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从桌子下面爬过去
姜唱抿起唇角，不敢多说什么。
他已经习惯了，无论在前世还是现在，他都会被欺负。
因为他在家里不讨喜，出了任何事情姜家都不会帮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一中的大多数学生家庭背景雄厚，学习压力大自然要找点事情做，就会把魔爪伸向姜唱。
一次又一次的校园暴力，姜唱觉得自己早已习以为常，他可以找到挨打最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默默承受这一切。
陆霖泽对他的刁难，他自然可以忍下来，毕竟陆霖泽帮了他那么多次。
只看见陆霖泽把那瓶喝了一半的水扬起，然后丢进垃圾桶，饮料瓶砸进去发出咚的一声响。
姜唱沉默了半晌，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我再去买一瓶。”
说完，他转身往小卖部走去。
他刚刚拿着饮料的手上，水渍还没干，那凉意沁入心里，即使在夏天也觉得有些寒意。
他掏出口袋里仅剩的二十块钱，咬了咬牙递给老板，说：“老板，再拿一瓶水。”
回到教室后，陆霖泽坐在位置上，脸色森冷。
他的身后没有留一丝缝隙，也没有要起身让姜唱回座位的意思。
姜唱攥了攥拳头，鼓起勇气说：“可以让我进去吗？”
陆霖泽的眼神突然射向他，目光锋利冷锐，带着扑面而来的冰冷煞气。
姜唱吓的浑身一抖，嘴唇颤抖了下，愣是红了眼圈。
桌子前排的位置还空着。
姜唱耳边嗡嗡作响，只听见陆霖泽冰冷的声音对他说：“想进去，就从桌子下面爬。”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呼吸变得困难，脸上面红耳赤，羞耻感爬上心头。
这种感觉姜唱很熟悉。
是从前宋清越羞辱他时，他内心深处的抽痛感和耻辱感。
班里的同学都在看向他们的位置，那些人脸上有嘲讽丶幸灾乐祸，还有漠不关心。
他们就是这样冷眼旁观，纵容一次次校园暴力的发生，他们或许不是始作俑者，可就像一双双无形的手，将姜唱推向更恐怖的深渊。
算了。
姜唱缓缓蹲下身，膝盖跪到地上，教室里坚硬冰冷的水泥地板硌的他膝盖生疼。
这时，他的校服领子被一只手揪住，近乎粗暴的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姜唱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就被撂到了座位上。
擡头看去时，只看到了陆霖泽的背影。
他揉了揉被衣领勒红的脖子，把手里一直握着的那瓶水放到陆霖泽的桌子上。
陆霖泽看到姜唱往地上跪去，真的打算爬过来的那一瞬间，理智才回归意识。
他咬了咬牙，伸手把小傻子拎到位置上。
他忘了，姜唱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性格软任人欺负，无论他说出什么恐怕姜唱都会照做。
当他在超市门口看到姜唱又转身回去的时候，一向理智的自己被心头的怒火所控制。
陆霖泽走出教室，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
哗哗的水声无不在提醒着他刚才的失控，他往自己脸上扑了一把冷水，才让自己彻底清醒。
额前的碎发被水浸湿，软趴趴的贴在额头上显得他五官不再那么冷峻。
半晌后，陆霖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出一声懊恼的叹息。
上课铃响了半天，陆霖泽才回到教室。
自己空荡干净的书桌上摆放着一瓶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饮料。
只听那小傻子说：“陆霖泽，刚刚那瓶水本来就是给你买的，后来你扔掉了，我就又买了一瓶，如果你不想喝就还是扔掉吧。”
陆霖泽听到这话，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有种陌生的落空感。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或许是一向骄傲的他低不下头，道歉这种话他也开不了口。
陆霖泽从没跟人道过歉，他有属于自己的自尊心，他孤僻冷傲自认为做的所有决定都是对的。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他都信手拈来，无论何事都会处理的近乎完美。
可姜唱是个意外，是他规划好的人生中唯一出现的意外。
自从上一世这个小傻子死在他的手上，一切的轨迹仿佛开始发生变化，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陆霖泽以为自己只需要补偿姜唱，帮助他得到想要的东西就已经足够，可他没想到姜唱的干净的如同白纸，没有弯弯绕绕的心思，只知道别人对自己好，就会百倍还回去。
“对不起。”
这是陆霖泽第二次跟姜唱道歉。
所有的自尊心在他看到姜唱那单纯善良的眼睛后都消失不见。
是他欠姜唱的，不该一次次伤害姜唱。
以后还是离小傻子远一些，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些莫名的情绪来自哪里。
姜唱摇摇头说：“没关系。”
一向爱笑的他，脸上没有任何笑意，就连如同星星般明亮的眼睛都黯淡了许多。
陆霖泽在小傻子的眼神中看到了疏离和防备。
不知怎么的，他的内心竟有些许悔意。
姜唱不再说话，一整节课都低着头写习题，他和陆霖泽之间像往常一样没有话说，可又有些不一样，他想不明白。
送完这瓶水，以后再也不要理陆霖泽了。姜唱想。
放学后，姜唱值日。
和他一同值日的同学早就把垃圾和扫帚扔到了姜唱手里。
他一个人打扫完教室后，走去办公室，敲响紧闭的门。
“老师，我想换座位。”姜唱说。
如果是以前，班主任不会搭理姜唱的请求，只会敷衍了事。
但现在姜唱的成绩逐渐进步，班主任的眼中也带着关心：“怎么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姜唱摇了摇头说：“没有，现在的位置离黑板比较偏，我有点看不太清楚。”
班主任想了想，说：“那你坐宋清越旁边行吗？他成绩虽然没有陆霖泽优异，但名次在考试的时候也是遥遥领先其他同学，快期末考试了，正好有不会的问题你也可以问问他。”
班主任心里清楚，陆霖泽虽然成绩好，但是性格清冷从不关心旁人之事，更不会给同学答疑解惑。
宋清越的性格更开朗，平易近人，平时也总是热心的帮助同学解决问题，如果把姜唱安排在身边应该比陆霖泽更合适。
期末考试的班级平均成绩和他的奖金挂鈎，如果姜唱的成绩能提上去就不会拉班级的平均分。
姜唱犹豫了下，点头答应：“好。”
纵然再不想靠近宋清越，也比陆霖泽好太多。
关于陆霖泽，姜唱觉得这个人更加危险，以后还是不要有任何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