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名叫秀清山,至于真正山名是否如实那便不得而知了,毕竟牧民村世世代代口口相传都是这么叫过来的。远离自家几十里外,也就是这座山脚下,一处杂草丛生边上有块沼泽地,烂泥淤积成黑洼洼一片,可想而知这里要经过多少经常年累月堆积才逐渐成形。
不过此时此刻,一切身外之物对吴应麟来说都不重要,当下重中之重是要尽快将手中这盏铜灯处理掉,显然这这块荒郊野岭的沼泽之地便是对方最好的埋葬之所。他就这样双手捧着铜灯,心中感觉像拿着烫手山芋,七上八下惊慌失色,再加上一路上气喘吁吁跑这么长一段路,整个人看起来面色苍白无力,不知是被吓到还是运动过激导致脸色并不好看。
“灯神在上,晚辈吴应麟在下,很抱歉在此跟您说声对不起,无意之间倘若有冒犯或打扰之处,还请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以的话恳请保佑我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谢谢谢谢!感激不尽。”踌躇一会,他望着沼泽地黑蒙蒙一片,一边嘴角念念有词,一边举头望天诚心祈祷,最后才用力一甩,将手中铜灯丢入其中。
因为此时已是三更半夜,吴应麟不可能大晚上黑灯瞎火摸着夜景原路返回,像送神一样将其放回原位,再说这玩意本就是对方胡搅蛮缠纠缠上来,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拿去劈砍焚烧就已经仁至义尽。反正这玩意若是留在村中一天,他一天到晚都会坐立不安乃至寝食难安,要想避免天灾人祸,那便只能处理掉这些不干不净之物才能求得心安。
朦胧月色之下,李亥凡一路上磕磕绊绊摆着碎石子过来,导致草鞋都已经被磨的破烂不堪,但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也怕那家伙意气用事出了什么意外。毕竟在此土生土长这么多年,凭借着记忆来到沼泽地对其而言轻而易举,直到他亲眼看到对方安然无恙时方才松了口气,于是忧心忡忡下加快脚步走上去,一手扯住胳膊一边说道:“时候不早,赶快回去吧!”
吴应麟招呼一声,毫不犹豫反拉住对方转头就走:“你怎么跟过来了,这东西邪乎得很,我们快点走。”
李亥凡见其神色慌张避之若浼,终于忍不住好奇问起:“这东西应该不是本地之物,你是怎么与之扯上关系的?”
“说来话长,咱们边走边讲。”吴应麟心事重重,第一时间只顾着闷头走路,并没有立即回应对方。
夜幕笼罩着山间小路,伴随时间推移,气氛愈加阴森吓人,就连周边环境的温度也逐渐下降变冷。吴应麟离开之际突然感觉背后阴风阵阵,鼻腔深受刺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与此同时凉风刺骨,犹如刀锋刮过背脊,浑身上下凉嗖嗖一片,令人极不舒服。
李亥凡面对此行此景也愈发深感不妙,行色冲冲之下慌忙加快脚步,哪怕连东张西望的勇气都没有,只想溜之大吉,远离这是非之地。
牧民村处于群山环绕之中,灌木小道纵横交错,沿途可听叮咚作响,流水高歌穿山而过,在大白天太阳照射下,山水美景不可多得。
平常而论,这座秀清山不论是临近炎热酷暑,还是寒冬腊月,其实里面永远都保持四季如春,可谓绿草如茵生机勃勃,同时也是当地村民大夏天最喜欢栖息玩耍之所。
吴应麟折返途中心乱如麻,一时间已是被搞得心烦意乱,令脚下更是匆忙慌乱,自己在心里暗自理清一下思路,深思熟虑一番过后,结合山中气候等种种迹象表明,那阵阵阴风很莫名其妙且毛骨悚然,简直不敢回想。
“怎样?还好吧?真有这么可怕吗?”等两人安然无恙回到屋中,李亥凡一屁股还没坐热便连发三问,正襟危坐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事情来龙去脉。
他伸过手提着木壶给吴应麟满上一碗水,然后便盯着对方目不转睛看个不停,表情急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也不知是好奇心作祟还是另有所想。
沉默不语一阵,吴应麟冷静过后眼神逐渐变得清明,恍惚回神间顺手拿起碗一灌而尽,继而擦拭完湿哒嘴角后方才严肃开口娓娓道来,将前因后果从头到尾说给对方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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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亥凡一边斟茶倒水,一边聚精会神侧耳倾听,等到对方全部述说完毕后方才停下手中动作,整个人突然对着桌子陷入沉思之中。只是微不可察的是,他那低眉顺眼下双瞳放光,原本早已黯然失色的眼睛转瞬变得炯炯有神,隐约可见眼神深处有团烈火正在熊熊燃烧,直至把整颗内心点燃。
没错,一切果然不出所料,越是怪力乱神乃至神秘莫测之物,其中蕴含的机缘造化越是无法预料。直觉告诉他自己,那盏铜灯绝对是超凡宝物,不敢讲百分百与成为炼气士有千丝万缕关系,但也绝对相差不远,恐怕这是一次千载难逢之绝佳机会。
普通人想要成为炼气士,光是那个修炼门槛就难如登天,不知令多少人望而却步,如今造化近在眼前,李亥凡已经在考虑这是不是自己此生仅有的一次机会。于是激动澎湃之下,他再也忍不住,坐在凳子上直接开怀大笑起来,笑得歇斯底里:“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吴应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一时之间只感觉眼前此人笑得有些阴森恐怖,甚至令人不寒而栗。他整个人愣在原位,有些不明所以,实在搞不懂对方为何如此兴奋至极,按理来说面对如此神鬼莫测之事,第一反应不该是坐立不安乃至谈虎色变吗?眼前这位难兄难弟突然陌生到令自己感到后怕。
“发生这种是很好笑吗?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在笑什么。”吴应麟气恼之下差点破口大骂,敢情自己成为了对方眼中的跳梁小丑,那阵阵笑声听着都觉得讥讽刺耳。
李亥凡此时心情已经激动到难以平复,饮下一口水后轻咳一声,缓和一阵方才冷静下来,继而一本正经说道:“吴应麟,接下来你一定要听我所言,那盏铜灯必定非同小可,这绝对是我们成为不可多得的一次机会,其中利害关系关乎到能否成为炼气士,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旦跨入便是天差地别,足以令你平步青云光宗耀祖……”
吴应麟听着对方妙语连珠,不断循循善诱,眉头接二连三皱起,表情面露不耐烦之色,从话里行间足以听出对方有多野心勃勃,甚至感觉已经判若两人。
“其实我知道你对这东西非常抗拒,觉得此时此刻避之若浼才是明智之举,毕竟人生头一遭经历这种怪事,也是情有可原。但你可想过,有朝一日成为炼气士那是有多风光无限的画面?你不知道,因为你没有走出过这片深山,没有看过外面那异彩纷呈的世界,所以不懂何为呼风唤雨,不懂何为长命百岁,更不懂这世间还有一种术法叫起死回生……就如朝菌在夜间便死去,见不到晨曦黎明,不知道有月初月末;就如寒蝉夏生秋死,不知一年四季还有春天与秋天。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坐井观天,见识短浅。总而言之,听我一句劝,富贵险中求,拿回那盏铜灯,挖掘炼气士的秘密,假以时日得道成仙岂不是指日可待。”李亥凡站起身来踱步徘徊,一会激动拍掌,一会放声大笑,话语之间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出人头地之日。
他现在已经开始迫不及待,恨不得现在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去将那盏铜灯从沼泽中捞出,借此挖掘挖掘,研究研究,等侦破修炼之密后就是扬眉吐气之时。
“简直丧心病狂。”吴应麟只觉得这些想法细思恐极,二话不说就摇头否定,感觉对方已经变得神志不清。
“不不不,此时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清醒理智,这两年以来背井离乡摸滚带爬的经历告诉我,自己不能就这样碌碌无为过完这一生,哪怕成为炼气士的机会渺茫也要去争取一下,否则我这一辈子都心有不甘,死不瞑目。”李亥凡激动之下拽住对方胳膊,喋喋不休劝导,神色极具疯狂。
吴应麟整个脸色已经阴沉下来,表情难看之极,愤怒之下一甩臂膀道:“我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这种危险之物我坚决不要,也绝不能铤而走险让其祸害村民,赶紧洗洗睡吧。”
李亥凡叹了口气,似乎知道对方已经心意已决,那双刚燃起希望之光的瞳孔一下子变得黯然无光,随后便坐下来垂头丧气喝着白开水,也不再言语。
吴应麟见其灰心丧气,心中也不是滋味,于是斟满一碗水端起来毕恭毕敬道:“李亥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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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你我兄弟二人久别重逢,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希望我们初心不改,感情不变。”
“哎,一家人何须客套这些凡俗礼节,无论如何这里都是曾经生我养我的故乡,即使再利益熏心我还是自有分寸的。”李亥凡挥了挥袖子,随意摆手道,也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当碗口遮住他眼帘前一刻,吴应麟匆匆一瞥,看到对方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心中已然有数,无奈之下唯有对人空长叹。
“你小子以后有何打算,难不成一辈子待在这座深山野林中足不出户,最后娶妻生子,生老病死?”李亥凡放下碗时表情已经恢复自然,语重心长问道。
吴应麟面不改色,看着木桌上那根蜡烛摇曳着昏晕黄光,一时间有些出神,沉吟不久后才开口道来:“马二娘对我来说有再造之恩,村民们也对我照顾有加,无论身处何地,牧民村这个地方早已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我不会轻易离开这座山,至少在二娘百逝前不会离开。”
李亥凡似乎早有预料,也并未劝说什么,只是强行挤出个生硬的笑容说道:“吴应麟,终有一天我定会飞黄腾达,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贵族子弟刮目相看,等到闯出一番名堂后我一定会风光回来找你们。相信我,但凡是荣华富贵,你一个好处都不会少。
他的眼神中激荡着前所未有的火光,语气也是从未有过这般自信,仿佛天地初开,其一无所有,又似乎拥有一切。
这些话振振有词,足以鼓舞人心,连吴应麟听后都差点短暂失神。只是天下哪有不劳而获,一步登天之事,一切不过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而已,不可否认,对方带着这股信念与执着长期以往坚持下去,或许真有守得云开见月明那天,但绝不是今天明日,更不会一蹴而就一劳永逸。
他在心里暗自寻思着,很快便想到李亥凡为何突然一下子口出狂言信心满满起来,估计此时早已打好如意算盘,对那盏铜灯是势在必得。
“看来无药可救了!”吴应麟喃喃自语一句,再此长叹一声,不知为何看向对方时,眼神已经带着一种可悲又可叹的情绪在同情他。
李亥凡并未察觉到异样眼光,此时正低头看着碗中那口清水,整个人陷入了忘我状态,神情时而微笑时而狂热,时而狰狞时而愤怒……
看到对方已经被利益蒙蔽双眼,吴应麟手扶额头一脸失望,回忆过往重重,心中感慨万千。
作为曾经生死与共的难兄难弟,他于心不忍,决定还是好声好气再三劝说一二,希望对方不要因此而误入歧途:“祖母曾几何时教导我们的话,我想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做人不忘本,饮水要思源,大家生而为人本就是普普通通众生平等,凭什么别人穷极一生追求的东西会让我们一蹴而就?我们要知恩图报要脚踏实地,不要被外在诱惑冲昏头脑,迷失本性,这是人生第一大禁忌。这些话无时无刻都要谨记于心,别等到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那时才后悔莫及。刚才我已经将这盏青铜灯整个来龙去脉讲给你听,其中利害已经关系到全村安危,如果你还念及这里是我们从小赖以生存的地方,请不要心存侥幸去招惹那玩意,避免将天灾人祸引向这里。总而言之,你已经是这么大个人,如此浅显易懂之理我就不再过多浪费口舌,孰轻孰重你自有分寸。”
李亥凡闻之彻底发狂起来,整个人抓耳挠腮,搞得自己披头散发,如同疯子在抓狂回应:“这些话我听够了!你现在的思想仅局限于做人不忘本,饮水要思源,你知常抱青云之志,莫但求田问舍论的是何诗何方?你可知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说的是谁家英雄?你可知太古滔滔之气,一泄于此讲的是何种放手一搏孤注一掷之勇气?你不知道,你只知道满嘴仁义道德,不知道这世界有多么现实残酷,不知道其实这些仁义道德在外面根本一文不值。所以有句话说的对,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凡夫不可语道,讲的就是汝等见识短浅之人。”
借助残弱烛光照射下,他面部表情逐渐扭曲狰狞起来,最后才不耐烦喊道:“够了!这话到此为止,早做休息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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