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有个少年高声喊道:“杨大公子仁义!”
刚刚还抱着腿坐在地上哀号的民众也反应过来,一百两银子啊,治伤顶多十两银子,余下的足够他们全家吃用两三年了。
“杨大公子仁义,小民是重伤,重伤啊!”
“小民也是重伤,杨大公子要给小民做主啊!”
杨锦轩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听到那一声接着一声的“杨大公子仁义!”
这声音此起彼伏,如同一只只巨蝎钻进他的眼睛里,他疼痛难忍。
如今他名声扫地,又被逐出宗族,杨锦程却利用他赢得了好名声,杨锦程你个王八旦!
父亲的人呢,为什么不出手了,杀死杨锦程,杀死杨锦庭,连同杨锋和杨敏,还有京城杨家的其他人,全都杀光,杀光!
疼痛越来越烈,杨锦轩心中的杀意也越来越多,就像一只充满水的皮鞠子,只要再有一点点外力,就会爆裂开来.
藏在人群里的杀手终于没有再次出手,李冠中松了一口气,百姓们被杨锦程安抚,有的跟着杨锦庭去领钱,有的自觉让开道路。
他们堵着道路,罪大恶极的杨锦轩就能去领罪,所以他们要让开路,要让这个恶人伏法。
囚车在飞鱼卫和杨家侍卫的护送下,终于到了诏狱。
不到半日,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称赞杨锦程,杨锦程深明大义,这才是勋贵子弟的表率。
护国公府里,杨锋面色铁青,望着墙上的那幅画一言不发。
那幅画上,骑在牛背上的女子似乎是在冲着他笑。
笑什么?笑自己的娘家被卷入一场闹剧吗?
“父亲,太皇太后也是没有办法,她老人家必须要处置锦轩,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整个杨家。”护国公杨敏在一旁劝道。
杨锋缓缓转过身来,却没有看向杨敏,而是失神地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
“杨锦轩死不足惜,这个孽障,就是五马分尸也不为过。这些年我是太放任他们父子了,只是可惜了老四。”杨锋喃喃说道。
杨敏的眼圈儿微红,他与杨四老爷的亲厚远胜于在燕北的杨勤,杨四老爷虽然资质平平,难成大器,但是从不惹事生非,是杨氏子弟中最低调最老实的一个。可偏偏这样一个老好人,却被自己的侄儿所杀。
杨敏叹了口气,道:“锦程把这件事处理得很好,不会影响到家中其他子弟,父亲放心吧。”
“嗯,你让锦程去宫里和太皇太后说一声,不要让太皇太后担心,她的年纪也不小了。”杨锋说道。
忽然,他话锋一转,又道:“太后娘娘最近可好?”
杨敏道:“太后身体康健,每日都会去朝阳宫,亲自逗着皇帝玩一会儿,皇帝非常喜爱这位母后。”
杨锋心中略宽,又问:“毛太后呢?”
杨敏道:“毛太后前阵子病了,现在已经无恙。”
“无恙?”杨锋声音平静地问道。
“对,毛太后去朝阳宫看望皇帝,回来后上吐下泄,休养了几日后就无恙了。”杨敏苦笑。
杨锋冷笑:“那孩子倒是命大啊。”
是啊,从毛贵妃到母后皇太后,毛月如一直都是命大的那一个。
“父亲,您看杨锦轩该如何处置?老二那边......”杨敏口中的老二,就是远在燕北的大都督杨勤。
这也是眼下最急迫的事情。
杨锦轩死了就死了,可是杨勤那边却不行。
杨勤睚眦必报,这件事虽然错在杨锦轩,可是他也决不会善罢甘休。
“调动京蓟所有可以用的兵马,另外真定卫、保定卫、昌平卫的人全部严阵以待。”其实早在太皇太后下旨缉拿杨锦轩的时候,杨锋便已经开始调动兵马了,他必须要防着杨勤。
现在,杨家在河南的兵马已经北进,不日就要到达京城。
“可是言官和百姓们全都盯着这件事,若是我们一直拖着也不行啊。”杨敏叹息。
让杨锦轩死并不难,大理寺那边正在等杨家的消息,杨家说可以判了,他们立刻就判,横竖杨锦轩是逃不过一死的。
可是杨锦轩一死,杨勤十有八、九会带兵进关。
这是杨锋和杨敏最担心的事。
“先等等,河南的兵马到了京城,再让大理寺判决不迟。”杨锋说道。
同一时刻,沈彤的眉毛蹙在了一起,她问大饼:“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大饼是听棺材铺的人说的,杨家的私兵养在郑州卫和洛阳卫,五日前,这两大卫所开始调动人马。”
沈彤是知道大饼口中的棺材铺的。
那是秦王在京城的暗哨,当年城门搜捕小孩子,她和萧韧就是藏在棺材里出城的。
“调防?还是用的私兵?”沈彤沉吟,这个时候调兵,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杨勤,只能是杨勤。
沈彤微微眯起眼睛,她对大饼说道:“能不能搞到诏狱的地图?”
诏狱是飞鱼卫关押犯人的地方,甚至没有人知道诏狱究竟在什么地方。
大饼道:“这个不容易搞到,不过也不是绝对搞不到,就是杨柳胡同那边......”
自从来京城后,大饼一直都在杨柳胡同,今天沈彤让他去和秦王府的人打个招呼,他才走开。
沈彤道:“杨柳胡同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我让韩无忌去盯着吧,你想办法找一张诏狱地图。”
次日,大饼竟然真的带回一张羊皮地图。
沈彤好奇地问道:“从哪里搞来的?”
大饼有点不好意思,压低声音说道:“这图不知是真是假,是买来的。”
“有卖诏狱地图的?”沈彤好奇死了。
“只要有需求,就会有买卖,诏狱再是隐秘,也是有人去过有人出来的,大饼知道每座城里都会有人做这种见不得过的买卖,于是就买来这个了。”
“多少银子?”沈彤问道。
大饼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两。”
沈彤笑了出来:“五十两就能买到诏狱地图?这是真的吗?”
大饼抓抓脑袋:“大饼也觉得太便宜了。”
沈彤拿起地图仔细看了起来,无论是真是假,这张地图也不会是凭空出来的,只要有出处,那就有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