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闻言,愣住稍许,转过身压着声音道:“六百两?”
“六百两,可不少呢。”
可卿柔声细语说道。
屋内几人齐刷刷看向他。
平儿面带慌乱,还不知如何去圆这个事儿。
就听贾芸道:“我在扬州时认识一女子,她带着孩子,孤儿寡母难以生存,她帮扶过我,我便将贾卤记教她在金陵开了家店,常送银两与她,兴许是如今铺子赚钱了,便给我六百两,收下吧。”
这理由,譬如晴雯,是不信的。
至于可卿……
此刻堂内人多眼杂,自是不管什么缘由也要顾及夫君面子。
可卿闻言顿了顿,道:“这样说来是你不对,你怎能收孤儿寡母的钱,只是夫君在扬州时受得苦,可卿不知。”
这新奶奶和二爷挺恩爱的……堂内众人心里闪过这个念头。
贾芸缓缓笑道:“无妨。”
今后自是要将尤氏和孩子带回到宁国府来,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他抛下尤氏跟孩子,他自然也做不到。
平儿见贾芸这般说谎,竟然面色不变后,不由得惊讶,若是其他男人恐怕早就慌了。
只有二爷这般脸皮厚。
有了刚才的问题,可卿心里到没有什么抵触,无论事情真假,夫君坦然告诉他,便过去了。
贾芸坐在那里道:“若是这边事儿处理完了,就一起回卧房去。”
可卿看了眼贾芸,心头不由得想起昨晚夫君与她说的话,让她跟西府的琏二婶子来往时,不要招惹宝玉,说什么见不得其他男人看她。
可卿看了眼堂内人,矜持的在桌边端坐,笑道:“大家都散了。”
这个时候,贾芸已经把茶喝的差不多了,看了眼可卿手里的账簿,想了想接过来拿着。
这么有眼力劲儿,自己的女人总不能再怪自己吧。
可卿看了眼贾芸,于是笑了笑,顺从跟着自己夫君离去。
魏豹跟在后面道:“二奶奶,那账上的六百两是送去金陵还是不送。”
这个问题又提起来了,魏豹家的和平儿不约而同看向贾芸和可卿。
又提起,这是相当于把贾芸又架在这个问题上烤火,一不小心,还会烤糊的那种。
这个问题赤裸裸被搁置。
你特么的……魏豹豹,作为好跟随你背刺我。
可卿不语,笑着在贾芸脸上扫过一遍后,声音温和,说道:“夫君自行安排就是,只是我这里做账要清楚记下。”
……
……
夜晚,卧房中。
可卿左手撑着脸颊,一双眸子静静看着贾芸写奏疏,右手却不忘磨墨,宝珠和瑞珠站在不远处打哈欠。
这也不能怪她们,住在外屋,这夜晚总能听见让她们燥热的声音。
什么可卿你也太害羞了吧。
什么你是我在床上,也舍不得用力的人……
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这类话让宝珠和瑞珠都听的能倒背如流。
贾芸除了写定辽策,回来还会抽空写西游记下卷。
纵是不喜欢宣景帝,但为了自己身后的一家子人,也是要低头的。
贾芸想,男人有三个阶段,第一个公胎单身——成家立业——挂在墙上。
他已经进入第二阶段,觉得还是很有意义的,虽说他心里还会常想起远在大同的宁国公主,在金陵的尤氏,还有在荣国府小院儿的黛玉……
但是他近来已经不和裴叶鬼混,免得回家后无法交作业。
重点还要放在为吴王交任务上,做好顶层设计,谋划整个辽东的百年大计才是主要。
不过这世上从来没有百年不变的计划和万世不移的章法,但是能管用几十年就成。
遇到问题有治标和治本的区别,治标这种小事就交给大景朝,治本大计还是自己来。
可卿坐在旁边,瞧着贾芸写五年定辽长治久安策,先是阐述大景祖宗章法圣明,但辽东事情急切,导致祖宗法度崩坏。
随即指出大景当前的形式,以及经济发展,旧制难以适应新形式,具体到辽东,向朝廷提议,一是重用火器组建神机营,二是在辽东清理田亩数,试行混合一条鞭法。
废除大景徭役力差,全部按亩数什么的折合成银钱和粮食,具体请户部拿方案,减去大景军户身上重担,强占田的士绅吐出侵占田地。
二是在辽东尝试募兵,兵源不要之拘泥于军户,以出现兵变的地方作为新试点。
三,绝对不能再拖军饷,哪怕苦了朝廷衣食,也不能亏了粮饷。
四,不能对建州贼寇再进行和解或者贸易,他们抢掠百姓,目的根本不在于朝廷的钱粮,而是汉人江山,这种直接打,连根拔起的打。
五,收不上来税,找江南士绅和王公贵族,江南八大商,必须执行,提高商税,实在不行在合适范围武力收税。
六,练兵,兵在精而不在多,具体请兵部商议,户部拿钱,提高将士专业化水平和作战意志。
除了这些外,贾芸又站在吴王的角度考虑,以辽东各地的特殊,实行粮食统一购,统一销,户部增设相关官员前去,防止粮价波动。
七,只有恢复开中法,通过运输物资换取盐。中盐之法,军守边,而民供饷,以盐居其中,为之枢纽。
若是不行,就只在辽东实行,或者拨八九万盐引,只在辽东实行开中法维护边镇物资充足,刺激边镇经济。
训教辽东百姓警惕和防卫意识,军民同心应对随时侵犯的贼虏,至于这会不会采用,要看宣景的心理了。
贾芸写完看了看旁边的可卿,她已经枕在自己膝盖上,快要睡着,云鬓散乱,容色焕发。
“可卿,我们去床上睡。”
“夫君……”
“明儿点灯时分我去宫里上值,夜里你让平儿陪你。”
贾芸手在她后背停下:“帮吴王写完定辽策,便没什么事了。你平日里无事时可把西府黛玉那小姑娘喊过来,林大人只她一个孩子,我们多照料。”
可卿微微顿了顿,两人此时都窝在夏被里,她也只穿着肚兜儿,与贾芸贴在一起说话,语调很轻柔:“那明个儿我喊她过来。”
房间灯亮着,又过了阵儿,可卿睁开眼睛,手在他脸上的旧疤处摩挲几下轻声笑道:“夫君,这几年受苦了。”
“呃?”贾芸看着怀里的人。
“这几年里,妾身不够关心你。”可卿轻声道:“只是觉得夫君,一定是很危险的。”
灯光温暖,到了下半夜暑热褪去。
宁国府上夜的婆子也换了两拨。
此时两人已时夫妻,晚上可卿也会帮他推宫过穴按摩,到往往过会儿就不是单纯的按摩。
而可卿虽然羞涩,却并不抗拒接受贾芸的某些要求,接受让她害羞的一些姿势。
然后她会小声的提出要“孩子”的想法,被贾芸按在床上打了一顿屁股,她才委屈巴巴,故作轻松的翻过身自己去睡。
贾芸便告诉她,过几年再说,如今太年轻,不能伤了身子。
然后过会儿又自己转过来,趴在贾芸颈项间流眼泪,道:“怎么就不能要个孩子,别人家也是这样的。”
第二天,贾芸醒来,见可卿已经斜靠在床头,青丝滑落松散,圆润光滑的肩头半遮半掩再在被中,看她拿着个盒子瞧。
便伸手拿过来道:“这你还留着。”
可卿拿过盒子,云鬓散乱,顾不得收拾,将带有点点红白丝绸手帕折叠好收进盒中,不让他乱动。
过得一会儿看时间还早,贾芸躺着闭目养神,便让她趴在自己胸腔处,两人挨在一块儿,感受七月的凉风。
这个时候,他脑海里是想起他跟尤氏也这样过,便觉得心里愧疚,尤其跟可卿后,他是很注意的,免得再意外有个孩子,对于目前来说,还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