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祯并不知道黄明远为找到他都找疯了,或者说他知道,但此时却无能为力。
当日隋突大战,黄明祯和斛律晟一同在突厥大营北侧截击逃散的突厥军。惊慌失措的都蓝在金狼卫士的保护下,左突右冲,付出巨大伤亡后才从隋军包围圈的薄弱处撕开一个口子,死命地向北逃去。
当时离都蓝最近的正是黄明祯。看着都蓝远去的铁骑洪流,黄明远一挥手,身后三百多名越骑紧随其后,就向着都蓝追去。
都蓝跑了没有多久,就发现身后有隋军骑兵,不敢停留,马上令身边的附离去阻挡。
一队附离马上调转马头,向着黄明祯冲来。
见到前方遇敌,黄明远身穿皂色山文甲,骑着青骓马,在离突厥人约四五十步的地方,手持马槊一挥。身后的骑兵瞬时举起腰间骑弩,向着突厥骑兵射去。铺天盖地的弩箭带起一片人仰马翻,突厥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死伤一片。
这时双方骑兵已经相遇,手持横刀、长矛的隋军骑兵成锋矢阵型迅速扎入突厥人的阵型之中。
黄明祯挥起长槊,连刺带砸,破开一条血路,隋军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已经撕开了对方的阵列。黄明祯率部掉头,马上对着突厥人再次冲去,三个回合之后,这些突厥骑兵已经被冲的混乱成了一锅粥,再也无法组织起进攻。
黄明祯指挥隋军沿着刚才撕开的缺口,将对方分割成数个小队。三五名骑兵踏着马蹄划出优雅的弧度,迅速切开对方的喉管。中者一声惨叫,落在马下,被踏成了肉泥。
黄明祯丝毫没有恋战,干净利落地解决完这支部队后继续北上,接连挑了几个零散的部落和一些溃兵,补充了一些给养,但他们沿着都蓝逃跑的轨迹不仅没有抓住都蓝,反而让自己陷入了大麻烦中。
都蓝一行人的后面有黄明祯紧追不舍,北逃时身边跟随的附离又不多,向北行了约三四百里路,身边所剩的亲随只剩下数百人。看着后方隋军队伍逐渐拉近的距离,都蓝是怒不可抑,但整支队伍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竟没有人敢提出回过身去和人数远不如他们的隋军拼死一战。
队伍内的众人各有心思,皆都想保存自己身边仅剩的一点力量。
最后还是阿悉弩献计说队伍可以先向西北,将隋军部队带入大漠,然后沿着大漠内侧靠近草原的地方一路北上返回牙帐,而不识路的隋军必然会在大漠里迷路,死在这片万里大漠中。
都蓝心知不能再让隋军这么追赶下去,否则自己不死也得发疯。一狠心,命令全军折向西北方,进入大漠。
黄明祯终究是不愿意放弃这个捉住都蓝的机会,紧随其后也进入了大漠中。整个大漠就是现在的戈壁沙漠,今天的界限是北抵阿尔泰山和杭爱山,东接
大兴安岭西缘,南至阿尔金山、北山和阴山,西达天山东部。整个大漠地势起伏平缓,地面覆盖大片砾石,春季尽是大风,吹得人都睁不开眼睛。黄明祯一行人进入大漠后没多久就在风沙和扬尘的阻挡下,失去了都蓝一行人的踪迹。
戈壁内缺少水源和食物,士兵们只能自己携带笨重的干粮辎重,不断有人倒下。还是在向导的帮助下,隋军才在一些潮湿的凹地,发现了一些草泽,解了大军的燃眉之急。
“将军,实在不行我们就回去吧。我们现在根本已经失去了都蓝的踪迹,再向前走下去会更加危险。”手下的一个都督唐增著劝道。
士兵们无论体力还是精神状态已经快要到极限了,是不是还要继续向前走下去?
黄明祯思虑再三,决定将众人召集起来,听取一下他们的意见。
不出所料的是,众人果然各持己见,有的说撤退,有的说前进,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其中建议撤退的人占了大多数。
只有黄明祯手下的副将张文远坚决主张继续前进,他说道:“将军率大同主力深入大漠,逐敌千里,无所得,遽班师,何以向镇将复命。我军疲,敌亦疲,双方相持者,心智坚定者胜,怎可半途而废。”
但他的意见也很快就淹没在一片反对声中。
黄明祯举目望去,这里满天黄沙,遍地荒芜,没有人烟。虽然没有什么道理可循,但黄明祯就是能感觉到,敌人一定就在这附近!
黄明祯决定继续向前,他知道都蓝一行人也不会在大漠里呆太久,一定急于向突厥牙帐进军,自己只要向着西北方向进军,一定可以追的上都蓝。
黄明祯带着他的部队继续深入荒漠,他们在行军路上小心翼翼,就连做饭也要先在地上挖个洞,在洞里做饭,以防止烟火冒出,被敌军发觉。一直前进了五天,黄明祯的队伍才终于到达了达兰堆北面的坎子口。
坎子口是大漠里少有的几处绿洲,也是草原上漠北牧民向漠南转移的必经之地,长久以来在这里形成了一处比较大的羊盆。黄明祯本来希望在这里休整一下队伍,补充好水源与粮食后再继续前进。
而之前一路向大漠深处逃窜的都蓝一行人也在这里。
都蓝一行人把大漠看的太简单了,虽然他们也曾多次穿越大漠往来于漠南漠北之间,可是这次他们不是那支带齐了牛羊马匹的控弦大军,只是一支慌不择路的败退残军,进入大漠之前根本就没有也来不及做好充分的准备。
进入大漠后他们才发现,今年因为冬天特别寒冷的原因,大漠里本来就稀少的草原、水流都几乎绝迹。肆虐的风沙吹得人脸生疼,这让长期以来都养尊处优的都蓝众人几乎无法忍受。
一路飞沙走石,让这群没有物资补充的人根本找不到什么吃的东西,只能沿途杀马充饥。
黄明祯在离都蓝四十里的地方,终于发现了这支他们跟丢了许久的部队,而这支昔日草原霸主的卫队,现在却失去了往日的荣光,而且其中暗流涌动。
在草原上,几千年来留下的传统便是失败者无人权,因为草原人的豪爽与直率,所以他们对待失败的君主,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容忍。整个草原史就是游牧民族内部的叛乱史,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忠诚,因为他们骨子里只臣服于强者。很明显,现在这个在大漠里被隋军追的苟延残喘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强者,只是一个慌不择路的丧家之犬。
一批跟随着都蓝逃命的人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