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凤池月问:“掌握涅神通了吗?”青洵闻言一梗,凤凰山中大多数羽族都没能掌握,这是十几岁的她能学会的吗?她的面色涨得通红,在凤池月澄澈的视线下,一股羞惭情绪慢慢地攀升了上来。“没有。”她回答道,声音细若蚊蚋。凤池月的视线顿时充满了嫌弃,她又问:“很难吗?”青洵茫然,难道涅神通很容易学吗?明见素替青洵说了句话:“她还小。”“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凤池月话说了一半,忽地戛然而止。怎么样呢?她记不起来了。抚了抚额头,一阵针刺般的疼痛上浮。她立马不去想了,躺倒在了榻上,眸光有些涣散。明见素察觉了她的异状,将文书一扔,下一瞬便出现在了床头,将凤池月扶到了自己的膝上,伸出手替她揉了揉太阳穴。“怎么样了?”明见素担忧地问。那疼痛转瞬就消了,凤池月已经不疼了。可明见素的手按压着,带来了一阵阵熨帖。她没答话,垂着眼朝着明见素怀中蹭了蹭,轻轻地哼了两声。原本落在太阳穴的手改为捧着凤池月的侧脸,指腹轻轻地肌肤上摩挲。凤池月横了明见素一眼,一侧脸,似是无意的,一个轻吻落在了明见素的掌心。明见素的手微微一颤,瞥了凤池月一眼。凤池月稍稍抬眸,勾唇露出了一抹得意狡黠的笑。青洵:“……”眼前交叠的人影变得不真切,殿中氛围也是一种她说不上来的怪异。她原想找个托词,可一看压根没有人搭理她,立马蹑手蹑脚地从殿中退了出去,回到了天羽司副殿中。却尘衣问:“怎么去了那么久?”青洵很是愤慨地将静德仙君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上一番,那股气性又浮上来了,她鼓着腮帮子道:“他们真的很不要脸!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天羽司将内库里的东西给了他们,那天羽司下的仙官俸禄怎么办?大家都喝西北风吗?”却尘衣扬眉,讥讽道:“就地解散咯。”天帝那道法旨就是要逼他们做选择的。她听说天帝早就不满天羽司中的变革了,可惜有天母相阻,他平不了这件事情。青洵不太高兴,她也没在这事情上多说。沉默了半晌,将话锋一转,灼灼地望着却尘衣:“你会涅神通吗?”却尘衣淡然道:“不会。”这种涉及自身根本的神通就算会了也不会告诉别人吧?她想知道青洵为什么突然产生了疑问,然而对上那双眼睛的刹那,却尘衣就被里头的嫌弃和震惊刺到了。难不成这小青鸾学会了涅神通?下一刻,青洵就说:“我也不会。”她取出了混沌镜找到了几枚熟悉的名印,先是问凤瑶,再去问其他的同族甚至是长老,最后索性将人都拉到了一起,发出了一句源自内心的困惑:“你们都不会涅神通吗?”凤凰山中。不管是凤凰还是重明、青鸾,他们都没青洵那么闲。要么在拼命地恶补常识,要么就是成功当上了巡山使,一边履行职责一边撰写心得,压根没几个人搭理青洵。可名印始终闪烁不定,直到凤瑶受不了青洵的骚扰将神意投了过去,青洵才停止发问。青洵还在天羽司副殿里,她整个人缩在了椅子中,抬眸看着显化出来的凤瑶身形,继续说:“凤瑶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凤瑶无奈地抚了抚额,意识到了环境有些不合适,她匆匆地说了声:“不会。”在青洵下一个问题出来前,又说,“你这么闲的吗?”青洵的视线飘到了却尘衣的身上,顿时有些心虚。她避开了凤瑶的视线,小声地说道:“还好。”凤瑶:“……”话到了唇边又咽了回去,半晌后她才说,“你好好做事。”整个凤凰山中,也只有青洵能够靠近一点凤池月了。得知那段过往后,凤瑶心中很闷,憋着的一口气始终无法纾解,她不知道该去怪谁。先不说明见素那样的态度了,就算她愿意与凤凰山保持友好联系,凤瑶也无颜再上门了。她们抱着微弱的希冀,一直在等待主上重新归来,带领凤凰们恢复过去的辉煌。可这种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希望始终是虚幻的。她们的主上回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主上已经不愿意再与她们有联系了。凤凰山想要走出困境,只能靠自己。“青洵怎么会问涅的事情?”一道嘀咕声响起。凤瑶回神,笑了笑后,又说:“小孩子心性吧。”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抬起手指压了压胀痛的眉心。她没提“涅”,而是转了话题说:“朱雀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见长离现身,恐怕不是闭关了。”“你们说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去找主上的踪迹了?”-天庭紫极宫中。天渊面色阴沉,手里拿着一道飞书。是从长离那处来的,说在魔渊中找寻到些许凤尊的蛛丝马迹,不日后便会有结果。时隔千年,那股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不安再度被撬动,他整个人变得森沉阴戾,眉眼间满是躁怒之色。司禄星君恰好在天渊最为不快的时候来的。天渊伸手拂去了那张飞书,宣了司禄星君入殿。司禄星君感知到天渊身上的阴戾后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松了一口气。天帝心情坏,或许是一件好事情。他朝着天渊行了一礼,先是提到了 “朱雀长老”离奇的死,虽然天枢部那边已经结案了,可天帝落下的脸面是捡不起来了,司禄星君偷偷地给明见素上了眼药后,才扯到了正题上,大叹了一口气愤然道:“天羽司那边收缴了朱雀身后的私财,却始终握在手中不愿意上缴天禄部。我那静德徒儿前去询问,反倒被东阿主恐吓了几句,一直心神不宁、惶惑终日,请帝君为我等做主!”天渊不知道朱雀长老到底有多少私财,往常他是不会管这些小事的。可现在心中正烦着,对明见素的抵触也攀升到了极点。他沉声道:“你拿我法旨去天羽司中!”司禄星君等的就是天渊的这句话。他收起了面上的喜色,又小心地问:“若是东阿主不从呢?”“不从”两个字触到了天渊脑中的那根弦,他眼中凶光一闪而逝,怒声道:“那就当场拿下!”手腕一翻,一枚闪烁着紫色光芒的章印便浮现在了半空。他随手抓起了一道法旨,将章印朝着法旨上一落,推到了司禄星君跟前。这枚章印名“天宪道章”,是天道自成之物,代表着天帝的权威。一旦法旨上落下天宪道章之印,便可借天道之力,压制群仙。司禄星君的心安定了几分。可他仍旧没有满足,这法旨是利器,可掌握的人未必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效力,他讪讪一笑,说:“天庭中恐怕少有人是东阿主对手。”天渊眉头皱得更紧,长离不在天庭,明玉衡与明见素都是从下界飞升的,两人私交甚笃。有白阳星君、原遥星君的死状在前,那些不守职事的星君未必可接过这一差事。思绪快速转动,良久后,天渊才寒声说:“去请西河主同往。”司禄星君应了一声“是”。拿到了天帝的法旨后,司禄星君的底气足了。只不过他还不想彻底跟明见素撕破脸皮,故而正式动身前,通过混沌镜知会了明见素一声。如果明见素识相,他就不用去请白孤禅了。看到了司禄星君的“最后通牒”时,明见素没有说话,倒是凤池月先发出一句不屑的嗤笑。她取出了混沌镜捣鼓了一阵,将天渊的法旨公布了出来。一石惊起千层浪,人族仙众看热闹,羽族以及水族纷纷炸开了锅。所有物属天禄部,但是天禄部又不再发放丹玉、丹药?这是什么意思?要我们羽族仙官白干活?天帝要裁撤羽族以及水族仙官就请直言。天庭这是什么意思?卸磨杀驴?我猜跟天羽司改革有关。……关乎自己的切身利益,就算是往日里最谨慎、怕事的仙人都要出来嚎一声。丹穴山朱雀、毕方他们也有些不满,因为他们的子嗣后辈挂名仙官的,也要从天禄部支取月例,现在天禄部不肯再接他们的文书了,可不就是将他们也排斥在外吗?但是他们没有闹腾,毕竟只要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这回是天帝与天羽司博弈。不可能会长久,只要有人退一步,一切就能恢复如常。他们埋怨天帝,可对明见素、凤池月的恨意更是刻骨,巴不得见这两人倒霉。但是朱雀、毕方等本部羽族能压制族中仙人,那附属于他们的羽族部众就很不痛快了,毕竟好处从来轮不到他们,坏事总是无端被连累。这些部众的长老找了丹穴山好几次,没得到满意的答案。恰好凤凰山那边做了一件事,他们将自己名下的矿脉赠送给了天羽司,想要填补天羽司的空缺,两相对比之下,许多部族都动摇了。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地倒向凤凰山,但是暗地里都支持天羽司做事。态度从一开始的不配合变成了鞍前马后的殷勤。明见素没在意混沌镜中的吵架。她反复思索着司禄星君那名为劝说实则威胁的话语,猜测天渊或许用了那一法门。她不喜欢那样的压制,得寻一个法子将它解除。片刻后,她垂眸凝视着凤池月,轻声说:“师妹,我出去一趟。”凤池月点了点头,也没问明见素去哪里。她歪在了榻上,点开了嬴寸心的名印看她那一堆絮絮叨叨的话。嬴寸心讲她艰难的处境,进不是,退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凤池月心念一动,落下了一句话:根源在于你太弱。嬴寸心虚心求教,凤池月闲来无事点拨了几句。末了,嬴寸心又问:“这些破绽也是帝女自己抖出来的?”她怎么觉得帝女有点笨啊。凤池月没理她,百无聊赖地想,师姐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又跑了?明见素在离开了东阿山后,就朝着天母的太阴神宫落去了。天母与天帝关系紧张,并不住在昆仑山紫极宫中,而是另外辟出道场。宫殿错落,上头浮着一轮皎皎明月,清辉垂落,宛如冷浸浸的水流。明见素走过了一条水渠边,踏在了水中悬浮的清净莲花上。长河好似没有尽头,脚下的莲花散如月华,仿佛下一刻就要堕入水中。明见素神色淡然,披风、袖袍在风中拂动,风姿高华出尘。数息后,那道月色长河陡然一消,雕栏玉砌的宫殿近在眼前。一道轻笑声响起,天母的身形显化出来,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东阿主心如琉璃明彻,难怪能过我这尘心道。”她一拂袖,前方便出现了石桌、石椅,桌面上还有两杯灵气氤氲的茶。天母手中自是好物,明见素也不客气,行了礼后,直接在天母的对面坐下。天母微笑着凝视明见素,她长久闭关,这还是首次近距离打量明见素。“东阿主来此,是为了天羽司之事吗?”明见素一颔首,她守御天羽司接的是天母的法旨。天帝、天母职权分割后,天羽司之事,理应来寻天母。她不信天母不知道天渊近来的举措,沉吟片刻后,直接说明了来意:“帝君不愿天羽司有变,近来一直在打压天羽司,甚至要切断诸仙官俸禄之源。我不惧事,但是在此之前,想知道您的看法。”天母伸手在桌上一拂,一张闪烁着金光的法旨便现了出来。明见素扫了一眼,露出了一抹笑容,她在意的不是法旨中的废话,而是上头落下的一枚代表着天母职权的、具有天道之力的章印。她将法旨收入了袖中,与天母对视了片刻,才说:“多谢天母。”不是为了如今的天羽司,而是因为千年之前,天母的仗义之举。她知道并非所有仙众都与天渊一样的。天母忽问:“你先前去了天外天?”明见素没有隐瞒,一点头说了声:“是。”天母深深地望了明见素一眼,说:“他们是那位的倚仗。”明见素不以为然说:“那又怎么样?”那些人迟早就要魂归九泉的。见天母微微怔愣,她又主动出击,漫不经心地询问道,“天命在何处?”跟平淡的话语不一样,她的眉眼间笼着一种一往无前的锐气,森森然,寒光照人,与仙界仙人的堕懒、轻浮截然不同。天母顷刻间便明白了明见素的意思,抬起茶杯啜饮了一口,她微笑道:“天命在兹。”在万万载之前,首位帝主功行圆满,开辟仙界,化身至阳合大道,与天地、太阴结下契约。天命之主在其血脉后嗣中诞生,当天命轮转,太阴之中诞生天母相佐天帝。可再大的功德都有耗尽的那天,无数因果销蚀契约。既然有了机会摆脱誓约带来的束缚,她为什么不继续向上走?第49章 从太阴宫走出去的时候, 明见素的心情很是松快。虽然早知道天母出关不简单,可得到了准信后,才算是真正地定下来。同属天命之主, 天渊有天宪道章,而天母则是拥有天律道章,他们的法旨都蕴含着天道之力。丹穴山那边朱雀长老身死了,可毕方、鸿鹄诸长老还在,长离也没有解决。除了他们之外, 还有天渊、天外天真是任重而道远啊!但是好歹见了希望。冷浸浸的月光如潮水般流淌,落在身上宛如披了一层朦胧的轻纱。明见素回到了东阿山,才从一团灿灿的剑芒中走出来, 就感知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她蓦然间抬头,只见一道红影伴随着清越的铃声朝着她的身上快速扑来。明见素伸出手接住了凤池月,眉眼间荡开了一团柔软的笑意, 她轻声问道:“师妹怎么出来了?”这个时间,不该是在殿中睡觉吗?凤池月哼了一声, 她推了推明见素,打量着她半晌, 才说:“我出来等你。”顿了顿,又接着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她的语调中夹杂着几分抱怨,唇角微微抿着, 将“不高兴”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明见素忙道:“是我的错。”过去她出行, 就算是夜半才归,凤池月也不闻不问的。现在跑出来巴巴地望着自己, 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上升了些许。明见素兀自沉思着,直到眉心被轻轻一弹, 她才回过神来,对上那双明彻的眼睛说,“我们回去。”凤池月顺从地跟着明见素,盘问的声音也没停。“去找哪个同僚了?喝了茶吗还是下了道棋?”“她为什么要留你那么久?”“你都没注意到天黑了吗?不会是想在外头过夜吧?”“我在殿中等了好久。”“你刚刚失神了,在想什么?”……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明见素语调温和,慢条斯理地一一作答了。在踏入法殿的那一瞬,她转眸凝视着凤池月,柔声说:“在想你。”凤池月一扬眉得意地笑,也没注意到明见素语调中的缠绵旖旎,只说道 :“你就该想我。”她对上了明见素的笑脸,又强势地补充了一句,“不许你想别人。”她对天庭、天羽司的兴致都不高,拉着明见素坐在榻上就给她说嬴寸心和初意的那点事情,活泼愉悦的模样,像是找到了新的玩具。初意的政见与天渊不同,是向着天母的。如果初意与嬴寸心之间关系能进一步,四海也不会因此倾向天渊。或许还会倒向天母,以更为剧烈的手段推动四海司的变革,于情于理,这两位都该在一起。明见素的眸中闪过了一抹暗芒,附和着凤池月的话,说:“这两人的确是般配。”凤池月懒洋洋地靠在了明见素的肩头,混沌镜悬浮在了半空,那枚属于寸心的名印闪着淡淡的光华,点进去一看,就是嬴寸心的一句“帝女功法怎么破绽百出”,凤池月没有再回答了。她苦恼地拧着眉,说 :“嬴寸心似乎有些嫌弃初意了?”一开始还能说初意是有“自知之明”,到了现在就是个满是漏洞的筛子,嬴寸心很容易就将她看轻了。她这用力是不是太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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