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第一次在路上的人的第一个清晨的,居然不是第一缕温暖的阳光,而是一个让人脸红心跳潮湿的梦。在梦里刘一帅闻到沐浴露绵绵的香味,听到不间断的潮水哗哗的声音。那是一个破破旧旧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四周墙壁贴着花花绿绿的墙纸,有些昏昏暗暗的样子,头顶上是吱吱嘎嘎不停响的风扇。
刘一帅心里暗暗叫苦,饶是自己一世英雄,还是逃不脱这狼狈不堪的一幕。好在这个时候四下没有人,钟长清和钟芳已经不知去向,他们昨晚打好的地铺好似也被收了起来。
刘一帅侧着耳朵听的时候,剧院的后面传来钟芳清晨鸟儿般欢快哼唱的声音,他忙用毯子缠住腰间,蹑手蹑脚赶了过去。
从剧院后门缝沿着钟芳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她迎着早晨新鲜的阳光正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就像一只无忧无虑清晨的鸟儿,哼着歌转着圈儿,而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还架起了炉灶,正咕嘟咕嘟熬着稀饭,那雾气蒸腾弥漫着扑向她红彤彤的脸。
“妹妹,妹妹”,刘一帅从门缝里伸出半个头,看到自己昨晚换下的贴身衣物早已经在晾着了,像做了错事的人,红着脸尽量压低了声音。
“哥哥你这么早就醒了,我稀饭还没熬好呢”,她蹦蹦跳跳着过来,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哥哥,你饿了没有?”zusu.org 茄子小说网
“啊,没饿,我……”,刘一帅神情看起来就有些古怪,欲言又止,“你帮我看看我昨天换的衣服晒干没有。”
“干了”,钟芳走了过去,熟练地用手摸了摸,又有些不放心用鼻子凑近仔细闻了闻,她回头眨着眼睛笑,“一会我一起收进去就行了,还可以再晒晒。”
“干了就好”,刘一帅心里窃喜,又摆手,“好妹妹,你先帮我都取过来就行。”
“怎么了?”,钟芳多少有些诧异,“你习惯早上也要换吗?”
“啊,是,不是,我……”,刘一帅接过递来的衣物跑掉了,急急忙忙又到洗的地方冲了一下,然后换上才晒干的贴身衣物,终于可以长长舒一口气。刘一帅把昨晚弄脏的贴身衣物浸泡到盆子里面,然后放了洗衣粉进去,他开始用力搓洗着,只是那黏糊糊的污渍不是那样容易洗去,最终他放弃了,决定先泡一泡然后再洗。
“爷爷去哪里了?”,刘一帅泡好后又走了出来,这一次他感觉身上干爽,沐浴阳光底下无比温暖惬意。
“哥哥,你昨晚睡得好吗”,钟芳又关切着,“你晚上一定做梦了。”她红着脸,“你说梦话了。”钟芳听到他在梦里面“芳儿,芳儿”叫喊着,“哥哥,你是梦到我了吗”,忽然低下头,“一定是,我都听见了。”
“啊,我有做梦吗?”,仿佛那不为人知的梦境就要被人直直看穿,刘一帅慌乱起来,“没有啊”,他撇开话题,“爷爷呢,爷爷去哪里了。”
钟芳正要回答他,刘一帅的手机却响了。
“喂,喂,芳儿”,是严芳,刘一帅已经兴奋得不知所以,亲昵着,“我在哪里?哈哈,你猜。”
“我怎么知道你跑哪里去了,我才不猜”,严芳傲娇地哼哼一声,“你自己告诉我啊。”
“哦,这里是离省城不远的一个镇上的工业园”,刘一帅还真不知道这个镇的名字,转头要问钟芳的时候,她人已经不在了,“啊,什么镇我还不知道呢,等下我去镇上看的时候就知道了。”
“你去干嘛啊,你在什么地方自己都不知道吗?”,严芳忍不住嗔怪起来,总是无目地随心所欲做事情真的好吗,“刘一帅,我觉得你应该在家里面复习功课”,她停顿了一下,“你想好报考哪个学校了吗?”
“生活不止眼前的学业,还有诗和远方,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刘一帅便饱含了深情,“手机在手,说走就走,我的目的地是省城啊,芳儿,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只在梦里才见到过你,我很想你,我这就要来找你啊。”
“真的吗,你来找我吗?”,严芳语气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但是还是忍不住又责怪他,“你出发前就应该提前给我说的,你这样到处乱跑……我很担心你。”严芳语气就有了羞涩,只是紧接着又严肃地问他,“你这次期末考得怎么样呢,有把握考上要报考的学校吗?”
“考得算一般吧,考什么学校?”,刘一帅还真没想过,他大概想着顺其自然到时候再看,又笑了,“清华北大在北京太远了,我就不考虑了,省城的魔法学校应该会收我。”
“省城没有魔法学校,别这样,刘一帅,我求你了”,他这种一贯无所谓的玩世不恭让严芳觉得焦急,“你知道吗,生活要有计划,才能够有条不紊一步一步前行”;在严芳眼里他像是一个可以让人操碎心的懵懂孩子,对未来还没有任何规划,可事实上普通的人总是自以为是地盲目和莽撞去做事情,以为凭着一腔热血,便可以闯出一片天空,最后又总是头破血流,“要不你关注下省政法学院吧”,严芳觉得为了他好还是应该尽早给他说,“你考上的话,以后很方便进政法系统的。”
严芳说得很轻巧,在她看来政法学院毕业后进政法机关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过刘一帅看到的不是这样,棋盘镇以前有政法学院毕业的学生,毕业之后没有关系工作都找不到,现在还戴着眼镜在菜市场大声吆喝着卖着猪肉,倒不是说卖猪肉不好,只是舞弄屠刀的手艺可不是政法学院会教的。
“哎”,刘一帅不言语,他原想着说些总也会说不完的绵绵情话。
“你到底想过这些没有啊”,严芳真急了,“你不说话我挂了。”
“我没想过,我现在想行不行”,刘一帅怕她真给挂了,忙哄着她,“我总在想你,哪有时间想那些鸟事情。”
“不求上进”,严芳虽然责怪他又觉得还算是情有可原,又羞涩地问,“我听听你怎么想我的。”
“我想得头发都掉了好多”,如果说想她到进了一个潮湿的梦就有耍流氓的嫌疑了,刘一帅是读书人,忙吟诗一首以表心迹,“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掉得头发稀。”
“刘一帅,不错啊,好诗好诗”,严芳听得他这样一字一句念着也乐了,“你那么好文采去师范读中文系也有大好前途,而且师范里面美女特别多。”
“哼,美女”,刘一帅表示不屑一顾,接着又卖弄了一番,“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心里只有她,不会有别人。只是念的这句诗却有巫山云雨的典故,隐隐含着男女羞涩之事,
“刘一帅,你就是一个流氓”,严芳虽然红着脸哼哼了两声,却依旧是满心欢喜,“不说了,我要做功课了。你要来的话可别太迟了,我下个月就要去美国参加夏令营了。”
“美国,你居然去那样邪恶的地方”,刘一帅还要耍贫嘴,嘟嘟嘟没有等人回答就已经收线了。他想严芳的棋下得好不是没有缘由的,她每走一步便早算好了后面的许多步,她说人生不止于棋局,可是她又一直在运筹帷幄着人生的棋局,她也许站得更高一些,所以看得也更远。
“如果你自己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听明白人的”,刘一帅突然感到有些沮丧,他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颗牢牢受控的棋子。
“哎呀”,钟芳双手还沾着些泡沫却急急忙忙跑出来,“我忘记关火了,别稀饭烧糊了。”
“阿弥陀佛,天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她紧张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背着身用勺子搅动着整锅稀饭,又笑着,“刚刚好,幸好没糊。”
“一帅哥哥,你要不先吃吧”,她抬起手臂用手肘擦了擦脸上溅上的水珠儿,“我把东西洗完就过来了。”
“洗东西”,刘一帅一下慌了,“你洗的什么,不会是泡盆子里面的吧?”
“对啊”,不就是一条裤子,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钟芳看到刘一帅的表情怪怪的,“都快洗好了,马上就来了。”
“啊”,洗都洗了,刘一帅也无可奈何,“以后裤子我自己洗好了,挺脏的,你洗不合适。”
“哈,我以为什么事情”,钟芳知道他在想什么,又笑他,“洗洗刷刷的事情不都是女孩子干的吗,别扭扭捏捏了,哥哥你又不是外人。”她把火给关了,又轻轻地对着稀饭面上吹着气,那雾气就萦绕在她的身上迟迟不肯散去。“刚才是哥哥的女朋友打的电话吧”,她转过头来站在雾气里面,朦朦胧胧中笑着,“哥哥的女朋友一定很漂亮,一定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