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到了晚饭十分,留给六个老家伙的知了,就拿给了几人。不过不是七七出面,而是张国强家张启徵。“辰辰运气不好,他最喜欢吃油炸知了。也不知道他啥时候才能回来,留都不知道该咋给他留。”
“谁让你又提他啊徵徴?当时要不是你瞒着,也不能让他跑喽。你记着你是犯过错误的人,以后要还这样,二爷爷把你腿打折。”
听到张兆嵘的威胁,张启徵翻了翻白眼反驳他“就是你们太专治了,辰辰唱戏唱那么好,怎么就不能去学啊?再说他那么喜欢,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学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啊?尤其是你二爷,老封建...”
边说着,张启徵已经做好了要起飞的架势。二爷爷的手快的紧,一个不注意他手上已经拿到了那根之前赶骡子的皮鞭“还说我老封建,抽你个坏小子。”张兆嵘六十郎当岁儿,他觉得他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当然他的身手属实还在,鞭子梢已然落到了张启徵身上。
“哎呀,疼疼疼,二爷,你又忘了辰辰就跟我联系是不。好,您又打我,他再给我打电话,我绝对不给你听。老封建,你就是个老封建。”张兆嵘放慢了脚步,大声乎喝道“快给我回来,马上吃饭了,又想出去疯跑。快给你爸打电话让他回来吃饭。爷不打你了。”
“你给我道歉二爷,不道歉我就饿死我自己。”“哈哈哈。”沈素清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揭老伴儿的短道“看看吧,有的是人修理你。徵徴那里说错了,你可不就是一个老封建吗?
南豫卫视《春梨园》的主持人,那个不比你有文化。你看人家谁嫌唱戏的了?咱们南豫的豫剧、曲剧、越调那个不好听?辰辰咋就不能学了,你出口就是下九流、下九流,国家都不兴这么叫了,你还这么叫。你说你不是老封建,谁是老封建。”
一声无奈的叹气,张兆嵘不是那么理直气壮对着老伴儿道“我教育孩子哩,你看不到吗?我教育啥,你就跟我反着来。孩儿们往坏处长,就是你这个当奶嘞胡搅缠。”
“我胡搅缠,我胡搅缠啥了我。咱家七八个孩子,我看也没有一个往坏道上长,我咋就胡搅缠了,张兆嵘你把话跟我说清楚。”
眼看着老两口剑拔弩张,想要来一仗的架势。张兆安夫妇坐在出厦下面,上前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沈素清的声音又脆又亮,明显已经占了上风。气势弱下来的张兆嵘,给张启徵使了个眼色,张启徵接到信号就跑了回来。
舔着一张脸,凑到了厨房的大窗户前,嬉皮笑脸的对着沈素清道“二奶奶,咱不和我二爷计较。咱们家我最听话,最聪明了是不是?等辰辰打电话回来,我只拿给二奶奶听,不给我二爷听。”
已过五十五的沈素清,怎么看不出来老伴儿和大孙子的意图。就坡下驴道“那还说啥那,可不就是我家徵徴最听话最聪明吗?就是比你爸懒点儿,要不徵徴往三楼上菜吧。我们徵徴这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
这时候张启徵才感觉到,自己被俩老的给算计了。他最怕上菜这活,于是道“奶奶,我上楼摆桌椅板凳吧。我八叔也不会,正好借这个机会让他学学。”然后他就撒丫子边往楼上跑,边喊张国盛道“八叔,快,我二奶奶叫你往楼上上菜那。”
不明就里的张国盛应声跑了过来。对于新鲜的事物,他的好奇心比起他爸一点不见少。“来了。”一进到厨房,看到又是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对于从一楼厨房,往三楼上菜的事情,他跃跃欲试。
可这件事情,对于张启徵来说,却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也是那天不久后,他爸和他妈修妍,彻底的走到了分道扬镳这步。起因就是张启徵上菜这个事情。
同样的,也是那天,张国强彻底对她和修妍的婚姻,失去了走下去的信心。事情说简单,简单到就是一个回不回头的问题。说复杂,复杂到一对儿正值壮年的夫妻,将近十年的时间几乎没有性生活。
对此,未成年的张启徵一无所知。他只知道那天的事情,是他爸妈离婚的导火索。自此,张启徵对于往三楼上菜,充满了恐惧。
那是2005年的盛夏时节,离暑假还有几天。张启徵去BJ参加了一个中学生数学竞赛回来。他的比赛成绩,超出了豫州外国语学院的预想,也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想。保送不一定,但是高考加分儿,基本是铁板上钉了钉。学校高兴,家里也开心。他也享受到了一个提前的假期。
老人们高兴的脸上笑出了花。张国强夫妇的嘴角,一直没有放下来过。在家的人,就为他举办了一个小型的庆功宴。修妍早早的从豫州的服装批发市场,赶了回来。路上还准备了很多儿子喜欢的东西。
这不是周末,也尚未到暑假,当不当间不间儿的时间,人自然不会聚那么齐。可这不影响一家人的喜庆劲儿。沈素清早早就下手准备晚饭。刘玉芝手腕儿骨折还未恢复,只能帮着弟妹做些简单的活计。人少,东西也就不算太复杂。俩老太太说笑间,晚饭在六点前就准备齐活了。
到了吃饭点儿,就由张启徵一家三口上菜。张兆嵘没在家,其他家也没来。就这老少也有十口人吃饭。饭菜再少也少不到那里去。
三楼平台上,张兆嵘父子走前,特意做了一个简易直上直下的物品传送装置。就是为了从厨房往三楼上菜方便。虽说简易,父子俩做事谨慎,也做的异常坚固。
该上的菜、主食都已上齐,就差一个解暑热的蛋花白面汤。张启徵站在厨房上菜口,大声告诉楼上的人要把汤上上去。看到绳子摆动,他把汤稳稳的放了上去。
顾忌到刘玉芝手腕骨折,怕她上楼不便,张国强看菜已经上齐。就交代了修妍一声,下楼去搀他妈上来吃饭。意外也就从他下楼上楼空档发生了。
张启徵看着汤锅一点点升上去,就扭回头问沈素清还有什么需要拿上去。在楼上的修妍拿着手机,不知在接谁的电话。她一手接电话,一手绞扶手,将汤往上绞。儿子告诉她这是一锅热汤,她也做了回应,却是压根儿没有注意儿子话里的内容。
电话接到兴处,修妍转回头就往餐桌旁坐,另一只手就松了扶手。一锅热汤升至半空,在她无意识的松手那刻,以极快的速度砸向楼下的平台。幸好上面盖着锅盖。可饶是如此,惯性和重量所致,锅中泼溅出的大量热汤,直接泼溅到了张启徵的身上。
“啊啊啊啊...”张启徵被烫的一连声惨叫。直接吓坏正要回答大孙子询问的沈素清。瞬间的愣怔,沈素清眼疾手快将孙子拉离开那锅热汤。转回头,拿着水瓢,就往孙子的身上泼凉水。“强,你快过来,徵徴让烫着了...”老太太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听到儿子的惨叫,婶子的呼喊,张国强把他妈那只好手放在扶手上,飞奔了下来。张启徵疼的直跳脚。沈素清除了给孙子身上泼凉水,急的只哭外,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跑进厨房,看到儿子和婶子这番光景,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看见衣服还黏在儿子身上,张国强迅速从放厨具的架子上,拿起平常剪菜的剪刀。将儿子身上黏着的衣服,一点点往下剪。衣服被剥离张启徵的身体,从肩头至整个后背,被烫伤所致的水泡已经鼓起。
看到孩子烫红的后背,已经连成片的水泡,张国强和沈素清心疼的直打哆嗦。张启徵疼的浑身颤抖,不住的跺着脚。张国强哆嗦着手,把住儿子的身体“徵徴忍着点儿,婶儿快帮我拿冰块儿,还有保鲜袋儿过来。”
侄子来了,沈素清心也稍稍定下来点儿。依照侄子的指令,沈素清从冰箱里拿了很多冰块儿出来。没等侄子再交代,她就将冰块儿装进一个个保鲜袋里。还哭着安抚孙子“徵徴乖啊,忍忍,忍忍,敷上冰就不疼了。”
“乖扶着点案板,爸给你敷冰块儿...”张国强说话间,刘玉芝也扶着扶手下了楼。站在厨房门口急的只哭。张启徵哭喊道“爸,奶奶,腰上也有。嗯嗯嗯,疼死我了。”
楼下的动静,也终于惊动了楼上打电话的修妍。匆匆下到楼下,看到儿子被丈夫和沈素清围着冰敷烫处。修妍气急攻心,有些不太客气的拽开了沈素清。
厨房铺的地板砖,加上泼洒出来的面汤,还有大量浇淋后的水。使沈素清脚下直打滑,又不防被她一拽一甩,就直挺挺,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这么多人在家,你们让一个孩子干活,亏你们一家想的出来?”修妍的这句抱怨出口,让正在给儿子做冰敷的张国强,气到了极点。忍了多年的怨气,再也无法控制。“徵徴怎么被烫着的,你不知道啊?你自己看看,要不是你突然丢手,一锅热汤能砸下来吗?”
愤怒到极点的张国强,将怒气吼了出来。他一冲进来就看到上菜处的一片狼藉,张启徵身上还冒着热气。怎么能看不出来咋回事?儿子的后背被大面积烫伤,他能想到的就是先缓解儿子的痛苦。可妻子一进来,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抱怨,真真是惹怒了他。
极致的疼痛加上冰冷,让张启徵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看见摔倒的沈素清,孩子急的不得了。刘玉芝想走进来扶人,可一家三口严严实实的堵住了厨房门。“国强,你快把你婶儿扶起来。地上太滑,你婶儿起不来。”“我没事嫂,先给徵徴弄。强,你看不行直接带孩子去医院吧。”
正焦虑的修妍,听沈素清的搭腔,烦躁透了。丈夫的提醒,让她也开始思考,刚才自己在楼上的举动。沈素清让丈夫带孩子去医院的建议,更是让她气恼万分。一句不耐,还加了些许恨意的话,就说出了口。“怎么那都有你们啊?能不能不给我们添乱”
侄媳妇的话,让沈素清收了声。挣扎着艰难起身。一家人统共就几句话,暴露了张国平夫妻间的问题。也让俩老太太感觉到,儿媳妇对她们的嫌弃。
活了有些年纪的刘玉芝沈素清,对于大儿子和媳妇儿间的问题,她们早就看在眼里。为着儿子家庭的和睦,她们夫妻间的事情,俩老太太从不掺和一句。只会找机会就训斥儿子,或是做儿子的工作。
对儿媳再不满,俩老太太都隐忍着,尽心竭力照顾孙子孙女。无非就是希望大儿子的家别散了。修妍带着恨意的话,让俩老太太再未发一语。张国强抬起头,轻蔑的看了修妍一眼。这一刻她对妻子彻底失去了信心。
小家伙疼的冷汗直流,张国强暂时还顾不上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