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都是基本功的训练,无数次垫球、接球以及鱼跃,没有人询问缘由,若是一定要给这些行为下一个定义,那便是为了变得更强。
最简单的动作,有时候会成为决胜的关键。
千鸟曾经听佐久早说过,超强的基本功会铸造一个人的防守能力,如果每个人都是无法打破的铜墙铁壁,那一个队伍便会成为无法攻破的铁堡。
在国中之前,千鸟已经有好几年没有打排球了,他的基本功算是所有人里最差的,当初能在训练赛上接下牛岛的发球以及拦下他的扣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天赋和运气。而现在他必须让自己快速成长起来,成为一个真正能够给全队安全感的副攻手。
“好了,午饭的时间到,我们为大家准备好了午餐,去享用吧。”
中午十二点整,上午的训练准时结束,教练们来通知大家到隔壁用餐,众人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准备收拾好场地里的东西,去隔壁吃饭。
正当玲央拿水杯起身时,恰巧看到了千鸟身上触目惊心的淤青。
之前在学校的时候,千鸟对训练的积极性并不那么高,以至于他们从来都没有发现,原来千鸟的皮肤白到一丁点儿淤青都会异常明显,而且看着今天他皮肤上的淤青程度,也能想象到今天上午的训练,千鸟有多认真努力。
“千鸟,我那里有消肿除淤的喷雾,你要不要拿去喷点?”
在玲央开口之前,没有人注意到千鸟的双手、双臂以及双膝已经有些惨不忍睹,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一样。
“玲央前辈,我没事儿,”千鸟不在意地笑笑,“就是看着吓人,我是疤痕体质,所以一用力就容易起淤青。”
“千酱,真的没事儿吗?看着真的挺吓人的,”及川彻在一边帮腔,顺便还抓紧一切机会对千鸟“动手动脚”,直到他没轻重地戳到千鸟的双臂上,听到对方的一声轻呼,“就你这样还没事?知道你着急,可也不是这种急发,时间还有很多,千酱。”
及川彻能感觉到千鸟的急迫,他甚至理解对方在确定目标后,想要迫切达成的心情,但是这不是千鸟如此随意对待自己身体的理由。
运动员要上的第一课,就是学会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你真的大题小做了,及川。”训练时弄出来淤青不是很正常的吗?大家都这样,怎么到他这儿就搞特殊。
“但是你这真的太吓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北川第一虐待学生呢!”
“及川彻,你真是!”千鸟觉得无语,怎么现在这年头讲真话都没人信了呢,“就不能给我点儿面子?非要我承认自己娇气,从小到大外号都叫‘豌豆公主’你才开心?”
这个外号千鸟真的没打算说,原因无他,真的太让人羞耻了。
因为从小就是疤痕体质,甚至只是轻轻捏一下皮肤上都能留下红印,所以明菜姑姑才给他取了这么个绰号。这绰号至少跟着他上了小学,直到他正式转去学了游泳,少了在陆地上的磕磕碰碰,才逐渐将这个绰号淡忘。
可谁想到,一朝回到解放前,为了不让队友们真觉得自己金贵,这里磕不得那里碰不得的,他只能无奈说出自己的黑历史。
“你们想笑就笑吧,别憋得太辛苦。”千鸟脸颊微红,不管第几次提起自己的这个绰号,他都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也太女孩子了点。
千鸟开了尊口,大家也不再收敛,纷纷都大笑起来,更有甚者直指能取出这个措辞准确的绰号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那必然不是一般人,明菜姑姑年轻的时候就能做到通过现象看本质,怎么会是一般人呢?
虽然千鸟很抗拒这个绰号,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明菜姑姑的总结能力强到离谱,他的确就是传说中的男版豌豆公主。
“不过话说回来,千鸟,”岩泉一最先停下来,认真地对千鸟道,“该喷药还是得喷,知道你没受伤,但把淤青消了总是没错的。”
最后,原本想等淤青自然消除的千鸟妥协了,反正只是喷药而已,又不是吃药或者打针,不苦也不痛。
午休的时候,千鸟用了玲央前辈给的喷雾之后,身上的淤青有了一些缓解,但看起来还是有些恐怖,以至于下午在发球、传球和拦网训练中,顶着一身淤青的千鸟受到了全场瞩目,时不时就会收到白鸟泽队员的亲切问候。
“千岛,你们北川第一是虐待你了,还是啥?”白鸟泽那个存在感挺低的二传手橘开口问。
千鸟根本不想回答,他心里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遇到的二传手都有嘴贱这个毛病?
“橘同学,你真的应该看看《说话的艺术》这种类型的书。”千鸟默默开口,上来就给了对方一顿暴击。
“不...不是,”橘看着千鸟转身的模样,有些纳闷,“你们别一脸我欺负小孩儿的样子啊,我真的只是想关心他一下。”
“橘,那你可能真的需要接受千岛的建议了,毕竟你那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嘲讽,”站在橘身后的副攻手久远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过话说回来,千岛真的太瘦了,连肌肉都薄薄的,这样的手臂是怎么接下若利的发球的?”
久远的疑问当然也是白鸟泽众人的疑问,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关注过千鸟的整体情况,合宿开始之后他们才开始慢慢注意。
接过牛岛发球的人都知道,那个发球的威力有多大,没点儿力气、下盘不稳,都很可能被球飞过来的惯性直接撞飞,而他们隔壁球场的这个少年,不仅接住了,还接得很漂亮。
匪夷所思。
“千鸟,白鸟泽那边的人为什么在一直看你?”跟千鸟一组做传球训练的绪方小声询问,那双眼睛里透露着一种想要八卦的神色。
“可能因为我长得好看?”千鸟一向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他,所以他连头都没有转过去看一下,就这么跟绪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扯。
尽管绪方知道千鸟说的是事实,但是仍旧被对方这么不要脸的话给震惊了,这种话自己说出来真的好吗?
传球训练结束之后,便是拦网和发球训练。
拦网训练是副攻手最必要的练习,但北川第一的两位副攻手都是一年级,场上经验都不是很多,有很多问题看得并不是那么清楚,而樱田教练也无法给出比较中肯的意见,因此他们只能将目光移到白鸟泽那边。
白鸟泽的久远和四枫院,一个二年级一个三年级,在全国国中生里都排的上名,用前辈的眼光帮个忙瞧瞧,应该是无伤大雅的。
“你们认真的?”久远和四枫院听到千鸟的话,都异口同声地发问。
“不然呢?我们很真诚的,”千鸟雪青色的眼睛里确实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或者你们俩随便来一个都行,只要是比我们有经验就行。”
“那我过去吧。”久远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正好他有些话要跟千岛说。
实际上,他已经悄悄观察千鸟很久了,一开始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后来他发现千鸟拦网动作里有一个很大的破绽,让那看似牢固的高墙硬生生地破开了一个小洞,在比赛上,没有任何人会放过一个如此显眼的漏洞。
哪怕这只是对方因为心理原因产生的破绽。
久远站在场边时不时指出他们动作上可以改进的地方,比如如何让自己拦网的姿势更舒展,不至于因为手上动作的突然改变而拉扯到腰上的肌肉。
到最后他把千鸟单独叫住,“千岛,你过来一下。”
虽然相处不多,但好歹也算是自己的半个老师了,千鸟快步走过去,等着久远接下来的话。
“千岛,你是不是有些怕疼?”久远的话一出口,千鸟的眸子里划过一丝震惊。
怎么回事儿?
自己豌豆公主的绰号,连白鸟泽都知道了吗?
“也不是很怕吧...”
千鸟语气里的吞吐让久远已经窥到了一部分真相,这明显就是在心虚吧?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哦。
“你没发现你自己在拦网的时候会有个坏习惯吗?”久远盯着千鸟,回想着自己看到的画面,“一般拦网的时候,我们都会主动用手捂球,让球反弹的角度变小。但是你在手接触球前总是有一秒想要躲开,这一秒足够让对方的主攻手做很多事情了。”
“我从来没注意过,”千鸟并没有察觉过自己这个习惯,他的拦网本就是凭借习惯在跳跃,没有任何章法,“之后我会改掉的。”
他确实有很多习惯还没转变过来,打排球的,哪里有手不受伤的。千鸟想,如果他真的有这样的潜意识,大概是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曾经不停地告诉他,千万不要让自己的手受伤,那可是一双拉小提琴的手。
即便后来在父亲和爸爸离开日本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拉过小提琴,但是这种潜移默化的习惯还是被留在了他的骨子里。
“那我就先回去了,之后小组对抗的时候,期待你的改变。”久远功成身退,而千鸟则坐到一边准备休息。
要不是今天久远前辈提起,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之前的事情了。
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是不被父亲喜欢的孩子。他不清楚爸爸的看法,只知道自记事起他便很少见到那个漂亮的男人,只有父亲时常对他说,让他不要去打扰爸爸,爸爸会不高兴。
那时候的他真的天真的以为,只要他不去刻意打扰,或许父亲和爸爸就会喜欢自己哪怕一点点,可事实总是在打他的脸。
即便自己很努力地想要讨他们的欢心,认真地保护着自己的手不受伤,努力地学会他们都喜欢的小提琴曲,但最后的结局还是被抛弃。
他从那时起便知道,蛟类都是冷血动物,即使有了孩子也改变不了他们骨子里的占有欲。
千岛明辉,他的父亲,骨子里就是一个充满偏执的疯子。
而自己流着他一半的血,也许最后也会成为一个小疯子也说不定。
千鸟总是在压抑自己的喜欢,也总是表现得很淡然,像是对一切都不敢兴趣,随性又自在,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只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会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
蛟类,一旦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总是控制不住骨子里的独占欲和偏执,而千鸟不想成为一个这样的人。
后面的训练,千鸟都有些心不在焉,及川彻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千鸟变得有些丧气,他只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对方振作起来。
因此训练一结束,他便凑到千鸟的身边,“千酱,晚上我们去海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