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勣倒向李密之后,房彦藻又去见单雄信。相对于徐世勣,单雄信更容易说服。
与徐世勣一样,单雄信也有野心,而这种野心是翟让实现不了的,因此当房彦藻保证李密成为瓦岗之主后,单雄信仍旧是第一大将,单雄信便果断地同意了。
乱世之中,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成为一方之主的,即使勉强成为,其下场也很凄惨。譬如隋唐之交的李轨、萧铣、宇文化及等人,仗着身份立世,甚至有的还当了皇帝,但始终没能独掌大权,还成为属下的棋子,最终身死族灭。
房彦藻说动徐世勣、单雄信二人之后,心中大定。
翟让身边的主要将领,除了其侄子翟摩侯外,余者皆倒向了李密,是时候向翟让摊牌了。
房玄藻没有主动去见翟让,而是命王伯当前去。
他虽然是李密一系第二人,但却不如王伯当去有分量。
王伯当是李密的心腹,二人亦师亦友。而王伯当本人和翟让关系也不错,当初李密投奔翟让,还是王伯当在中间牵的线。
而且王伯当曾经也是一方小雄,在河南一带有些威望,在翟让面前说话也有力度。
这日王伯当便带着美酒去见翟让。
翟让是个爱酒之人,素来喜欢搜集美酒。见到王伯当带来的英雄烈,心中大喜。
随着四海商团在中原商路的收缩,很多路线、客栈都停止了经营。这传说中的酒中极品英雄烈更是少见。
翟让满饮一大杯,心中如火烧一般灼热。
“痛快!”
“美酒似火,非英雄难以饮之,真是不负其名啊。”
这两日关于李密与翟让的事情,在营中传得沸沸扬扬。翟让不是傻子,也听得其中一些事情,所以心情一直比较困顿。今日痛饮美酒,倒是舒了一口长久积压的郁气。
王伯当给翟让斟满一杯酒,便说道:“大头领乃是真英雄啊。只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跟大头领一同喝酒了。”
翟让大惊,忙问道:“伯当何出此言?”
王伯当放下杯子说道:“昔日春秋之时,晋国的执政赵盾因为和国君晋灵公君臣争权,生了矛盾,赵盾被迫出逃避难。可赵盾虽然逃了,赵盾麾下文武无数,这些人平日里受到赵盾的恩萌,佐助赵盾掌握晋国大权,难道甘心放弃曾经的权利,就此远走高飞?大头领猜他们会怎么办?”
翟让也来了兴趣,不过他不懂历史,便脱口而出道:“会怎么办?难道这些人会造反啊?”
王伯当笑道:“要是造反就简单了。有一日晋灵公在桃园游玩,赵盾的堂弟赵穿正好担任晋灵公的近卫军头目,遂弑晋灵公于桃园,并派人接回赵盾,重立新君。赵家遂掌握了晋国的大权。”
翟让听了目瞪口呆。
王伯当继续说道:“大头领请看,今日的情况和昔日晋灵公赵盾君臣相争,何其相似。大头领名为统帅,但实力、威望却不如蒲山公。今蒲山公建营,手下能臣良将无数,即使蒲山公甘于居大头领之下,难道其部属能同意。怕是不知道哪一天,便会有人效仿赵穿,兵变弑主,强推蒲山公为主。”
翟让大吃一惊,端杯子的手一抖,杯子竟然落到桌案上。
翟让的反应尽在王伯当的预料之中,于是王伯当笑道:“大头领醉了,连酒杯都拿不稳了。”
说完王伯当将翟让的杯子拿起来,又斟满烈酒,自顾自地说道:“秦朝的时候,天下大乱,东阳人诛杀了县令,准备推举县中的贤才陈婴为大王。陈婴犹豫该不该接受,这时他的母亲告诉他‘咱家世代小门小户,现在你突然得到这么大声望,不是吉祥事。不如找一个领头的,你作他的属下,事情成功还能封侯,事情失败也容易逃亡,因为你不是当世被人注意的头面人物。’陈婴从之。果然之后众人失败,其头领身死,而陈婴先是投奔项羽,后来又投奔刘邦,最后被封侯。
想想晋灵公,再想想陈婴,可谓是德不配位,必有栽秧啊,一个虚名,若没有实力匹配,又有何用。”
说完王伯当不待翟让说话,站起来说道:“大头领今日醉了,我先走了。”便要离开。
翟让突然站起来说道:“陈婴可得吗?”
王伯当笑道:“大头领对蒲山公有重恩,再有让贤之事,世人当皆知大头领之诚。若蒲山公负了大头领,还算人吗?世人也不答应。”
说完王伯当便离开了,只剩下翟让一个人久久在那里愣神。
翟让不是一个傻,他很清楚,这一次王伯当前来不仅仅代表他自己,还代表李密的部下,甚至是李密本人,他是来下最后通牒的。若是自己愿意让位,便是下一个陈婴,可若是不愿意,那就是下一个晋灵公了。
想想晋灵公的下场,翟让心中止不住地颤动。
不过翟让并不愿意交出自己的位置,毕竟能当老大,谁愿意做老二啊。
翟让立刻召集自己的心腹议事。
可惜众人的反应让翟让的心凉了一大半。众人之中,除了贾雄、王儒信等几个翟让的走狗,也就只有其兄长翟弘、侄子翟摩侯不断叫嚣,其余人等,皆是沉默不说话。
所有人都明白,大势在李密那里,新投奔的各路英豪,可不是指着翟让来的,人家点名找李密。
现在来投奔者云集,皆投到李密麾下,要不了多久,翟让一系便在瓦岗军中占不了多少力量了。
势不如人,他们能怎么办。
即使向李密动手,发动兵变,除掉李密,也是不可能的。李密一系的人控制着洛口仓,李密本人又威望极高,谁能向他动手,谁敢向他动手。
所以李密兼并翟让,是大势所趋。
众人皆不说话,这时徐世勣说道:“大头领,我们被李密逼着归附,倒不如咱们主动让贤。咱们是势不如人,但他李密也得承咱们的情。往后他若是敢翻脸不认人,天下人谁还会投奔于他。”
徐世勣最后的话,与其说劝翟让,还不如说是安自己的心。真到了那时候,李密权倾天下,杀他们如屠鸡一般,还会在乎旁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