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刘牛一家

老话虽说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但架不住有些人保媒拉纤、牵线搭桥的天赋异禀,自然是不甘心被白白埋没掉。再者,这姻缘成了,这成亲两家谢媒的一身新衣裳还有大红包都少不了。保不齐哪天能遇上个如西门大官人那种阔绰的,说不定后半生棺材本也能一次给备齐了。

这棋盘岭东村王婆那是十里八乡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如果她入了婚介所,那也得是里面头牌,用今天话讲那就是金牌婚介。如果吹牛能力要评个高低,那死人能给吹活的铁定拿金牌;同样的道理,能给死人找个活媳妇,那这做媒的那也得拿金牌。

这王婆寻思着:刘兵?那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窝囊废一个,如果不是还喘着气,和死人也差不离了,好在还有一份煤矿正式工的工作,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也不见得再有多稀罕。

牛翠兰那是什么人?十里八乡最美花一朵,从十五岁到二十五,那提亲的把她家门槛都给踏破的主。这人一被人稀罕自个也会觉得自个稀罕,不用说姑娘一家眼光都自然就高起来,一般人家还就真看不上,可这世上婚姻也不光看长相,牛翠兰家也不过一般的务农人家,你挑人家的长相身世别人心里也会掂量,说到底还是自个身世拖了后腿,看得上你的,你看不上人家;你看得上的,别人不一定看得上你,就这样漂着上也不能上下也不能下的。你拒绝别人的次数多了,别人也就不得不死了心,十里八乡的媒婆儿一听主人家想给牛翠兰提亲,那都立马摇头规劝:傻孩子啊,那不是咱高攀得上的,忘了兰花草,好姑娘大娘再给你别处找。zusu.org 茄子小说网

这爱情和婚姻用做媒的粗鄙目光来看,终究和买卖有几分相似,适龄待嫁的好姑娘那就是新鲜出炉的好物件,只有在最好的年华那才能卖个最好的价钱。你看棋盘岭市供销大楼里一楼正中间摆放的那丝绸料子衣裳,那可真是好东西,摸上去是真光滑水溜,不过那价钱也是真好,得好几大百,这年月这正儿八经国营企业上班的人一月工资都一百还不到呢。所以看的人多,总没人买得起,这摆放时间长了,再不卖出去就得过季了,来年这款式还指不定流不流行呢,所以终于按捺不住降价打五折。

“难不成真要便宜了刘兵这小子,这以前想都不能想的事今个怕是已经可以有所作为”,这念头在王婆脑海里一闪过的时候把自个都给惊了,历来成事者无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啊,那丝绸料子衣裳再不卖出去怕一折也得甩,那牛翠兰再继续高冷蹉跎几年那就黄花菜都得凉,“母天鹅的肉不是公天鹅吃,那指不定就得癞蛤蟆吃了。”

“刘兵这孩子呢,那是我看着长大的窝”,这王婆就磕着瓜子给刘大炮说着话,她这一不留神差点把实话说了,“窝,我觉得老实孩子就该找个好姑娘”,这王婆好似被瓜子壳卡住喉咙忙咳咳几声,“嗯嗯,就是这老实是老实,真太老实了”,又向刘大炮摊开双手,一副无可奈何,“炮哥啊,你说如今这世道,人心不古啊,都说些什么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话,总之我是不爱听的。”

要不怎么说人情练达即文章,这做媒也是这样,不能光说好听的,不好听的也得委婉着提前点破,合理降低买卖双方的期望,万一事成不了,不是我媒婆不努力是你自个不给力不是。

“他这不是老实”,刘大炮说话没有这许多弯弯道道就是这样直白,“是比猪还蠢比牛还笨。”

这没人性啊,简直禽兽不如,天底下哪里有老子这样说自己儿子的,王婆都开始怀疑这刘兵是不是刘大炮的亲儿子。

“你就这样给人姑娘家明说”,刘大炮并不抱多大期望,“不行拉倒,要成了供销大楼那料子衣服我让刘兵买了送你,就算谢媒礼。”

这刘大炮说得爽朗大方,王婆也满心欢喜起来,又和刘大炮热乎乎拉了一会家常,才忍不住含着笑去了。这王婆对刘大炮满眼那都是发自内心的崇拜,他虽然已老,但功夫是真高,也是棋盘岭说一不二火爆爆的英雄人物,一身花木道师传的武术,十个八个壮汉那是说撂倒就撂倒。从来美女爱英雄,刘大炮年轻时候也曾迷倒一众少女,而这些曾经的少女中就有曾经也娇滴滴过的王婆。

“刘牛本来就是一家”,王婆对牛翠兰这样说不过让两家看起来亲近一些,也是一种潜移默化的心理暗示,总归这刘牛发音总相近不是,至于这两家姓是不是真同源那就不是自己要认真去考证的东西了,“我说兰丫头,姑娘家的好年华也就这几年,遇上差不多的就趁早把握了。”

王婆这话意思就这样了:姑娘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别再架着端着了,受点委屈嫁了得了,供销大厦那丝绸衣服还等着我呢。

“别小瞧了这刘兵”,这人能摆上台面的就正经人家有个正经工作,他人不行可他老子行,“他爸是刘大炮,那是咱花木道教的现任掌门”,王婆又是一脸崇拜,“那是什么人,那在棋盘岭是德高望重的人,他和人下象棋我没见他输过,他和人打架我没见他不赢的。棋手里面武功最高,武师里面棋术最好。”这王婆有点沉迷自己的世界跑了题了,这话更像是劝一个老太婆找老伴了。

牛翠兰就撇了嘴,低头玩自己的衣角。

“嗯,额,你怕是不知道吧,这事情我也只给你一个人说,可千万别给别人提起”,王婆何等细心又机灵的一个人,马上觉察出来这牛翠兰的变化,忙给跑偏的自己刹了车转了弯,“他老刘家家里可是有东西的。”

“什么东西”,牛翠兰顿时来了兴趣。虚头巴脑的东西没什么实际作用,实在的东西才是姑娘的真实需求所在,谁不是对美好生活有着向往呢。

“说出来我怕吓着你”,王婆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她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至于是不是真的也不是自己要认真考证的,“他家一件是花木剑,一件是翡翠龙盘,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这两样东西最少都是几百年的文物。不说那花木剑可以号令天下花木教徒,光那整块碧绿翡翠做的象棋盘那放到市场上卖那也得卖个百八十万。”

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大妈还能给你胡说”,这王婆当场拍了胸脯,兵法所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做媒的嘴可以和照相机滤镜一般将些不好的实景虚化,又可以将扑风捉影的事情弄得如真的,仿佛自己亲眼看过验证过一般,“这两样东西大妈是都在他家亲眼看过了,不然大妈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就上你家来提亲?”

说完哈哈笑起来,笑得那牛翠兰都一脸通红起来。

牛翠兰家又提出要翡翠龙盘做聘礼。当王婆转告刘大炮的时候,被刘大炮当场啐了一口。“呸,就算皇帝家的闺女也休想”,刘大炮容不得人打这翡翠龙盘的主意,倒不是舍不得宝贝,而是这翡翠龙盘原本是花木教代代相传的东西,自己也仅仅作为掌门人保管而已,真要拿来做聘礼,那不就是公器私用,“没门,叫他们死了这条心,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到处都是,爱嫁不嫁。”

“这翡翠龙盘做聘礼真不合适,太贵重了”,这王婆又给牛家回话了,又安抚那牛翠兰,“那老刘家一脉单传,那宝贝疙瘩迟早还不是要到你手里,犯不着这样心急火燎的。”王婆这话也有道理,那牛翠兰也听了进去:王妈妈,那就依你吧。

这事情还真就让王婆给说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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