投入到对自己浑身骨头的熬炼当中。
可惜伴随着轮回的次数越来越多,生死迷障也堆积的越来越可怕。
他看破一切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好事,虽然知道可能会有麻烦和危险,但他却对此毫无办法。
直到这一次,他彻底翻车。
直到这一副老骨头差点被折腾死的时候他才想起一切,可惜已经晚了,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哪怕动用诸多秘法和手段,也不过只能让自己最后苟延残喘片刻。
没有办法,最终他只能选择让自己这一世的孙儿代替自己将道骨修行法传承下去,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这条路虽然艰难曲折,但却是唯一一条稳定的,可窥至高境界的无上法门,可惜想要炼成,需要太多太多的东西,时运与出身缺一不可,每一个修行者都会遭到天妒,遭遇各种横生的劫难……”在阳光照耀而来的时候,爷爷脸上的表情变得生动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如同死人一样。
他对着齐放殷殷嘱咐,将自己对于永生和至高道果的渴望传承了下来。
然后就在阳光中缓缓低下了头颅,不再有任何声息了。
过了很久很久,爷爷身上不再有银色光纹荡漾出来,似乎已经完全被齐放吸干,快将自己嗓子喊破的齐放才艰难地动弹了一下。
他的右手已经恢复完毕,新生的血肉与躯干的神经完全接驳,没有任何排异反应。
他终于有了足够的力量将捆绑着自己的锁链扯断,从长条木凳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