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得不说,优秀的人身上都有一些独有的迷人特质。
就譬如说徐祈恺,他如果想让人开心的话,就像现在这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和她坐着,但陈南伊就是不由自主对昨夜惊魂的阴影消散了些,甚至生出那可能真只是一场恐怖梦境的感觉。
想说过了也就过了罢,就这样吧。
但毕竟他们是没什么关系的,也无私下交情,陈南伊略等了一会,见徐祈恺仍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主动开口。
“徐先生您有事就先去忙吧,医院里有护士那些丶什么也不缺,我可以自己在这等刘队长回来——多谢您来看我了”
她的话虽然尊重,但“驱逐”的意味不言而喻,让人感到仿佛之前的友善仿佛都喂了狗似的。
徐祈恺的笑容差点就撑不住了。
好吧,这可不是什么可爱的“女儿”,而是只会刺人的小猫。
刚刚还好好着呢,一下子就突然这么生疏。
“你不是说我们还同是华裔,在异国他乡要互相照顾嘛”,徐祈恺接口。
“而且我答应刘队了,在他回来之前要好好照顾你的,还是说你很累想休息了?我不吵你的,你睡吧……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是垫点东西再睡,对胃肠好一点,你想吃什么,我让助理去买,马上”
这话说的令陈南伊难以拒绝。zusu.org 茄子小说网
况且她肚子也真的饿了。
“粥就好了,蔬菜粥”,她开口道。
“其他不用吗?”,徐祈恺轻皱眉头,“就一个粥?”
陈南伊点头,他沉吟了下,便低头发了个消息出去。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跳动,指节优雅,令人赏心悦目。
陈南伊的视线不由看着,美的事物总是不由让人有些沉迷。
但当她无意中瞥到那白的几乎可以看见青筋的手腕上的绿色手表,一瞬间,什么富贵生花丶优雅绝伦都扔到爪哇国去了。
昨天那个霓虹国变态就像冥国的人一样,插队啊,吐痰丶辱骂丶偷盗都在表面,让你感到精神层面的厌恶恶心,火气直升,也有些后怕。
可徐祈恺的恐怖就像霓虹国一样,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东西,就是他甚至会迷惑你,在你面前义正言辞或亲近可为,但转头背地里就唾弃你丶背刺你的那种决绝——和他们之前对华族的屠杀丶实验丶掠夺一样残恶令人发指,那是一种灵魂的绝望,根本就不是一种层次。
“嘿!嘿!”
直到那只白皙的手在自己面前晃了几下,短暂走神的陈南伊才回过神来。
“怎么?”,她问,喉头滚了一下。
“我是说,你喜欢我的手表吗?一直看它,刚刚问你又不回答”,徐祈恺扬起他的手表。
“嗯,很好看……”陈南伊抿了抿唇,有些拘谨的谨慎。
“我也觉得,这是我干爹的,他走了以后我就留下来做纪念了”
哦哦,是干爹的——嗯,干爹的?那……怎么回事?
陈南伊脑筋有些转过来。
一下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冤枉了他——那脊椎骨被挖出来的女人可能是他干爹做的,但,如果真是他干爹做的话,他干爹早就去世了,那她为什么还会在他的周围出现,进而出现在她的梦境当中呢?
想不通想不通。
陈南伊决心不要多管,但也舒了一口气来着——毕竟他也有可能不是一个杀人犯,那她倒没必要对他那么害怕。
正尴尬不知怎么回话的好,幸好助理拿着粥进来了。
是漂亮动人的莉雅。
她的嘴很甜……额,不能这么说,就是她能给人提供的情绪价值很好,让人莫名对她就很是喜欢。
莉雅把粥打开,处理好后放在小桌子帮她架在床上,又请她稍等,拿了烧开的水去阳台把餐具过了一遍热水擦干,再拧了块温热的手帕让她擦手,笑盈盈地看她,一串的行云流水,还催促道。
“愣着干嘛?快吃呀,不然凉了”
陈南伊有些受宠若惊和疑惑,但莉雅又做的非常让人舒服且反应不及,她便一呆一愣地吃一口,擡头看了一眼那笑笑的人。
她有点洁癖和强迫症,虽然如果莉雅刚刚没多做那样的事情——烫餐具和递手巾,她也还是会不好意思麻烦而直接吃的,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畅快。
可是莉雅这做的也太到位了一点,害的她着实有些发慌。
自己又不是她老板,这么接受属实有点心里难安啊。
不过还没等说些什么,莉雅就和一旁的徐祈恺“呛上”了。
“老板你干嘛这么看我们,嘿,是不是嫉妒啦?据我观察,我们南伊女士对女孩子都很优待的,可惜你不是,哈哈”
这话说的,陈南伊都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徐祈恺就像是开玩笑似的接了过去,话语不容拒绝。
“那我可真嫉妒了——嗯,说真的,你回公司吧,换皮特过来,我这里有事吩咐他”
果真高手之间的对话就是这么丝滑衔接吗?
陈南伊的眉头轻皱,还没理清情况,乐极生悲的莉雅歉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偷偷挥了挥手退了出去。
喂喂喂!什么情况?难道只有她一个人在状况之外吗?
虽然事情突然,但陈南伊有一个非常“优越于”常人的优点,那就是,在不清楚什么情况下最好保持沉默的好,于是她舀粥的动作迟疑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向莉雅回应,然后就继续她的干饭事业。
“还要再来点吗?”,见陈南伊一碗粥见底,徐祈恺适时就要从大碗里给她再续上。
“不,不用了”,陈南伊连忙遮住碗口,“我待会饿了再吃”
徐祈恺从顺如流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帮她把床上的小桌放到了一旁。
“你想出去走走吗?”徐祈恺边放边说,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当然是——不想的啦!出去还得说话,而且碰到很多人她铁定又睡不好了。
不过这个倒不用对他抱怨,所以她只是摇了摇头。
“那我们聊聊,你不介意吧?刚吃完饭马上睡觉对胃不好”,徐祈恺笑着说。
敢情一直不走是在这等着她吗?陈南伊心里暗道,但人家的理由很正当,而且又是代刘以泽照顾她的,还得等他回来,她又能说什么呢?
“好啊……”,她世故地笑了一下,又感觉好尴尬,“可是我很不会聊天”
听听,这话说的,她自己都已经马上在抠脚趾了。
陈南伊抿了抿唇,眼眸低垂。
“我也是啊,碰到聊的来的才聊,如果聊不来的话,其实也没那个兴致对吧?”,徐祈恺开口,“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吧?朋友的话就是可以在没事的时候闲聊一下,或者只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也可以一起分担,互相帮助”
话是这个道理没错,可是跨越社会地位丶性别对立的友谊,感觉不过只是一种名为平等的遮羞布而已。
他倒是敢问,可她不敢问他啊!
心里头有点堵得慌,但是陈南伊脸上的笑容却更大了一点,“是啊”
徐祈恺似乎并没有相信她的回答,无奈的笑笑,“我是说真的——好吧,如果你不想聊天的话,那我们就不聊了,其实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但是又怕太直接,让你觉得冒犯,所以想闲聊一下……虽然我不晓得你接下来的计划,但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尽快回国的好,继续呆在这里,你会很麻烦的”
“什么意思,你有听到什么消息吗?”,关乎切身利益,陈南伊倒没空想那么多,只是急切。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依据各种信息得出的结论如此”,徐祈恺断言,“一般而言,我的决策判断并不会出错”
陈南伊也想回去啊,可却没有办法。
“我暂时不能回去……”,她为难道,一双细长的眉纠了起来。
“你在美国有什么麻烦吗?”,徐祈恺疑惑,“据我所知,虽然你当侦探的时间很短,却小有名气,你的客户也对你赞誉颇佳,他们的身家也非富即贵,难道也帮不了你吗?或者你不介意的话也可以跟我说说,如果我能帮得上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leo的心思本就是她从梦境中才得知的,在公众场合中当然没有任何不妥——但这种事她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而且就算要说,也不该是对他吐露。
“多谢!但是抱歉,我不能说”,陈南伊摇头。
她的确有点纠结要不要回国——她才来这也没多久,就碰到这么多鬼七倒竈的事,有点像华国俗话说的,磁场不合,可要是回去的话,依照leo那次梦境里对她的渴望,她绝对会有大麻烦的,最关键的是,就算她说出来,只要他不承认,丢脸最后还打草惊蛇的却是自己,那也是得不偿失,而且万一要是失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对leo根本没有别的情感,要是发生关系,那简直比被剥光了竖在街上游行更令人难堪,到时候她会崩溃的,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的话,难道她要自杀吗?
反正在想到办法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考虑回去的。
可目前的困境也需要解决,她也不可能逃避一辈子。
陷入沉思的陈南伊一脸菜色。
这他么没一个容易的。
徐祈恺并未打搅,将时间留给了她。
刘以泽回来以后,还带来一个警察守在门口,然后又急匆匆地出去,顺便也把徐祈恺也给带走了。
可能是去吃晚饭了吧!陈南伊猜测。
看着门外的警察,她有些感觉不对,等她吃完医院配餐丶甚至都小睡一觉以后还没有人回来,她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对了。
对于做梦就能梦到事情真相的这种“能力”,她觉得就像个一个奇怪的编程的错误一般——很多人在一头雾水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到答案了,她该绞尽脑汁的,却是如何把这个答案公之于众。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想拥有这个能力,即使她也曾庆幸昨晚的时候幸好醒了过来,不然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话又说回来,如若不是她有这个能力的话,她也不会出现在这。
无解。
不过话说回来,有的时候她倒是挺感谢还能做一些梦的——能满足她猎奇的心理,弥补她苍白单调丶一如既往无聊的生活。
比如说她刚刚小睡的时候,就知道了为什么刘以泽敢和许司令呛的原因:某种程度上来说,刘以泽算是他的继子。
许司令对刘以泽父亲的渴望总是太过强烈,且作为深同来说两人关系也患得患失——尤其是刘以泽的妈妈已经去世的情况下,以至于即使已经这个岁数,即使陈南伊只是间接地碰到刘以泽的气息,都能感受许司令的渴望和一些不甘。
若她是神的话,因为他们的真心相爱丶也无过错,她会帮他们排除外难,可惜以她现在的身份,只能给出不知名的祝福了。
入夜,刘以泽回来了,将她带去了临雅学院的一间普通办公室里。
房间里除了她和许司令以外,空无一人。
权势这种东西很难说的。
许司令就坐在那里,也没做什么,也没任何动作,但陈南伊就是噤若寒蝉。
或许这就是权贵的魅力。
看着平易近人,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但他们对底层的人的生活是很难理解的,因为没有这个思维。
如果说一个新的朝代的诞生是靠一群底层的人推翻的话,可那群推翻的人下一代应该还能坚持这种美好的祈愿和本源,再下一代,下下一代呢?还是不由地都会变成新一代待推翻的权贵,只不过有些时候,被遮掩得很好而已。
虽然许司令只是第二代而已,但陈南伊却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拿她当工蚁般理所应当的态度,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漠视——即使他也很为他的人民负责,但除非后续对她有额外的需要,他才会像徐祈恺那样摆出态度——而现在,她只是他手头底下的一个资源,即使她的人心也是。
不过这种事情,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每个地方都一样的,没什么奇怪。
以前的陈南伊见到这种场景或许会怵,进而任人摆布,但现在的她无所畏惧。
许司令双手放在桌上,交握在前。
“在anna女士你接下去的行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否则,我无法在你的延期签证上签字”
陈南伊直接呛了回去,“我想请问一下,您这是在审讯吗,还是威胁?”
“我没有审讯,也没有威胁你,只是想和你好好沟通,以解决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麻烦?”
许司令顿了一下,“三野会被引渡回国”
什么?那个昨天想要掐死她的年轻老师凭什么回去?
日本几乎没有死刑的,更何况是发生在另一边的国度——而且就依照霓虹国的变态程度,要是他回去还写了一部提及自己的自传,赚的盆满钵满,那不是把自己卖了还数钱呢嘛!这样的事情是真有发生过的。
“为什么,他的证据不是很明显吗?那栋自建房地下室里……”,陈南伊不解。
“他没有承认那些事情——他说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所有人会认为他跟那些人有交集,只承认同之前出国的房主“买”了那栋房子做休息用——而地下室那里没有采集到他的任何指纹痕迹,甚至他还说我们华国警方设计陷害,他因为之前职场的迫害,所有人都拿他当牛马使唤,出现了精神疾病,还想要吿临雅学院”
许司令顿了顿,沉了一口气,“临雅学院为了避免名声影响,已经向上一级的学校“求助”,而那个大学和三野在日本毕业的学校是交流学校——那里的一部分派别极度仇华,又不好显明你的国籍,所以……除非找到新的证据证明他和那些消失的女人有关,不然我们没法阻止”
“后面竹林也有啊,他那边围着不让人去的……”,话甫一出口,陈南伊就住了口,垂下眸来没有再说。
许司令却紧追不舍,“竹林,你为什么会知道竹林那边有?”
许司令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陈南伊差点喘不过气来,太阳穴也像针刺一样狂跳不已。
她有些犹豫,许司令加了把火,“他现在在大使馆里,后天就会被被护送回国了”
陈南伊的手心蜷缩起来,默了良久后终于鼓起勇气擡头看向对面的人。
“我可以说,但把监控撤了,把你左边胸口的钮扣针孔摄像头撤了我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