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故意试探道:“业隆,你觉得晋王领一军怎么样。”
柳述一愣,这晋王领一军,自然不可能是河西和幽州二军,只能领关西和河东的两军。可这两路,哪一路不是十余万大军。
这是致命地威胁啊。无论如何,决不能让杨广领军。
柳述马上说道:“圣人,晋王素来有人望,多立功勋,若是平日里自非不可。只是这次臣认为由杨相国和汉王领军更好。”
“为什么?”
“突厥人举倾国之力而南下,此生死存亡之秋也。兵者,国之大事也。大隋所求,务必求其稳也。晋王离开北地十年,对边地的情况早已生疏,贸然经手,能否打赢这场国战,尚是未知之数。若是误了战事,岂非不美。而且,杨相国统领灵州诸军多年,是大隋一柱,剥夺了杨相国权利而安排晋王领军,恐致杨相国不满。”
柳述这一状是告了杨广、杨素二人。既说了杨广的能力不足,又说了杨素的专权。即使未来杨广打赢了此战,柳述也可以告杨广早有异心,插手北地军队。否则你怎么解释这么短的时间内整合完部队的。
虽然杨坚知道柳述有私心,就是不想让杨广领军。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对。
杨坚也是个名将,军旅生涯二十多年,军队里的龌龊他都懂。这也是他为什么对于是否让杨广领军这么慎重的原因。
关键是这场仗败不得。
杨广到底能不能得胜还是两说,至少不可能比长期统帅河东诸军的杨谅和能战善战的杨素成功率更高。现在正是双方大战的关键时刻,贸然撤了杨素的兵权,安排杨广,那把杨素置于何地。若是杨素起了异心,终是不好。
是废太子还是保证此战的胜利,杨坚也有些两难了。
而且杨坚也看到大隋的问题了。现在因为朝廷对北地形势的遮掩,大多数人对突厥人的实力,行军布置等等都不了解。一股过于乐观的风潮在长安弥漫,盲目的认为突厥人没什么实力,一战可胜。可突厥人是六十万大军,不是六十万只猪。
杨坚差一点都要被柳述说服了,只是要是不让杨广领军,自己预期的计划就要作废,太子之争恐怕还要拖得更久,这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国家都不是好事。
杨坚心情不畅,遂放下政务,一个人在仁寿宫内闲逛。
时杨坚为避大兴城酷暑诏令天下,绘山川图以献,营建离宫。新宫建在长安西北三百余里的麟游县,镇头在“万迭青山但一川”的杜水之阳。东障童山、西临凤凰,南有石臼、北依碧城,天台山突兀川中,石骨棱棱,松柏满布。
总管修宫的杨素将此处建成了一个城池,内城以天台山为中心;冠山抗殿,绝壑为池,分岩竦阙,跨水架楹。其在三伏天,微风拂徐,芬芳馥郁,沁人心脾,实为消夏之佳境。
杨坚晚年,性格多变,不愿呆在长安城中,而是日夜居于仁寿宫,仁寿宫也成为隋文帝晚年一个重要的政治中心。
这次幸仁寿宫,除了独孤皇后和各位朝臣,太子杨勇也有幸跟随。
到了仁寿宫不久,杨坚便偶染风寒,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是忽然在仁寿宫内外传得沸沸扬扬。空穴来风,未必无由,当时杨广等人虽然不知真假,但此事事关他们的身价性命,也不敢等闲视之,还折腾了好一番。
若说杨坚得病,最开心的应该是太子杨勇一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凭现在的形势,太子杨勇撑不了多久了。一旦杨坚死了,杨勇的危机立刻解除,他日登基为帝,君临天下,这些身边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但是一旦杨勇被废除,树倒猢狲散,这些人也只有等着以后被新帝清算了。
杨坚一路走走停停的,看着风景,心里也有些畅快了。越往东走,花香越浓,景色也更宜人。杨坚来了兴致,一路向东,只是没想到竟然走着走着到了太子的住处。
看到怎么来了太子的居所了,杨坚有些不悦。
本来杨坚是不愿意进去的,和太子相见,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父子二人,相对无言,跟君臣一样,哪还能看出一丝父子感情来,这也是父子二人的矛盾越来越深的一个重要原因。
正准备回返,但是听到殿里面有丝竹乱耳的声音,杨坚心意一转,本来准备要走的他忽然决定进去看看。
杨勇生性好色,喜爱奢侈,有许多妾侍、珍宝,这一点和节俭、专一的杨坚格格不入。杨勇曾经文饰一件蜀铠向杨坚炫耀,杨坚担心他染上奢侈的恶习,特地训斥他一番。
杨坚有病的消息传来,杨勇虽然也担心杨坚的病情,但是心底也有一丝窃喜。阿耶一病,便顾不得训斥自己了。他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只是无力改变。甚至他心里面也希望阿耶这次能够一病不起。
这日,管不住自己的杨勇。经身边的小太监一撺掇,他便决定让宫人舞上一曲,调解一下心情。只是没想到舞着舞着,这跳舞就变了滋味。
有宫人劝杨勇玩捉迷藏,杨勇本来不愿,但架不住宠姬们的撒娇、哀求。也便准备玩一下。绿酒红灯,环肥燕瘦,鼎铛玉石,金迷纸醉。杨勇越喝越多,已经不辨东西。
蒙着眼的杨勇正在抓人,身边的宫人毫不惹人怜爱。忽然杨勇抱住一人,淫笑道:“美人,总算让孤抓到了。”
掀开蒙眼布,杨勇有些懵了,他万万没想到眼前站着的竟是他的父亲杨坚。
看着杨坚眼中止不住的怒光,杨勇赶紧跪在地上向杨坚求饶。杨坚怒火中烧,却也没有说话,转身离开。杨勇吓得抱着杨坚的大腿,大哭哀嚎。
“阿耶!阿耶······”
杨坚掰开杨勇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走出门口,他对着身边的内侍说道:“这些宫人蛊惑太子玩乐,全都杖毙了。”
也不管内侍惊变的表情,毅然决然的走了,只留下涕泗横流的太子杨勇一人。
离开的杨坚的怒气远没有消散,而是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