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伤
就在丁春秋起手之间,他的衣袖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
丁春秋和小余一瞬间都像被点了穴一般,愣愣地看着那只苍白的手。
“丁春秋!我还没死呢!你这就要在我面前对我的爱徒痛下毒手么?”
虚弱的童音。
巫行云拽着丁春秋的袖子缓缓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冷眼扫过惊魂未定还瘫坐在门前的小余,语气里带着鄙夷地说,“你这个丢脸的家伙还不起来!”等小余慌慌张张支着身子站起来,她才又道,“他要杀你,你便让他杀么?我平日教你的功夫都被你忘到哪里去了?还是说,你看不上我的功夫?”巫行云将身子靠在床柱上,惨白的脸上只有那一双杏子眼仍绽放出撼人心魄的神采,隐隐还散发出一些杀意。
“尊主息怒,小余一时糊涂,方才忘了反抗。”小余被巫行云的眼色骇到,登时跪倒在她面前。而丁春秋倒是一脸的惊喜,方才的杀气瞬间褪去。他垂着的手指灵巧地屈伸,转瞬间将指间的□□藏回袖子。
“云姐姐!”丁春秋甜腻地唤了一声,自然而然地将巫行云附在他袖子上的手攥在手心。
少年的手掌尚不宽厚,指骨分明,微微有些手汗但是却异常炙热,烫得巫行云如同本能般往后缩了缩。但是他却固执地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此时此刻的巫行云自然是比不过丁春秋的手劲,暗自较劲几次,确定不能挣脱后,她便放弃地垂下了手。
“你还跪在那里做什么?”巫行云看着小余,蹙眉,轻咳两声后才出口道,“这里不要你伺候,出去!”
“尊主……”小余不确定的视线游移在巫行云和丁春秋的身上。
丁春秋抿唇,略略偏着脑袋道,“她不想出去,不如我来送她一程。”说着他放开攥着巫行云的那只手站了起来。
“出去!”巫行云伸手拽住丁春秋的手腕,同时对着小余厉声呼喝。丁春秋垂首看着巫行云的手,复又满眼含笑餍足地将她的手握回掌心。
随着门扉开合,宽敞到显得空寂的房间里只剩两个人的呼吸。
巫行云动了动与丁春秋相连的手掌,接着抬头不带任何表情地盯着他,直到他有些无措地将她的手放开。
“小余是我的徒儿,你知道吧?”巫行云看着他,挑眉。
“呵呵!”丁春秋笑得天真清朗,“我明白云姐姐的意思了,以后再也不会干让云姐姐不开心的事情了。”说着,他又往巫行云靠近了些,漂亮的脸庞上溢满了幸福的气息。
可能是丁春秋的气息太过温热,当他靠近时,巫行云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知道就好!”她说。
“云姐姐!”丁春秋琼花般的脸蛋顿时垮了下来,他侧身坐上床榻与巫行云比肩。脑袋一歪丁春秋侧头靠在巫行云还很稚嫩的肩膀上,嘟囔道,“你知不知道在你昏睡的时候,小秋可是不眠不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说着,他抬起头眼含秋波,三分哀怨七分无措,连带着眼角的泪痣也变得黯淡,“可是等你一醒,又对我这么爱理不理的。你说,小秋究竟是哪里做错了让你讨厌了呢?”
他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随之颤动,我见犹怜。
巫行云睁着她那双眼睛,眼睫微颤,片刻后她移开视线。她低头掀开身上的被子,对于体质阴寒的她来说,散去了护体的功力后,仅仅是体温都会让她不适。她用衣袖盖住手腕,接着伸手环上丁春秋的脖子,不耐烦地吩咐道,“送我去天机阁。”
巫行云的身上,一直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亦可以说是少女的体香。此时此刻,这种若隐若现地幽香直勾勾地冲进丁春秋的鼻子,轻易地勾起了少年未经人事的冲动。
“云姐姐……”丁春秋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仿佛带上了水雾。他缓缓地抬起脑袋,伸手扶着巫行云细嫩的脸颊,留恋着不肯离去。
“送我去天机阁!”巫行云收拢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她的手指准确无误地扼住他的咽喉。此时此刻,即使巫行云内力不济,单凭手劲也可以将他结果。
蠢蠢欲动的□□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灭,丁春秋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是!”他应着。
丁春秋手臂微微使劲便把巫行云不大的身子收拢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也许是刚刚清醒,身体气力还恢复得不够彻底,此时此刻的巫行云已经没了力气,如同幼猫一般乖巧地缩在丁春秋的怀抱。
垂头看着怀里苍白却美丽的小家伙,丁春秋在抑制不住胸口某种奔涌而出的情感。他不自觉地紧了紧手臂,嘴角上扬出美丽的弧度。
………………………
“尊主!”
天机阁内,回荡着小余忧心忡忡却又拼命压抑的喊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巫行云没有理她,仍旧摆着八荒六和唯我独尊练功的姿势。她的视线往入口处瞟了瞟,才对着小余说,“你去那里选条狐狸皮披在身上接着去挑本书看看,身为逍遥派弟子,我平时对于你的课业太过放松了。”
小余本想还嘴,但是看见巫行云的眼色后又呐呐着依言行事。
辰时一过,天机阁布局微动,高墙上的入口一闪而逝。
巫行云睁眼,运功收气,才示意小余靠近。
“现在我说的话,你只管听着,出去莫再与他人提起,知道吗?”
小余眨了眨眼睛,接着迅速点头。
“我那日运起全身功力意图冲破手少阳三焦筋脉的瘀滞,但却为李秋水那个贱人所累,一时之间功败垂成,全身的功力尽数散开。”巫行云说着,脸上的神情因为憎恨而显得狰狞。她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发身长大的机会就这么被这个贱人毁了去。
李秋水,她们两个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
“尊主!”小余忧心忡忡地唤着,她扶着巫行云的肩膀,只觉得那稚嫩的肩膀又比原先单薄了不少。
“不碍事的。”巫行云这才回神,她有些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只需得些时日,待我将散布于浑身个大穴道的功力一一疏导再行修炼,功力即可恢复。只是我练的这门功夫每日必须练功,否则便会经脉逆行,丧命于旦夕。”说着巫行云拿眼睛斜瞄了小余一眼,她如今跟她将什么都说了,便是信了她,希望她别让她失望。
巫行云低头拍了拍衣摆,而后道,“所以,我这些天是出不了这天机阁的,你在外头机灵点,别着了丁春秋那小子的道。”说到这里,巫行云勾起嘴角意义不明地冷笑一声,混着天机阁的冷气寒到了小余的骨头里头。
说到失望,无涯子这一次可真是让她失望透顶。
想到无涯子,巫行云的心就像是被绣花针猛地扎了一下;不见血,但是却疼得让人窒息。她略微眯起了眼睛,一双手也紧紧捏成了拳头。不过片刻之后,她心思一转,面上浮出一丝冷笑。
巫行云突然想问问这么些日子了,无涯子那个男人过得可好。
见她这般痛苦,他过得可好?
他可曾来看过自己。
但是话到嘴边,还是被巫行云咽了下去。巫行云的骄傲让她问不出这么卑微的话。
小余见巫行云这副阴晴不定的神情心中忐忑,她咽了口唾沫,然后斟酌着说道,“丁公子近来就住在摘星楼,没有回别有洞天,而掌门人好像也没什么意见,由着他这么住在灵鹫宫。还有……还有……”
“什么?”巫行云抬头瞥了小余一眼,精致的眉眼冷得渗人。
“还有……就是……”小余的眼珠转了转,心想这事巫行云总是要知道的,于是再三斟酌了用词才慢慢地跪在地上谨慎地开口,“小余今日见本派弟子似乎都在往别有洞天赶,问了才知道……才知道……”
“知道什么?”小余的吞吞吐吐让巫行云觉得心烦不已,口气也跟着冲了起来。
“才知道别有洞天在准备喜事。”小余几乎将脑袋贴到了地上,声音也是轻得仿佛能消散在空气里。
“喜事?!”巫行云睁大眼睛,瞪着跪在地上的小余,然后用几乎算得上颤抖的声音问道,“是不是,是不是李秋水那贱人和无涯子的?”
小余顿了顿,然后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只听到一声低哑的声响,小余再一抬头就看见巫行云身下那块千年的磐石被她拍出了一个巴掌印。小余几乎从来见过巫行云像现在这样满脸厉色,怒目圆睁,她穿着红衣,站在她身边就能感觉出喷薄的愤怒将她烧成了一团火,但是这团火冰得厉害,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你抬起头看着我。我问你,你刚刚说的可当真?”巫行云的声音竟沙哑起来。
“当真。”小余抬起脑袋指天誓日地说道。。
“好个无涯子!好个李秋水!”巫行云勾起嘴角似是在笑,但流露出的却更像是刻骨的恨意,“我当真有个好师弟,好师妹!”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她眨了眨眼,抬起头飘着悬在堂中那把无涯子所赠之剑。
昔日种种,看来他是全忘了。
师父说得对,时间才是人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年少的誓言最抵不过的就是时间。
又或者所有的感情最终都会被无情的现实冲垮?
巫行云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副女童的身子,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血腥味弥漫了她的口腔。
也怨自己有这么一副总也长不大的身子,像她这样的侏儒本就不该奢望有谁会对她倾心吧?更何况是无涯子……
巫行云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她木然地抬起手捂着胸口,面上毫无表情。
这么多年,所有的等待都化作了泡影……
这文绝对不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