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唱唱，站起来
姜元军的样子令姜唱心里犯恶心。
他跪在地上，膝盖生疼，里面像是有电钻在钻他的骨头。
陆霖泽抓住姜唱的胳膊，试图把他拉起来。
可被他挣脱开来。
姜唱眼底麻木，像一潭死水。
姜元军还在喋喋不休，示意姜唱开口求陆霖泽救救姜氏。
“如果我求了，你能放过我和母亲吗？”姜唱擡头，看向他，眼神让人捉摸不透。
陆霖泽了解姜唱，他看得出姜唱的失望和悲痛。
“唱唱，站起来。”陆霖泽说。
这声音传到姜唱的耳朵里，让他这颗心脏泛起酸意，他想扑到陆霖泽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他不能。
姜元军是他的父亲，姜氏是他们家的企业，是支撑他能顺利长大的经济来源，即使姜元军从没在姜唱身上花过心血，他也没有享受过富足的生活，可这些，从他出生起，就是他肩负的责任。
“什么叫放过你们？我养着你们这么多年，一直不求回报，姜唱你是姜家的儿子，我是你老子，这是你该做的！”姜元军气的眼珠通红。
这些话一点点让姜唱的心陷入谷底，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一旦开口求陆霖泽，就意味着他和陆霖泽这段感情永远无法平等。
他的心里始终会带着亏欠，再也没法与陆霖泽并肩站在一起。
如果刚开始，陆霖泽对他的家庭就是扶持和帮助，那以后呢？
假如以后陆霖泽对他失去新鲜感，像宋清越一样开始厌烦，嫌弃他的无能懦弱，那这次的帮助，就会被挂在嘴边，成为羞辱姜唱的利器，变成消耗这段感情的一把刀。
但姜元军说得对。
这是他该做的，出生于这个家庭他没办法选择，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他没有能力偿还，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为姜家做的。
他膝盖动了动。
让自己面对陆霖泽。
他擡头仰视那个耀眼的男人，说出那些让他屈辱的话。
“陆霖泽，能帮帮姜氏吗？求求你。”
一滴眼泪从姜唱的脸颊滑下来，包含了从小忍辱的痛楚和面对所爱之人的悲怆。
陆霖泽叹了口气，冲姜元军说：“你从病房里滚出去，我有话对姜唱说。”
陆霖泽此时就是姜氏的救世主，姜元军再怎么样也不敢不听，他点头哈腰地答应，然后走出病房。
出去之前还不放心的叮嘱姜唱：“态度好点！”
姜唱垂下眼，没理会。
耳旁是乔夏兰身上的仪器嘀嘀作响，恰好随着姜唱的心跳。
姜元军走了，病房里只剩下姜唱和陆霖泽，还有病床上失去意识的乔夏兰。
姜唱跪着，岿然不动。
陆霖泽没再让姜唱起来。
而是蹲在了姜唱的面前，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别的情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姜唱明白，陆霖泽是生气了。
他缓缓开口：“我知道。”
意味着他们之间除了情侣，还是债主关系。
也意味着所有不稳定因素都会因此而逐渐发酵。
“擡头，看着我。”陆霖泽说。
姜唱不听。
“我不说第二遍。”
姜唱这时才擡头，眼里早就蓄满泪水，仿佛只要陆霖泽多说一句，他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陆霖泽看到姜唱这个样子，心底的怒火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轻叹道：“明明委屈，为什么还要做。”
姜唱摇摇头：“我是姜家的长子，即使没人对我抱过期望，这些也是我甩不掉的责任。”
陆霖泽擦去姜唱脸上的泪痕，对他说：“我会帮姜氏，但不是因为你。”
姜唱不可置信地看向陆霖泽，喃喃道：“为什么？”
“你是姜家的长子，这笔钱算我借给姜家的，你要让自己优秀强大，继承姜氏，偿还这些钱。”陆霖泽说。
姜唱眼眸微动。
“我……我可以吗？”他质疑。
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像陆霖泽和宋清越那样继承家里的産业。
他自小愚笨，从记事起，身边的人都用鄙夷的眼光看他，背地里暗骂他是个傻子。
就连母亲都会整日用怜惜的目光看他。
姜唱知道，普通母亲不会用这种目光看自己的孩子。
乔夏兰对他从没有期待，他跌倒了可以自己爬起来，她都会激动的为他鼓掌。
“怎么不可以。”陆霖泽看着他。
陆霖泽并不知道他这一番话会给姜唱的人生带来多大的变化，更不会知道，一颗关于理想的种子在姜唱的心底悄悄发芽。
陆霖泽把姜元军叫了进来，说出了这个交换条件。
姜元军惊讶的瞪大眼睛，表情看起来有些可笑。
“你说这个傻子？继承姜氏？”姜元军指着姜唱说。
“把你的手放下，”陆霖泽皱眉，“这是唯一的条件，如果你不接受，我也不会借你这三千万。”
姜元军嘴唇微微颤抖着，他垂着头犹豫了很久。
病房里陷入安静。
最后他用力闭了闭眼，咬牙道：“行，我答应你。”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
陆霖泽淡淡的道：“明天我会让我的律师拟一份合同，签字盖章。”
“……好。”
这件事就这样被摆平了。
签了合同后，陆霖泽如约把这笔钱打到了姜元军的账户上，姜氏终于转危为安，开始正常运作。
这笔钱不是陆氏的，而是陆霖泽自己的。
他坐在书房里，看着手中那个银行卡。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産，五百万。
他十八岁成年后这笔钱才真正归属于他。
陆霖泽用这笔钱投资项目，虽然都是小项目，但也攒了不少。
现在这个账户空空如也，陆霖泽叹了口气，把这张卡扔进抽屉的最深处。
他清楚姜唱的为难，所以无论怎么样，他都会想办法借给姜唱这笔钱，说是借，其实不算。
他不需要姜唱真正的还给他，只是想找一个让姜唱振作起来的理由罢了。
他不能时时刻刻都陪伴在姜唱身边，所以他的男孩要学会独立，学会抗争，用自己的能力为自己撑起一片小天地。
至于更高的天空，还有他撑着。
他的男孩只需要无忧无虑丶开心快乐，这样就足够了。
寒假将至，说是一个月的寒假，其实他们的放假时间只有短短的五天。
距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努力，姜唱也不甘落后。
除夕夜，到处都张灯结彩，就连公交车上都挂着通红的红灯笼。
姜唱没有回家，因为那个空荡荡的别墅里除了姜元军也不会有人在。
往年的除夕，母亲都会做一大桌子的饭菜，上面都是姜唱和姜元军爱吃的，可每当他问母亲，你喜欢吃什么，母亲都会说，你们喜欢吃的我都爱吃。
想到这些，姜唱又想流眼泪。
现在乔夏兰闭着眼睛，在病床上睡得安详。
姜唱握着母亲骨瘦嶙峋的手，红着眼角哽咽道：“妈妈，新年快乐。”
外面绚丽的烟花在黑夜中绽放，照亮半边天空。
倒计时从电视中响起。
“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姜唱把脸埋在母亲的手上，哭的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让母亲醒来抱抱她。
“妈妈……我以后……是不是再也听不到你和我说新年快乐了……”姜唱哭着，呢喃道。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姜唱擦了擦眼泪，接通。
是陆霖泽打来的视频电话。
视频中，陆霖泽穿着深灰色浴袍，或许是刚洗完澡，头发还带着水珠，看起来性感又好看。
下一秒，陆霖泽就紧紧皱起眉。
“怎么又哭了？姜元军找你了？”他问。
姜唱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想我妈妈。”
陆霖泽的表情这才缓和一些。
他不太擅长安慰人，只是说道：“明年的今天，她一定可以亲口对你说新年快乐。”
姜唱从来都对陆霖泽的话深信不疑。
“好。”他说。
“对着镜头笑笑，让我看到。”陆霖泽说。
姜唱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倒是把陆霖泽逗笑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姜唱问。
陆霖泽想了想，回答道：“本来打算后天回去，但刚刚看到某个小孩哭的这么惨，临时决定明天回去。”
姜唱扬起唇角，抑制不住内心的开心：“那我再哭一哭，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能看到你了？”
陆霖泽轻笑一声，没有回答，但眼里的宠溺仿佛能透过这小小的屏幕。
“我等你回家。”姜唱抱着屏幕，嘴唇贴近，隔着遥远的网线送给了陆霖泽一个亲吻。
然后羞涩地挂断电话。
陆霖泽看着对方已挂断的字样，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
他从阳台走回客厅，陆丰在同远在香港的陆长宁通电话。
视频里陆承志也出了镜，陆丰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变多了，看起来其乐融融。
陆霖泽坐在一边，没有吭声。
所有的热闹喧嚣都与他无关。
陆丰那边也挂断了电话，爷俩坐在客厅里，面前的电视中放着春晚，一时无话。
“吃药了没？”陆霖泽冷声问道。
陆丰这才想起来，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瓶瓶药。
陆霖泽默不作声地给他接了杯温水，看着老头子把这些花花绿绿的药都吃下去。
陆丰吃完药后，缓了缓，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但是就算我死了，陆氏也是承志的，你一分也别想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