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远的计策未必是最好的计策,但用在这个时候,却最大限度的保证了杨广的利益。
众人不住地打量着黄明远,这个年轻人真是可怕,谋算无双啊。郭衍想着要和黄明远交好;而宇文述则是想着双方本来没什么大的仇怨,若是可以也和黄明远弥合一下双方的矛盾。
看到杨广的脸色,众人也明白杨广同意了黄明远的说法,这时候裴矩第一个站出来说道:“王爷,黄将军所言极是,王爷先有破突厥之大功,可谓忠;又有救圣人于危难之事,可谓孝;现在上书为太子求情,可谓义;王爷是圣人嫡次子,于太子之后承继储君之位理所应当,可谓礼。到那个时候,王爷天命所归,这圣人就是再有什么想法也必须立王爷为储君。”
裴矩一番话说得杨广心花怒放,其他几人也不弱于人,纷纷进言。
杨广听得,满心欢喜,大手一拍桌案说道:“孤能够击败太子一次,就能击败他第二次,任他如何卷土重来,都是孤的手下败将。”眉间的豪情止不住地四溢。
最后杨广决定,立刻上书为太子求情,同时要求裴矩和张衡约束支持晋王的大臣不要落井下石,弄巧成拙。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脑子抽筋打着晋王的名义去上书处死太子,要是真的如此,那是自己把把柄送到圣人手中。
同时裴矩还建议杨广多发动一些人跟着晋王上书,为太子求情。若是这波节奏引得圣人对太子怀疑,马上要被杀了还有这么多人支持,因而心生忌惮,改变心意,那样便更一举两得了。
杨广不禁眼前一亮,看来他弄死太子的心始终没绝啊。
张衡、裴矩、宇文述、郭衍等人都赶紧悄悄离开,他们毕竟是朝廷大臣。这时候朝野内外的眼睛都盯着晋王,若是被人发现私召朝臣总归不是个好事情。
送走几人,杨广的脸色变得正常了,他看着单独留下的黄明远说道:“明远怕不是刚才有话没说吧。”
杨广算是比较了解黄明远,虽然黄明远在众人面前说得有理有据,但杨广却是看出黄明远其实是说一半藏一半。
听到杨广的问询,黄明远赶紧回道:“王爷神算无遗策,明远佩服,明远的确是还有一些小事跟王爷说一下。”
杨广一副小事才怪的样子,却是对猜出黄明远的心思很满意。自觉黄明远虽然谋算无双,但还在自己的掌握中。
没了其他几人,黄明远在杨广跟前也放得开了。他本来就跟杨广的孩子一样,也放得下脸面去讨好杨广。
两人坐定,黄明远说道:“王爷知道现在的圣人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杨广有些疑惑地说道:“圣人不是担心众人会奏请处死太子吗?不过刚才不是说定我们要顺着圣人的意思保太子吗?”
黄明远点点头,接着说道:“那王爷知道圣人为什么一定要保下太子吗?”
杨广一愣,忽然他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若说是父子亲情,杨广却是不相信的。自己的父亲性格的凉薄远超常人,当年三弟之事和几个叔叔的事情就说明了父亲不是一个念亲情的人。父亲对大兄,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就变得极其讨厌大兄。
杨坚曾经对东宫的官吏僚属说:“仁寿宫离这里不远,但是朕每次返回京师都得严格准备仪仗保卫,就像进入敌国一样。朕因为拉肚子,都不敢脱衣服睡觉,昨天夜里要上厕所,因为在后边的房间恐怕有紧急之事,就返回前殿居住。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人要危害我的家国吗!”
杨坚能够说出这样的绝情甚至无耻的话,他和太子的父子亲情早就荡然无存。
杨广思索了半天也毫无所得,这时他看着黄明远,不由得问道:“明远知道是什么事。”
黄明远点点头,说道:“明远记得当日在大兴殿的时候,太子曾经说过‘我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就全怪我吗?’,或许是这句话触动了圣人的内心,当初与太子的旧事也浮现心头。圣人因为愧疚,这才一反常态,要保下太子。”
杨广恍然大悟,又不住地庆幸。自己这个大兄的威胁还真是厉害,事到临头,还有办法翻盘,若是放了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自己捅上一刀。
黄明远接着说道:“世人对圣人有微辞,认为圣人绝情,但圣人自己却未必这么认为。或许这次太子之乱深深地打击到圣人了,才让圣人感受到父子之情如此淡薄。明远以为,圣人保太子其实是假,更重要的是想测试一下王爷,看一下王爷在圣人百年之后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兄弟姐妹。”
在杨广的恍然和震惊中黄明远接着说道:“若是王爷能够厚待太子,让圣人觉得自己就是百年之后,诸亲王也会安然无恙,那圣人自然便会毫无牵挂的立圣人为太子,日后将皇位交给王爷。但若是让圣人觉得王爷以后会对自己的兄弟大开杀戒,圣人恐怕会对王爷留一手,到时候恐怕就徒生波澜了。”
杨广也没想到这个方面,听到黄明远的话长舒一口气。若是依着自己的想法,让圣人心生嫌隙,怕是会真的影响自己的太子之位。
杨广拍拍黄明远,说道:“明远之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真乃国士,若非明远,孤怕是真的要错上加错了。”
黄明远说道:“王爷,今后但请多顾忌一下诸位亲王事。我听说之前秦王去世后,群臣商议认为《春秋》有言“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奏请圣人将秦王的二子全部废黜。闹到最后堂堂秦王府的丧主竟然是下属官员,而不是秦王的二子,真是荒唐极甚。秦王废世子年幼,秦王的并州旧部又犹存,王爷可请立秦王废世子继承王位,则世人必知王爷之心。”
“废黜二人是圣人之意,若圣人反对如何。”
“王爷,此一时彼一时也。当时废黜二位王子是圣人对关东世家的赍恨与不能彻底清除这些人的愤懑,二位王子不过是殃及池鱼。现在一年之内,接连二子有事,圣人能不在意两个孙子。怕是有多少怨气,也要消弭尽了。”
杨广闻后,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