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呵呵……
阴沉着时,周侗的脸微微抽动。
发出一声冷哼。
言语尖锐,嘲弄讽刺道:“立邦兄一生郁郁不得志,无法在朝廷治下,做一个治世良臣。”
“人到中年,不甘心了此一生,便不顾天下苍生艰苦。”
“便要豁出去,把一切压在一条毫无敬畏之心的野狗身上。”
“欲成一代帝师呼?”
“请兄长珍惜身前身后名,不要为一时私欲,遗臭万年!”
“在我看来,那条野狗,也不过是宋江之流。”
“虚仁假义只为权,杀人放火金腰带!”
话罢,周侗便毫不理会一脸难堪的李华,径直起身,冲坐在首位,一直没说话的苍苍老者,抱拳道:“叔公,周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周侗在场,这位叔公都居于首位。
这位被周侗称为叔公的老者,是王家六叔公。
目前就居住在麒麟中王家祖宅。
是个老秀才。
“光祖……”
李华起身抬手想要挽留,可话刚出口,周侗已经愤然出门,闻声头也不回离开。
李华伸着的手,气的剧烈颤抖。
他没想到,好友竟如此看待他。
甚至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好一会儿,李华才稍稍恢复,苦笑着冲依旧在埋头阅读他誊抄那份的六叔公作揖,“让叔公见笑了。”duqi.org 南瓜小说网
看着这位村中长辈看得入迷,不搭理自己。
李华也没什么。
别人不清楚这位叔公的事迹。
他可是知道。
整个汤阴县,知晓这位叔公事迹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这位叔公,早年也是个读书的天才。
十六岁考中秀才。
十八岁前往汴京参加科举。
恰逢王安石,王相公变法遭遇巨大阻力时。
这位叔公联合一众参加科举的士子,科考都不考了。
直接在京城大写支持变法的文章,在士林中策源王相公。
可惜,随着王相公变法最终失败,参与变法的人,流放的流放,被杀的被杀。
叔公心灰意冷,看透了朝局腐朽不堪。
从此后,回到汤阴,再也不提科考。
专心耕读教书。
“叔公,你觉得这篇文章如何?”
“欲以一家之言,说尽天下至理。”
李华听闻这话,眼睛不由一亮,没想到六叔公与他的看法竟一样。
他刚想说话,就听叔公继续说道:“此理论非儒、非释、非法、非道,非百家任何一家之言。”
“偏偏传统文化为代表的诸家之言都有。”
“周易的阴阳之说,在他的理论解释中,是辩证唯物主义的对立统一,阴阳变化,恰合他所说的旧事物与新事物相互影响,量变、质变之说。”
“这娃子批判传统文化,又取传统文化精髓,大有一副,我所言者方为天道至理!”
“霸道不容其他,倒像是那些招摇蛊惑人心,怪力乱神的神学之说。”
“可偏偏,他的理论又坚持认为物质第一性,世界无神。”
“实在是……哎……”
叔公想说‘实在是太过霸道’
不过他想到李仲麟的经历,其思想上,有霸道的一面,便不难理解。
那种经历了生死线挣扎,千锤万凿。
浑身里里外外磨了一遍,活下来的人。
那个不是意志极为刚强、坚硬、霸道之辈?
这种人不似那种蒙荫祖辈,又或投机、幸运使然有大成就的人。
这种人每得到任何一点,都是在血水、泪水、汗水中浸泡滋润出来的。
他常年居于祖宅。
李仲麟立雪听书三年,他就暗暗观察了三年。
那种非人折磨。
同村那么多渴望出人头地的孩子,能坚持下来的,唯有这娃子!
岳和那么想翻身,严格督促岳翻。
岳翻也仅仅坚持了半个冬天罢了。
岳家以前是麒麟村的富户,一场水灾致贫。
这种曾今富裕过,落魄了,却没有一蹶不振,得过且过,一门心思想要恢复的家族。
内心的那种强大上进心是十分惊人的。
即便如此,都撑不下去。
叔公放下册子。
轻轻拍了拍,说道:“这份就留在我这里吧,十几万字,我得慢慢看。”
“虽然没看完,但我却知道,这篇文章出现,现在在士林中,以谁为尊,争的头破血流的理学、心学遇到大敌了。”
“一旦这一思想成功,就是儒学也必将被埋葬……”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只要这娃子有了些名气,又愿意让他的这些想法传扬于世,此书必然大行天下。”
“其中所说,就算不是天道至理。”
“也绝非异端邪说。”
“尤其是国逢罹难,人心思变之际,最是各种新思潮、新思想冒头被人接受的时候。”
“这几年,理学、心学争斗的越发厉害。”
“还不是天下有识之士,其实都已经看到,这大争之世即将开始吗?”
“宋江、方腊已经把咱们这大宋朝的遮羞布给打没了。”
“打宋江、方腊都如此。”
“现在竟要与一个黑山白水崛起,饥肠辘辘,正鹰视狼顾天下,寻找猎物充饥的野兽结盟。”
“一起去瓜分,花了百年时间,才腐蚀、喂饱,獠牙变钝的辽国。”
“还可口口声声说远交近攻,朝堂那些人,包括坐龙庭的,都比猪都蠢!”
“周师这段时间可高兴了……”提及愤慨之事,叔公转而迁怒到了周侗,嘲讽道:“他心心念念的北伐终于有了希望……”
周侗并不知,他被迁怒了。
他刚出祖宅。
便见周义扛着一只剥皮清洗干净,十分健硕的狼返回。
身后跟着再兴、岳飞等人。
一群人嬉笑打闹着。
周侗很清楚,这些弟子为什么这么高兴。
这是为那条野狗高兴!
脸色瞬间变黑。
几人看到周侗时,忙严肃起来。
“站住!”周义扛着狼经过时,周侗怒喝一声。
同时一把手抓住狼。
当周侗看着狼身上的伤口时,面色变得格外凝重。
以他的武学境界,单单是看一看伤口,就能判断出招力度、方向。
进而推断出如何出招!
心中忍不住暗道一句:“还是低估了这条野狗!给了他太多机会。”
“鹏举、再兴准备准备,一会儿你二人拿出全力比试。”周侗冷着脸命令道。
同时随手‘砰’的一声,把洗的干干净净的狼直接远远扔出去,冷着脸呵斥周义,“你什么时候,连一条野狗都不如,都要从野狗口中夺这种粗糙的东西!”
周侗本就因李华要收李仲麟为学生而愤怒。
此时,完全是因此事迁怒。
否则,他心中纵有不快,也不会如此失态。
本来听到岳飞和再兴要比试。
众人心中都激动高兴,跃跃欲试。
可这会儿,一群小兄弟们,一个个忍不住面色赤红。
只是周侗是师傅。
他们是弟子。
“爹,你太过分了!”其他人不能说什么,可周义作为儿子可以。
周义面色赤红,眼睛含泪,攥着拳头,愤怒大喊道:“你那么对待坚石,坚石始终记得你对他算是有授业之恩!”
“这是他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
“而且这不是给您一人的。”
“他还是给我这个兄弟的,你不稀罕,我稀罕!”
话罢,周义红着眼,愤怒转身走去,捡起狼肉。
不管周侗难堪的神色,自顾自的入王家祖宅。
“看什么,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师傅了!”
周侗看着岳飞等人愤愤不平的模样,怒斥道:“从今天开始,那条野狗,再敢靠近我讲学、传武视线范围之内,为师必亲自动手!”
虽知很可能已经迟了。
但周侗还是不愿再给李仲麟任何一点机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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