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举和郝瑗的死,让李唐被紧扼的脖子松了一口气。主帅和军师相继身亡,必然重创军心,无论如何西秦也没有大规模进入关中的能力。
至于泾州城,李渊早放弃了,能撑多久算多久吧。
借着薛举身死的良机,李渊开始重新调整部署。
除了派遣窦抗率军进抵豳州,还派遣大将姜宝谊率军六千,进抵土桥堡,护卫泾水通道;同时又命大女婿冯少师率军四千,进抵蒲城。二人一左一右,堵住黄明远进入同州和豳州的道路。
黄明征的游骑屡屡越过双方的防线,深入同州、雍州等地袭扰,弄得整个关中鸡飞狗跳、四处烽烟。这一次李渊只得以补窟窿的办法,来防范南下的河北军骑兵。
四面皆敌,处处烽火,哪哪的兵力都不够用。为了保证各处战场的兵员补充,李渊只得在关中大肆征兵。
然而之前李渊入关中之时,关中的各处势力,早就让各家各族给瓜分干净,哪还有多少可用兵员。各家又将自己的势力把持的紧,中央官府根本征不到可用之兵。
眼看征兵不行,李渊不得不采用抽丁拉夫的办法,派出官府、军队,挨个在关中州县进行强制征兵。
各地官府为了完成征兵任务,也不管家庭环境,更不管是否是老弱病残,是个男丁便强制征入军中。征兵之吏,如强盗、恶霸一般,挨家挨户,破门而入。上至八十老农,下至十岁顽童,一股脑地被强征过来,简直是丧心病狂。
最后人还是不够,连负责征兵的官吏也无法幸免。
李唐费尽心思,终于征兵八万,可这些人能有多少的战力,简直是天知道。
不过因为这番征兵之事,李唐在关中弄得士林愤痛,人怨天怒。更有甚者,振臂一呼,呼啸而起,占据村里、山间,与官府相对抗。
关中百姓,无不痛恨李渊穷兵黩武,李渊入关中之时的好名声,至此丧失殆尽。
李渊也知道关中四起的各种乱子,但他也没别的办法。若不大肆征兵,增强军力,就没法抵御西秦军和河北军的进攻。若是真的让对方打进关中,他有再好的名声,也没法活命。
所以民心可以暂时一放。等到打退了西秦和河北军,再来收拾便是。
李唐的局势在持续的恶化,虽然敌军没有打进门来,但很多有识之士知道,残虐害民,非王者之道。关中百姓对李唐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只待找到机会,便会成为立刻发生动乱。
不管是薛举入关中还是河北军入关中,李家在关中的统治,恐怕不会太久了。
旁人看得出的,李世民同样看得出。
若论大局观,现在的李世民比不上李渊。但李世民所在的位置,有些问题,看得比李渊还要清楚。
这些日子,李世民为了避开兵败的风头,只得待在家中闲居住。
他仔仔细细地推演了一下河北、西秦和李唐三方之间的实力对比,最终得出结论,李唐获胜的可能性最小。
而且他四面观风,很清楚关中现在酝酿的动荡,这些都是大的挑战。
千头万绪,李唐哪里能赢。
若是旁人,还有退路。但作为李家人,李世民却没有退路。
于是李世民蛰伏几日之后,便去见李渊。
无论是渭北战场还是潼关战场、豳州战场,李世民也没什么意见。因为李神通、李建成、窦抗都不可能听他的。
李世民来见李渊,是向李渊请求,重开汉中战场。
这建议咋一听,绝对的是疯了。以关中现在的条件,三个战场同时开战已经是捉襟见肘,再开启一个汉中战场,绝对是自寻死路。
李世民却不这样认为。
在李世民看来,只要河北军在潼关发起攻势,位于汉中的梁默、焦方威二人,必然会配合作战。
到时候汉中战场,一样要开启。
早开晚开,主动权便不一样。
当然仅仅这一个原因,还不足以使得李世民向汉中动兵。更重要的是,屯兵河池、汉川二郡的梁默、焦方威,挡住了李唐进入巴蜀的道路。
自李渊占领关中,便一直有心谋取巴蜀。
巴蜀之地,数十年未经战争,物产丰饶,人口充足,是个绝佳的粮仓和兵员地。占领了巴蜀,李唐才有了东进争天下的底气。
当初北周和北齐对峙,北周也是趁着南梁内乱,占领了巴蜀,才垫定了统一天下的基础。
巴蜀没有什么割据势力,又是关陇世家的自留地。李渊派遣侄子李孝恭经略山南、巴蜀,很多郡县纷纷投降。
但问题便是梁默、焦方威占领的河池和汉川二郡隔开了关中和巴蜀的联系。关中通向西南的四条大道,子午、褒斜、傥骆、陈仓四道和通往西城的蓝武道的南段俱为隋军所控制。
李唐现在根本到不了巴蜀。
而且因为这个原因,原本投降李唐的山南巴蜀诸郡,也开始有些摇摆起来。
“父亲,巴蜀之地,天府之国,进能攻,退可守。昔日刘备孱弱,数十年流离,得之而王五十年江山,更何况是我李家。
今关中形势,已到岌岌可危的地步。关陇诸家,各怀异心,薛举、河北,又咄咄逼人。若略定巴蜀,一旦长安难守,我李家至少有一处可退之地。
否则,长安城破这日,就是我李家惨遭灭门之时。”
李渊听了,久久没有说话。
其实李世民所言,李渊难道不清楚。李渊早就想过无数次长安不能守的事情,只是略定巴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来。
秦岭天险,阻隔关塞。梁默拥兵汉中,闭绝通途,以阻李唐。
就是太平时节,李唐若想占领汉中,打通南下的道路,尚不知要耗费多大的力气。今关中岌岌可危,李唐哪有余力,去攻打汉中。
“世民所言,我析知之,只是今时今日,如何破敌,可不是信口开河便能成的。”
眼看李渊有心,李世民立刻跪下来说道:“父亲,儿子愿领兵开道,为父亲取汉中。”
“唉!”
李渊上前拉起儿子,无奈地说道:“时至今日,我除了你们兄弟,还能相信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