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德明返回司竹园,此时窦抗也从盩至县城前来支援。
可能窦抗也觉得让窦袭以六千兵马败隋军一阵,着实是为难他们,因此他又率八千兵马东进,支援窦袭。在窦抗看来,两军合并有近一万五千人,再坐拥司竹园之险,击败隋军一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等窦抗到了司竹园,听闻窦德明已经出使隋营,他是大吃一惊,又羞又恼。
说好了败敌一阵再出面和谈,窦袭和窦德明二人,竟然敢对他阳奉阴违。
窦抗顿时便对窦袭来了一场劈头盖脸的痛骂,直骂得窦袭是五脏俱虚,六腑皆颤,七窍生烟。
窦袭也是憋了一肚子火,这五堂兄实在是太过分了,自己好歹也是一军之主,就这么羞辱自己。
可惜窦抗积威犹在,窦袭也不敢反驳,只得闷闷地不说话。
窦抗发泄一通,但火犹没有散去,等待窦德明回营,他立刻让人将窦德明拘住,带到他的大帐之中。
窦德明一进帐,窦抗便站起来,指着窦德明骂道:“你个装模作样、丢人现眼的黄口小儿,实在是不知羞耻,窦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窦德明不是窦袭,虽然窦抗当头一棒子,但并没有将他打懵。
从刚才入营,得知窦抗前来,窦德明便一直思考对策。
于是窦德明待窦抗说话空歇,便言道:“侄孙入营之后,五叔祖便劈头盖脸,一顿怒责,请恕侄孙无知,叔祖何言于此?”
“孽障,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窦抗指着窦德明说道:“是不是你撺掇着窦袭,让他不要和隋军交战,直接去和谈?”
窦德明面对窦抗的指责,没有闪避,而是回礼说道:“正是德明所为!”
眼看窦德明大言不惭,窦抗更怒了。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将窦家置于何处?”
窦德明此时却挺直了身子说道:“五叔祖,我正是为了窦家,才会劝十叔祖主动和隋军和谈。
叔祖所想,击败隋军之后再与对方和谈,固然对窦家有利,可是叔祖是否想过,以司竹园区区六千人马,能否挡住隋军的雷霆一击都是问题,更何况是击败对方?”
窦抗见窦德明反驳,便言道:“司竹园有兵六千,我又带了八千人马来支援······”
窦抗没说完,窦德明却是直接打断他的话。
“五叔祖,六千不够,一万五就够了。五叔祖难道不知道,对面的隋军主帅是张文远,就是那个在草原和高句丽杀得几进几出,又横扫河东的张文远。五叔祖以为,李渊几十万大军都败了,我们用一万五千人就能赢了。我军若真是能打的过隋军,就不会让隋军兵临关中了。”
“你!”
窦抗被窦德明的话气的肝都发颤,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窦抗再不要脸,也不可能拍着胸脯说一定可以打败隋军。
击败隋军一场,然后再和谈,看似对窦家有利,但其实就是窦抗的心理怨念在作祟。投降黄明远,他不服啊,总想找回场子来。
这时窦袭见窦抗和窦德明硬刚上,马上打起圆场,他跟窦德明关系不错,怕窦德明吃亏。
于是窦袭问道:“德明,今日和隋军谈的如何?”
“还算顺利!”
窦抗一听,马上来了精神,立刻问道:“隋军答应咱们的条件了?”
“没有!”
“哪条没同意?”
“哪条都没同意!”
窦抗立刻恼了,一拍桌子说道:“都没同意,算什么顺利?”
窦德明乃言道:“今日前往隋军营中,所有的条件,我都没提,只是告诉张文远,用三万兵马,八县之地,换窦家上下,老老少少一个平安,张文远同意了。”
窦抗真的恼了,上前一脚踹到了窦德明身上。
窦抗虽老,但身子骨还算硬,这一脚下去,直踹得窦德明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两步,倒在地上。
“窦德明,你还是不是窦家人!”
窦德明遭受一击,抱着肚子,挣扎着才爬起来。
这时窦袭也惊讶于窦德明的话,连忙问道:“德明,到底怎么回事?”
此时窦德明,面色沉着,目光坚毅,大声说道:“五叔祖以为,你的条件,隋军哪一条会接受?”
“所以才让你去谈!”
“那五叔祖以为,哪一条能谈妥?”
“都是为了窦家,怎么就不能谈?”
窦抗有些心烦意乱,这小畜生,今日竟然敢跟自己嚷嚷了,真是反了。
窦德明看着窦抗,当着二人的面,竟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窦德明看向窦抗。
“五叔祖口口声声说我置窦家于何地,可陷窦家入险境的该是五叔祖吧。
叔祖不要忘了,窦家现在的身份。
窦家从李渊造反,在卫公眼里,就是逆贼,就是叛军,他可以随时诛灭窦家,而不会引起一点异议。
五叔祖还要跟卫公谈条件,是怕卫公的刀不利吗?还是他不敢杀窦家人。
真要等到隋军大军压境,攻破郿县,诛灭窦家,五叔祖才知道后悔吗?”
“你!”
窦抗被窦德明指责的后背竟然出起汗来。
窦德明此时却如疾风骤雨一般,不给窦抗一点喘息的余地,接着说道:“五叔祖总想着跟卫公谈条件,谈妥了条件,窦家便稳当了,可是五叔祖却忘了,卫公即使答应了这些条件,又有何用?若是心不甘,情不愿,今日答应,明日反手便可诛灭窦家,我们给谁说理去。
今日我窦家什么都不要,一心投降卫公,将窦家的诚意满满地展示给卫公,若是卫公再对窦家动手,便是失信于天下人,不给关陇世家活路,必然引得关陇反抗,卫公乃是智者,方会给窦家留一条活路。”
窦抗听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直到最后,他才喊道:“可窦家百年基业,就这么交给黄明远吗?”
“不给人家就来夺了,五叔祖,你真的要用窦家上下,满门上百人的人头,来赌一个心安理得吗?”
满帐都是窦德明的声音,来回振荡,一点一点的敲击着窦抗的心头。
窦德明长叹一声道:“五叔祖若真是不愿意,那就召开宗族大会,让全族的人来决定窦家的命运吧,不过五叔祖要快一些,隋军只给咱们留了一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